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有這樣的體驗,李余經常會在睡醒之前,提前聽到外界的聲音,并根據外界的聲音,在腦海中編織出夢境。
李余夢到自己上了爸媽每周六都要看的相親節目。
醒來后一看,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里主持人說話的聲音與夢里一般無二。
她這是……回來了?
李余還有些恍惚,突然一條被子兜頭蓋到她臉上,是她二哥從房間里出來,給她扔了條被子:“感冒藥漲價了,你最好別給我感冒。”
李余的二哥是做醫藥的,對各種藥品價格非常清楚。
李余平時最嫌棄她二哥這種別扭式的關心,總要吐槽幾句,這次她沒說話,乖乖把被子蓋好,深呼吸感受了一下熟悉的空氣,準備改改以往的性格走走溫情路線。
畢竟穿越過一次,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怎么也得表現的比一般人要滄桑些。
三分鐘后,熱到冒汗的李余把被子掀開坐起,罵罵咧咧:“就深圳這個死活不入冬的天氣,它給過我感冒的機會嗎。”
二哥從廚房倒了杯熱水出來,聞言翻了個白眼:“夏天都能感冒的人在說什么屁話。”
說的是李余高三那會兒學習壓力太大,每個月生理期免疫力降低都要感冒一回的事。
李余把被子踢到沙發角落:“別吵,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我了,再吵小心我今天晚上鯊了你。”
二哥面無表情:“那真是嚇死我了,麻煩你殺我之前把你們經理殺了先好嗎?連著一個月加夜班,早班照常上,怎么,把員工熬死是你們公司的企業文化?”
一提到工作,李余瞬間沒了曾為穿越者的優越感,小聲筆筆:“等我把工資拿了再說。”
打工人就是這么卑微。
二哥還想再和李余聊上幾句,爸媽開口讓他們倆別吵,孟老師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了。
二哥沖爸媽比了個OK,又朝李余抬了抬下巴以示挑釁,李余抬起手,送了他一個中指。
兄妹間正要展開第二輪友好交流,二哥房間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丟下李余快步趕回房間,接起視頻通話的第一句就是:“寶寶到家了?”
聲音漸小,二哥關上了自己的房間門。
李余倒回沙發上,心不在焉地陪爸媽看了一會電視,起身去洗澡睡覺。
大約是下班回來睡飽了,李余在床上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干脆拿起手機找人聊天,看能不能順帶分享一下自己的穿越經歷。
李余首先找了她姐。
年年有余的余不是多余的余:【姐?有空不?】
過了好久她姐才回她:【你一條信息差點把我家小祖宗吵醒了你知道嗎[微笑]】
接著又是一句:【沒空,趁我兒子睡著了,我要煲劇,你自己玩去】
首戰失利。
李余轉而去找自己閨蜜:【“有空”和“絕交”,你選一個來回我】
閨蜜很快就回她了:【有瓜?[猹猹警覺.jpg]】
李余單刀直入:【我穿越了一趟,剛剛回來】
閨蜜瞬間興致缺缺:【你等等,我去看看連續加班導致精神失常算不算工傷】
李余:【真穿了,你信我。】M.XζéwéN.℃ōΜ
為了表示認真,李余甚至加上了句號。
閨蜜:【那你說說你穿哪了?】
李余把自己穿書的事情說了一遍,順帶還說了那本書的劇情。
閨蜜回道:【你都穿書了,連女主劇本都沒搶到你怎么好意思回來?】
李余被氣笑,干脆發了條語音過去:“我特么又不是誰筆下的紙片人,穿個越非要走流程當女主角,我就是想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不行嗎?”
閨蜜:【托你的福,我因為一時不慎語音外放,成了地鐵車廂里最閃耀的那顆星】
閨蜜:【周圍人看我就像在看走火入魔的二傻子,不行了我頂不住,下一站我就下,等下班地鐵】
李余差點沒在床上笑抽過去,她抖著手給閨蜜發:【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在公眾場合用手機外放,沒素質是要付出代價的】
閨蜜:【你該掛號掛號,該吃藥吃藥,我們先絕交十個小時,明天早上見,敢遲到我掐死你[豬豬拔刀.jpg]】
李余這才想起自己穿越前和閨蜜約好了周末一塊去看電影,問題是她穿越太久,早就忘了閨蜜當初約的是哪,翻聊天記錄也找不到,發信息去問,結果對話框旁邊冒出了個紅色感嘆號,顯然是被日常拉黑了。
那就明天再問好了,李余想。
之后李余切到晉江,輸入《重生后我母儀天下》搜索,書是搜到了,她想看的評論區卻卡得不行,死活打不開。
李余索性把書又給看了一遍,一看看到凌晨兩點,爸媽早就睡了,李余偷溜到陽臺上抽煙。
李余會抽煙,大學時期放飛太過學的,但是沒抽兩天就戒了,因為她學抽煙的時候正好是冬天,每次抽煙都要跑宿舍走廊上蹲著,不巧李余的大學又是在北方城市上的,抽一支煙前后穿衣服脫衣服都要花上二十分鐘,太麻煩,反正那會兒煙癮不重,就給戒了。
李余在老媽養的盆栽前蹲下,從盆栽后面摸出一包藍樓和一支打火機。
這倆東西都是她二哥的,跟早就回頭是岸的她不同,她二哥是個老煙槍,目前正在女朋友和老爸的監督下戒煙,只能把煙藏在老媽的盆栽后面。
陽臺風大,李余點了好幾次才把煙給點上,才抽一口,一個人影從關了燈的客廳里走出來,嚇得李余差點把吐出的煙給嗆回去。
李余定了定神,發現來人不是她爸媽而是她二哥,頓時又放松下來背倚到了欄桿上,壓著聲音問:“你丫走路怎么都沒聲啊?”
