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最后還是決定弄消毒酒精。
原因無他,方便。
正好下午睡太多,晚上不怎么困,李余就叫桂蘭多點了幾根蠟燭照明,坐在桌前用竹筆把酒精的制法和作用寫了下來。
她寫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用的是簡體,雖然她有好好學(xué)習(xí)怎么寫繁體字,但她懶得再寫一遍,索性叫桂蘭提筆,自己在一旁念,讓桂蘭把她寫的內(nèi)容又謄抄了一遍。
制作消毒酒精,首先要蒸餾出燒酒,也就是之前用過的蜀州酒,在蜀州酒中加入適量的生石灰,再蒸餾一遍,就能獲得無水酒精,其后按照三比七的比例,加入水和無水酒精,混合成濃度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消毒酒精。
生石灰的制作工藝很簡單,古代本來就有,所以不是問題,問題在于……
“這個法子的問題在于,我不知道要加多少生石灰,我看過的小說里都沒寫,也可能寫了我沒記住,反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或者多試幾次,總能試出適合的比例。”李余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沒發(fā)現(xiàn)桂蘭看她的眼神有多不可思議。
因為這個法子也太簡單了,可就是這么簡單的法子做出來的藥酒,既能清理傷口,又能預(yù)防褥瘡,還能退體熱。
李余不知桂蘭在想什么,還道:“你明天把這個送去給皇帝,問問能不能讓我跟著一起去避暑山莊。”
桂蘭低頭應(yīng)下,將寫了字的紙吹干,仔細折疊拿小盒子裝好,并在當天晚上李余睡著之后,把裝了紙張的小盒子送到皇帝面前。
第二天中午,李余睡過了頭。
以往哪怕她再怎么賴床,桂蘭都會叫醒她,因為這是她自己吩咐的,她還千叮嚀萬囑咐,說“無論第二天早上我有多不情愿,多兇,哪怕和你說我后悔了我還要睡,你都別聽,就叫我起床,死都要把我從床上拖起來。”
故而每次李余賴床,桂蘭都會堅定地叫她起床。WwW.ΧLwEй.coΜ
這次桂蘭沒叫她,她也不怪桂蘭,只當是桂蘭關(guān)心她,想讓她多睡半天。
中午吃午飯時,李文謙和小十一來了,他們都不敢在李余面前提昨天的事情,一個和李余聊今天早上都上了那些課,上課的先生都講了些什么,一個帶了許多自己平日出宮時買的小玩意兒,說是最近功課重沒時間玩,就送給李余了。
李余一邊聽李文謙講,一邊不客氣地把小十一送的東西都給收下。
等吃完飯,李余問他們倆:“老九怎么樣了?”
說起老九,李文謙和小十一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皺眉。
李余:“怎么的,真是他聯(lián)合外人來坑我?”
“當然不是。”李文謙怕李余心寒,連忙道:“九叔還沒這么糊涂。”
小十一很是不屑地嗤笑一聲:“他那還不叫糊涂?”
李文謙:“十一叔!”
小十一:“行行行,我不插嘴,你說,小東西脾氣越來越大,都敢和你叔大小聲了。”
李文謙本就圓嫩的小臉因為生氣撇嘴角,顯得更圓了。
李余手癢捏了捏李文謙的小圓臉:“先不氣先不氣,說完了再氣。”
李文謙簡直被他們姐弟倆搞得沒脾氣,悶聲道:“九叔說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想害姑姑,我看著不像裝的。但他在知道姑姑你的事情以后,就、就……”
李文謙越說聲音越小,有些說不下去,小十一不耐煩,搶過話頭:“就跑去紫宸殿給孫少康那畜生喊冤去了!”
孫少康便是孫翰林的幼子,老九的伴讀,被李余弄死的那個男人。
小十一罵罵咧咧:“你說他腦子里裝得都是些什么?平日里也不見他同孫少康有多親近,怎么這會兒不幫自家姐姐,反倒幫起外人來了。父皇也被氣得夠嗆,讓他在殿外跪了一宿,今早召他進去回話,你猜怎么著?”
李余雖然不是真的安慶公主,但也是和老九一塊下過棋上過課的,聽到老九這么偏幫別人,心里多少有些膈應(yīng),但還是問了下去:“怎么著?”
“他承認孫少康錯了,但孫少康已死,希望父皇不要追究孫家人。”
李余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這話有什么問題。
小十一還在那生氣:“你說他怎么想的?不知道還以為孫家才是他外家呢,這么護著,還好父皇英明,沒聽他的,把孫翰林給貶了,不然怕是人人都以為我們天家公主好欺負。”
李余這才恍然:這里是古代,是一人出岔子,全家都有可能受牽連的古代,更別提他們孫家得罪的還是皇室,就算是為了維護皇室的尊嚴,也必須嚴罰。
李余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就感覺腳下有些莫名的發(fā)飄。
下午她同李文謙和小十一兩人一同去了求索齋,這天下午是文課,不必去教場,李余盯著講課的先生看了片刻,又環(huán)顧四周,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
如今講課的這位先生是去年的狀元,目前還在翰林院當編纂,官兒不大,但挺傲氣,平時看李余特別不順眼,每次要叫誰起來背書問答,視線掃過李余時都會眉頭緊皺,生怕李余看不出他反感自己課上有女子的態(tài)度。
但今天,這位先生看到李余只是臉色略微僵硬,隨即轉(zhuǎn)開視線,像是在強忍著,不讓自己流露出排斥的情緒。
而且課室里人少了許多,年紀小的皇子察覺到她的視線,緊張地像是被聞鷲點了名一般,挺直了背脊。
下課后,先生收拾好書本匆匆離去,李余好奇地問李文謙:“今天怎么少了這么多人?”
