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年被一所私立中學聘請, 學校安排他們去青海旅游, 七月底已經出發了。媽媽不時發幾張當地的風景照片給我看,可惜我的手機收不了彩信,只能從她驚嘆的言語中去想象景物的瑰麗。我還沒有跟她和爸爸說手機的事情, 否則他們一定會追問,你哪來的錢買新手機, 是不是在學校里又苛責自己了。
七夕的時候我收到了很多條短信。曉諭賊兮兮的笑,我的情人節短信有效吧, 雖然是效果是遲了點, 但夏天是你最喜歡的季節,別錯過這一季的浪漫哦。我看著短信,心里隱隱約約地有些詞語組合成句子。難道……
我發短信過去追問, 她卻開始跟我打太極。急的我, 又不好意思挑明了問。這個死丫頭,就是欺負我臉皮比她薄。
我把臉埋在腿上, 一會兒唉聲嘆氣, 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微笑。學姐繞著我嘖嘖有聲,七夕了,該鵲橋相會了。我鼓起勇氣,部長,我要向你請假。她哈哈大笑, 行行行,霸占了你這么多天,你男朋友只要風度夠不把我推下疫水喂血吸蟲, 怎么著多行。
他才沒空管你呢。
我一整天都呆在屋里沒出去,不時就把手機拿出來看看。從早上一直等到晚上,始終一點動靜也沒有。我想打電話給他,可心里卻別別扭扭地想,憑什么要我主動聯系他,明明是他先說喜歡我的。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太年輕,總以為今天睡去,明天醒來,外面的風景依然不會變。
我八月中旬才回的學校。爸媽旅行還沒有回家。我因為氣蕭然七夕的時候沒有去找我,還始終不給我任何消息,越發不想回去。你不找我拉倒,我才不稀罕。死蕭然,別以為你玩欲擒故縱我就會上當。本小姐無甚嗜好,惟獨古書看的比較多。三十六計你還認不全的時候,奶奶就已經把全部的故事說給我聽過了,
比耐力嗎?哪次不是你輸給我。
我收拾收拾東西,又上街逛了兩趟。來y這么久,這還是我頭一遭這么優哉優哉地欣賞這座美麗的古城。上回蕭然來的時候,時間太緊,很多地方我都沒有帶他去。等下回有空了,我一定要跟他好好逛逛。為什么又要想起他?沒他在我照樣可以逛街,還不用被他訓斥,走路時不要總東張西望。我想起他一本正經教訓我的樣子,居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了。真討厭,他明明是在管我啊,我為什么還會覺得心里甜甜,整顆心都是窩窩的,糯糯的,就好象是元宵的味道。
我走進永和豆漿,等我們上次坐的位子的客人走掉,立刻坐上去。點了和上次一樣的紅豆湯圓,我又要了一碗綠豆湯圓。從綠豆的那碗偷偷摸摸地舀一顆出來,放進嘴里。嗯~滋味真不錯。以前我也是老喜歡從蕭然的食物中偷點東西過來吃。他教育了我幾次都無效,后來只好默許,再后來,比方說我偷的是蝦的時候,他就會主動幫我把蝦殼剝掉。
以后,要不要,偶爾,我也幫他剝一次蝦殼?
我一個人偷偷的笑。看到有服務生詫異地看著我,我悄悄吐了吐舌頭,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又正襟危坐起來。蕭然如果坐在我的對面,又該笑著搖頭了吧。
他會說,丫頭。
丫頭。
好曖昧的兩個字眼。
新生已經報到,我幫忙去迎接。有可愛的小女生瞪圓了美麗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問我,學……學姐,你確信這就是我們的學校?我大力地點頭,嘴角抑不住地上揚,對啊,覺不覺得很有歷史的滄桑感。
呵呵,如當年迎接我的學長一般的說辭。
當年我在心里反駁,是歷史的塵埃吧。不知道美麗的小女孩會怎樣在心里痛心疾首自己填報志愿的失誤。
等到九月一號,我實在是沉不住氣了。爛蕭然,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居然還不動聲色。捱到下午兩點鐘,我終于忍無可忍,往懷里揣上回n的路費就跑。臭蕭然,到了火車站以后我就打電話給你。你不把我一路背回家試試。在火車上我一定要抓緊時間多吃點東西。爭取再長一斤肉,累死你!
在宿舍樓下遇見大姐,她狹促地眨眼,這么急,去會情哥哥?
是又怎樣?我得意洋洋地一揮手。我的臉皮肯定是變厚了。
下了火車我就開始發短信:限你在半個小時內趕到火車站,過時本小姐堅決不候。發完短信以后,我就到車站的餐廳里去吃飯。我知道車站的東西貴。我就是要它貴,到時候蕭然身上錢要是沒有帶夠,就等著留下來洗碗吧。
一頓飯吃的杯盤狼藉。從早上起我就沒敢吃任何東西!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又發了條短信過去,我在餐廳里,記得過來付帳。等了半天,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我也顧不得發揮葛郎臺精神省漫游費,直接打電話過去,可是依然沒有人接電話。我有點緊張,連忙跑到餐廳門口東張西望,他不會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小姐,你還沒有買單。”服務員追出來,對我虎視眈眈。
“我不是想吃霸王餐,我只是擔心我男朋友怎么到現在還沒來。我得去找他。”
“那你也得把帳先結了。”
“知道了,一共多少?”