二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反問:“你什么時候學的抽煙?”
李余:“管得著嗎你。”
二哥難得沒有和她杠,而是折回去找了兩張小板凳:“來,坐下跟哥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剛剛就覺得你不對勁。”
李余經歷過閨蜜那一遭,已經死心不打算把自己穿越的事情告訴別人了,怕太執著被人送精神病院去。
二哥借著外頭的燈光,看清李余臉上滿是對這個世界的失望,斟酌著問:“你失戀了?”
李余心梗:“你什么時候看我戀過?”
“有道理。”二哥拿過她手里那包煙,給自己也來了一根:“那你怎么回事,不能細說就簡單說說。”
李余陷入沉默,任由手中的煙自己燃了一半,然后摁盆栽土里給滅了:“我……有點后悔。”
二哥沒說話,甚至在李余掐煙的時候把嫌她浪費的話語給咽了回去。
李余:“一門心思想著回來,回來了才發現還有好多事情沒做……”
李余不后悔回來,她后悔在書里的時候只想著自己,忘了給李文謙、小十一、聞家兄妹,以及和她爸長得一模一樣的皇帝留下點什么。
原本她不是這樣的,當她還在瑯嬛殿,身邊沒有桂蘭,無法接觸到書中任何一個角色的時候,她心里只有回家,哪怕她知道小說的全部劇情她也不想改變什么,因為書中的世界與她無關,她對閨蜜口中的“女主劇本”更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非要改變,也只能是改掉安慶公主的命運,因為她不想經歷那樣悲慘的結局。
直到她真的回到這個世界,回到屬于自己的家,躺在床上重溫書中劇情,她才發現自己其實還有別的渴望——她不希望他們像書中寫的那樣死去,更不希望林之宴踩著他們的尸體,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
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已經回家了,書里的世界與她再無瓜葛,她也改變不了什么。
李余嘆息:“算了,就這樣吧。”
她撿起已經滅了的煙蒂,問二哥:“這扔哪?別讓爸看見我跟你說,不然我肯定說是你抽的。”
二哥罵道:“白眼狼,我就多余關心你。”
李余聽二哥的,用打濕的紙巾把煙蒂包好扔進垃圾桶里,然后又坐回到了她哥拎來的小板凳上,低頭用手機打開《母儀天下》這本書,想再刷一次評論區,看能不能把評論刷出來。
結果還是不行。
李余抱怨:“是我手機有問題還是晉江服務器又抽了?哥你手機借我一下。”
說話間她抬起頭,發現原本還在抽第二支煙的二哥不見了,只剩下一張她二哥剛剛坐過的小板凳。
李余心里咯噔一下,緩緩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哥?”
沒人應她,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不再壓著嗓子怕吵到爸媽,大喊了一聲:“哥!!”
夾雜著驚慌的凄厲叫喊沒能得來任何回應,李余跑進客廳,期間險些被那張小板凳給絆了一跤。
她一腳把小板凳踢開,跑去她爸媽的房間,結果發現不僅是她哥,她爸媽也不見了,所有房間開著門關著燈,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是出去了嗎?”
李余還在那自欺欺人,她穿著睡衣踩著拖鞋就往玄關走,開門后,走廊上的感應燈沒開也不管,一腳踏進黑暗之中。可那黑暗里根本沒有地面,她就這么從門口摔了下來,被失重感驚得渾身一顫,醒了。
暖橙色的光透過窗柩落在金絲楠木的桌案上,淡淡的藥香彌漫在屋內,隱約可聞窗外鳥兒清脆的鳴叫,與屏風外輕聲細語的交談。
“操……”
后腦勺與背后腰側傳來的痛楚讓李余咬牙罵出了聲,一屏風之隔的交談聲戛然而止,桂蘭快步入內,掀開床帳,正對上李余迷茫而又無措的雙眼。
桂蘭一邊叫宮女去傳太醫,一邊走到床邊按住李余想要起身的肩膀,輕聲道:“殿下莫慌,只是些輕傷,已經沒事了。”
輕傷?怎么會是輕傷?!