李文謙不知道該怎么說,依舊是小十一心直口快,給李余解釋道:“上午有幾個嘴碎的,不敢對外說你的事兒,就來書齋里說,正巧撞見聞帥來上課,聞帥就把他們都給扔了出去。他們大約是覺得人多理不虧吧,所以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結(jié)果后來連神武軍都來了——神武軍知道吧。”
李余不知道:“禁軍?”
“禁軍是禁軍,神武軍是神武軍,哎呀,就是黑色衣服那些,禁軍是紅色衣服的!”小十一對著李余就是一頓科普。
李余終于想起來,自己被關(guān)瑯?gòu)值畹臅r候,一開始的侍衛(wèi)就是紅色衣服的,后來她□□往外跑了一趟,回來就變成黑色衣服的侍衛(wèi)來看守她了。
小十一接著道:“神武軍奉父皇的命令,把那幾個人趕出了皇宮,他們的父兄里面有在朝為官的,也都被父皇召去訓(xùn)斥了一通,父皇還下旨呢,說要選新的伴讀把他們替了,讓他們?nèi)蘸蟛挥迷偃雽m。”
小十一非常滿意這樣的結(jié)局,覺得很出氣,要不是今早聞帥出手比他快,他早就動手打他們了,定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
李余:“你……消息挺靈通啊。”
小十一:“那是!誰敢不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我就去父皇那告誰的黑狀!”
熊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李余為他鼓了鼓掌。
不過這樣就解釋得通了,為什么先生會突然克制對她的厭惡,為什么年紀小的皇子會這么怕她。
還有為什么,中午聽說了孫家的下場,她會覺得腳下發(fā)飄。
因為這說一不二,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
李余在心里感嘆:這就是皇權(quán)的滋味,不用講道理,也不用講情面……
難怪這么多人都想當皇帝。
……
紫宸殿。
皇帝剛剛同工部大臣確認完要多久才能弄出蜀州的蒸酒器具,又分撥了兩個秋水營的暗衛(wèi)到瑯?gòu)值畎抵凶o衛(wèi),此刻正一個人坐在御座之上閉眼假寐。
海公公把送來的湯羹放到桌上,勸午飯都沒吃的皇帝多少吃點,別因為九皇子的事而傷了自己的身體。
皇帝沒動湯勺,半響后才嘆道:“是朕看走眼了,還以為老九和十一一樣,都是天□□玩,不卑不亢的,只要稍加培養(yǎng)未必不能成為儲君人選。如今看來他都是聽了賢妃的話,知道朕喜歡什么樣的兒子,就裝成了什么樣。”
若非昨日之事讓老九亂了分寸,也不至于就這么露出馬腳。
一想到昨天的事,皇帝就忍不住冷笑:“怕伴讀犯錯被朕厭惡,索性為自己的伴讀開脫,他心里可還有半分對安慶的姐弟之情!若不是賢妃趕來提醒他,他今早能這么快改口?改得倒是不錯,誰人聽了不覺得他仁慈重情,是個值得投靠效力的皇子。哼……朕原先只覺得他雖紈绔,但性子笨拙,干壞事干不利索,連說人壞話都不知道背著人說,也是個純善的,如今看來不是笨,是演得不像!!”
皇帝越罵越氣,氣得手都抖了。
海公公連忙勸慰,又給皇帝按捏手掌,這才讓皇帝慢慢緩過來。
皇帝一通發(fā)泄舒坦不少,他靜默片刻,突然道:“擬旨,讓老八和老九都出宮去住。”
海公公低頭應(yīng)諾,明白皇帝是徹底將九皇子放到了儲君人選之外,讓八皇子和他一塊出宮建府,大約是皇帝作為父親,為他保留的最后一點顏面了。
……
聞素中毒不深,加上她本身體質(zhì)就好,沒過幾天就恢復(fù)了健康,回來陪李余上課。
這天中午,李余吃了午飯,在亭子里趕功課。
李文謙想陪她一起,就說:“我等姑姑寫完,寫完我們下盤棋吧?”
李余拒絕:“想下棋到書齋再下,現(xiàn)在睡午覺去,缺覺會長不高的知道嗎。”
李余原先沒去過求索齋上課,不知道李文謙起這么早,還每天中午拉他下棋,現(xiàn)在知道了,怎么可能還讓他和以前一樣。
李文謙無法,只能乖乖去睡午覺,走的時候滿臉不情愿,但能看出他心情不錯。
聞素倒是想睡,可惜她幾天沒來上課,一堆功課要補,只能和李余一塊奮斗。
桂蘭正在指揮宮人收拾東西,為避暑山莊之行做準備,中間她還過來給李余和聞素各倒了杯奶茶。
李余端起奶茶就喝,抽空問了聞素一句:“對了,昨天有你哥的課,但他沒來,是另一位先生上的,你知道是怎么了嗎?”
聞素聲音輕柔地答了句:“我大哥幾日前就離京了,說是有差事要去辦。”
李余懵了,并脫口而出道:“離京?!你哥不去避暑山莊?他不去那我去干嘛?”
聞素也懵了:您去避暑山莊原來是為了我大哥嗎?!!
聞素好懸沒把心里話給喊出來,她吶吶道:“去、去的,只是不隨圣駕一同去,辦完差不回京城,直接到避暑山莊。”
“哦,那沒事了。”李余繼續(xù)低頭做作業(yè)。
徒留聞素捏著筆,滿心凌亂——
我怕不是真要有個公主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