服務員報出數字以后,我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才抱定宰蕭然的念頭出的門,我只準備了來的路費。
正當我在服務員狐疑的眼神中尷尬不已的時候。后面有人遲疑地叫我的名字,任書語。
我回頭一看,小林子啊,大姐我實在是太稀飯你了。
“給錢給錢,趕緊幫我付帳。”我跑過去沖林風嚷。
林風后面的那位大佬搖頭,多好的小姑娘,怎么就是不肯當我孫媳婦呢。
我沒大沒小地拍拍老爺子的肩膀,干爺爺,我跟你孫子要有了什么,那不成亂倫了嗎。
林風買完單出來,鄙夷道,那你跟蕭然又叫什么。
我一本正經地教育他,這就不懂了吧,我們那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哥哥妹妹,叫著叫著就成一家人了。
敢情你一開始就居心叵測啊?林風哼哼。
那是,我正兒八經的說,你以為哥哥能亂認嗎。
林風本來是要跟我好好聊聊的,但爺爺的那班火車已經到了。想想我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居然都沒有關心一下我的干爺爺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這個笑呵呵的老爺爺,雖然我知道一個黑道大佬的手不可能純凈無瑕,但他每次見我都是和藹可親,說,乖孫女,誰欺負你了,爺爺給你出氣去。
唉,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會回憶,然后追悔莫及。
從倒霉的孩子林風同學那里刮來了幾張鈔票,我揮揮手,大聲喊,記在蕭然帳上。
林風在后面欲哭無淚,你們倆夫妻,整個一土匪窩子。
我打了輛的往蕭然家奔去。蕭然的個性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卻很嚴謹,走大街上被車子撞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還靠譜些。
家里沒人,我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應答。我真的慌了,打蕭然手機沒人接,打他家的電話也無人應答。
我想來想去,找藍洛。
這回電話倒是通了。藍洛聽我顛三倒四的敘說以后,也很驚訝。
“書語,蕭然跟我干媽去k國了。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整個人都傻了,就這么暈暈乎乎的坐在蕭然家門前的臺階上,直到藍洛從車上沖下來找我。
“書語,你們倆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我搖頭,什么話也不說。就知道是鏡花水月,就知道是他又在捉弄我。把我的生活攪的一團糟的時候,又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我流著淚回的家。藍洛在邊上看著我,氣的不停地罵蕭然混蛋。她男朋友搖搖頭,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說了。下車之前,我把眼淚擦干凈。堅持讓藍洛他們先走,我一個人在小鎮的大街上溜達。這條街,我跟蕭然一起走過無數次。我記得那年在這盞路燈下,我看見穿毛衣的蕭然正對著微笑。我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男孩子,仿佛他身上寫著的就是溫暖的定義。倘若讓秦歌跟蕭然站在一起,大概人人都會認為秦歌溫和;就是林風,也來的比蕭然陽光。可偏偏是這個男生,在那個寒冷的冬天的夜晚,讓我覺得別樣的溫暖。他的暖是透到心底的,上面覆蓋著桀驁和孤獨。
我可以看清他的漫不經心下隱藏著的孤獨和不安,正如他一眼可以識破我微笑下瑟縮的脆弱和敏感。那一年的冬天我們相視而笑,他的所有古怪行徑我似乎都已經可以坦然接受。
夜色正朦朧,我不聲不吭地回了家。
媽媽看到我,先是驚訝,然后就高興的不得了。她一面抱怨我怎么不事先說一聲,一面讓爸爸到街上鹵菜店多買點熟菜,好好地給我過生日。
“去年你上學在外頭生日就沒顧上,今年說什么也得過個生日。老任,別忘了給咱家閨女拎個蛋糕回來。”媽媽把我拉到跟前不住地嘆氣,以后咱不弄那個社會實踐了,生生的,又瘦了一圈。
我不是因為社會實踐才瘦的。
“媽,你放心,我以后不會瘦了。”再也沒有人能夠讓我為他瘦。
我坐在客廳里看爸媽忙碌。我想起當日蕭然在廚房幫我盤頭發。
“小語,對了。暑假里蕭然到我們家來了一趟,給你留下了一盒巧克力,說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我問他怎么不自己送到你手里,何況現在還沒到日子呢。結果這孩子只是笑,留下東西就走了。你們小孩子在外面讀書就是不會照顧自己,我看這蕭然也瘦了整整一圈。……”
“媽,巧克力,巧克力在哪里?”我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在冰箱里,你怎么呢?”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冰箱旁邊,顫抖著拿出那盒巧克力,是金帝。
高中時,蕭然每個情人節都會收到很多金帝。我那時還很奇怪,為什么大家不送其他的牌子。曉諭罵我笨,金帝的廣告詞是什么?
只給最愛的人。
我抱著巧克力坐在床上,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手背上。
我趴在蕭然身邊搜刮巧克力,邊吃邊嘆氣,幸好你這里沒有金帝,否則我一定會誤會的。
他笑著問我,巧克力好吃嗎?
甜,很甜。
媽媽探進頭來,疑惑地問,小語,你怎么呢。
手機響起,林風焦急地問,他沒有過去找你?你們倆,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學校。大姐對我嘀咕,真奇怪,咱們宿舍的電話線什么時候斷了。要不是我爸說宿舍的電話打不通,我都還不知道有這么回事呢。對了,蕭然找到你沒有。你那天上午剛走,他下午人就找過來了。難怪都沒有回家。是不是一直兩個人甜蜜著哩。
我對著電話機默默地流淚,我當時為什么要去什么大別山。我應該考完試以后就直接去找他的,我為什么要這么執拗。我為什么總那么自以為是,我為什么一定要等他先主動。
“老二,你怎么呢?是不是你家蕭然又欺負你了。丫的,虧他長的還人模狗樣的,居然敢這樣……”
“閔蘇,他不在了,我把他給弄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