明明……
被短暫遺忘的記憶慢慢回籠,趴著的李余閉了閉眼,抬手往枕頭上錘了一下。
可不就是輕傷嗎,那刺客的匕首就要捅進來了,硬生生被趕來的聞鷲給攔住,要不是后來被人撞到墻上磕到腦袋,她甚至不會暈過去。
她就說嘛,她要真回去了肯定得抱著她爸媽痛哭一番,怎么可能這么平靜。
還有他哥抽的不是藍樓,是小熊貓,藍樓是她大學那會兒抽的煙。
早該反應過來是夢的。
李余扭了下頭,把臉埋進錦織的枕頭里。
她想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平復夢里夢外的落差感,可惜現實并沒有滿足她這點小小的愿望。
片刻后,太醫趕了過來,給李余把完脈又看了看李余頭上的腫包和腰后的傷,換了藥方里的幾味藥,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之后才離開。
太醫給李余看傷期間,李文謙聞訊趕來,就在外頭等著,等太醫走了他才進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眶紅得像只兔子。
李余頭疼欲裂:“你可千萬別哭。”
李文謙深吸一口氣,聽話地忍著,還“嗯”了一聲。
李余拿乖巧的小孩最沒轍了,要是個熊孩子她還能理直氣壯地把人給欺負走,遇上這種乖的,她只能想法子哄。
李余把人拉到床邊上坐,問:“你沒受什么傷吧?那會人太多了,都沒怎么顧上你。”
李文謙終于還是沒憋住掉了眼淚,不過他沒發出聲,而是用手把眼淚擦了,回答李余說:“我沒事。”
李文謙想說有姑姑你護著,我怎么可能有事,但他怕說著說著會哭得更厲害,于是牢記姑姑讓他別哭的話,只說了簡簡單單三個字。
乖得都讓人心疼了。
李余抬手擦了擦他濕潤的小臉,回憶起他在書中的結局。
書中的李文謙是被他娘親手殺死的。
那時的李文謙長大了不少,十五……還是十六來著,書里說他手段越來越厲害,并在太傅的教導下開始忌憚攝政王林之宴,還聯合已經黑化的三皇子削弱林之宴在朝堂上的勢力。
林之宴承認李文謙的本事出乎他的意料,他不慌不忙蟄伏起來,直到同年秋天,李文謙生母的瘋病突然有了好轉。
眷戀生母的李文謙開始頻繁往已是太后的太子妃那跑,最后一次去是冬至,曾長年沉溺在幻想中的太后容顏依舊,親手給李文謙盛了一碗有毒的湯圓,毒死了李文謙。
李文謙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他娘罵他克死了他的父親——曾經的先太子。
李余在夢里遺憾自己沒給李文謙留下什么,如今夢醒,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李余不會因此放棄回家,但也不希望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至少在離開之前,她想要改變些什么,比如李文謙的結局。
想要改變李文謙的結局,她就得先阻止另一件事情的發生。
李余突然問李文謙:“還記不記得之前東宮著火和你落馬的事情?”
李文謙哽咽著點了點頭:“嗯、嗯……”
李余:“那兩次,包括這一次,聞鷲都在。”
李文謙愣愣地看向李余。
李余問他,壓低的聲音猶如蠱惑人心的惡魔低語:“你覺得會不會是他自導自演,讓你遇到危險又來救你,好獲得皇帝的賞識?”
李文謙還在懵:“是、是嗎?”
李余:“不是。”
李文謙過于困惑,以至于打起了哭嗝。
李余拍了拍他的后背:“自己去倒杯熱水喝。”
李文謙乖乖聽話,走到桌邊倒了杯熱茶,喝下后終于不再打嗝,又回到了床邊坐下。
李余告訴他:“聞鷲不是那樣的人,他和你都被算計了,所以以后要有人這么跟你說,那個人一定不安好心,知道嗎?”
李文謙點了點頭。
李余稍稍放心,決定慢慢培養李文謙對聞鷲的信任。
因為書里,聞鷲就是被不信任他的李文謙給弄死的,聞鷲死后,風火軍落到了林之宴手上,成了林之宴在李文謙死后跟三皇子搶皇位的重要砝碼。
所以她得提醒這傻孩子,聞鷲這么忠心又好用的刀,可不能再給折了。m.w.com,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