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事后我想想,如果蕭然沒有及時趕到,今后我會怎樣面對我自己的人生。即使我的理智清楚我依然是那個我,本質上我的靈魂沒有經過任何污染,我身邊的人,我支離破碎的情感,是否也能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我只能慶幸我的人生沒有經歷這一劫,人生能夠承受的有限,并非體驗的越多越好。
好在他來了。
我在墻角瑟瑟發抖地看他們扭打成一團。蕭然很會打架沒錯,可他們人多勢重。以前看鼓惑仔系列電影覺得刀光血影的冷兵器打斗很精彩,真正上演到現實里面就恐怖得讓我心里直發寒。我努力不引起混混的注意,不是我沒有幫他分擔負擔的自覺,而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要再給他添亂就全完了。林風帶著一幫人沖過來,戰斗迅速進行到尾聲。我都嚇的頭皮發麻了,他還有閑情對我炫耀那口海貍般潔白的牙。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某個混混猛的從身上掏出刀子朝蕭然身上扎過去,然后就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老大,諂媚地笑:“老大。”他老大眼睛一瞪,跑啊。一幫子混混落荒而逃。林風當時正跟人打得起勁,沒有看清楚這邊的情況,竟然帶人追了上去,還吼什么“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我看著血汩汩地從他白色的毛衣往外滲,整個人都嚇傻了,眼淚“撲哧撲哧”往下掉。
“蕭……蕭然,你怎么樣,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不要嚇唬我,我好害怕。”
“別哭,別哭。打120,手機在我褲袋里。”
我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好容易按下鍵。那邊的工作人員問我什么事,在哪里的時候,我根本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哭著讓他們快來,有人淌了好多好多的血。還是蕭然叫我把手機放到他耳邊,說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我就在那里一直地哭,他的血不停地忘外面流,我卻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臉色越來越蒼白,還要笑著安慰我說沒事。我把他的手抱在懷里,他的手冰冷的讓我恐懼。
我死命地哭,心里甚至想,如果他就這么死了,那我也不要活了。
“蕭然,對不起,是我不好。等你好了以后打我罵我罰我都行,你不要有事。你要敢有事我就死給你看。”后來想想這話多不符合邏輯,他都死了還怎么看我自殺。可是當時已經嚇的六神無主的我根本沒精力去推敲這些,我只覺得很害怕,很害怕;害怕他的生命會像他掌心的溫度一樣慢慢地從我的手中流失。
“多兇的丫頭,我都受傷了你還要威脅我。”他笑,“不要擔心,不會死的。我有經驗。”
“別說話,也不許笑。”我總算回憶起一點點有用的知識,手蓋在他嘴唇上,哭哭啼啼道,“不要講話了,會消耗能量的。要是動到傷口血會流的更加厲害。”
有人蹬蹬蹬地跑進巷子,驚叫:“蕭然,蕭然,你怎么樣呢你。”
是校花。
“任書語!你也太心狠了,怎么能讓他就這么躺在這里等死,趕緊送醫院啊。”
蕭然皺眉想說什么。
我抽噎著捂住他的嘴求他:“別說話,我求你別說。你要在花費力氣肯定回出事的。校花——”我又回頭求她,“現在你千萬別跟他吵,他血淌的這么厲害要是再動了傷口一定會出事的。你別動啊,你忘了健康教育上說的,像他這樣大出血千萬不要亂搬動,不然可能會淌的更厲害的。120很快就會到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我的話,遠遠傳來了鳴鏑聲。醫生抬著擔架和醫藥箱下來了。林風剛好也回來善后,等醫生簡單止血以后幫忙把蕭然抬到了車上。我,校花還有林風也一起跟了過去。
蕭然安慰我:“看,不是沒事么。別哭了別哭了。難看的要命。”
正在量血壓的醫生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訓斥道:“血都淌成這樣了,還這么多話。”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臉上的淚水灑下幾滴。
到了醫院蕭然就被送進手術室,我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腦子里還是一片空白。
“你好象比我還緊張。”校花忽然對我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看我。她是一個有四分之一歐洲血統的混血美女,所以能夠憑借異域風情擊敗我心目中的古典仙子藍洛坐上校花的位子。
我愣了一下,輕聲說:“對不起,本來蕭然今天應該要陪你去看《加勒比海盜》的,可是現在他卻躺在手術室里了。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弄出事情來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出去以后會有那些事發生。……”
“好了。你不用多說什么呢。”她雙手覆蓋在臉上,聲音落寞地從指縫里傳出來,“你知不知道蕭然為什么能夠及時趕到?”
我遲疑,搖頭,隱約猜到了什么卻不能肯定。
“你想的沒錯。你得罪過的人也找過我,希望我配合她把你引出去,但我拒絕了。”
“那是。你這么善良這么可愛,哥哥的女朋友中最喜歡的就是你,怎么可能做這樣的事。”我訕笑,有點坐立不安。
“你錯了。我不善良也不可愛。我這么做不過是因為我很清楚,要是你出事了,蕭然絕對不會放過我的。你的前舍友被整的多慘你知不知道?也就是文輝這樣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會腦子發熱。”她忽然把手放下,對我詭異地微笑,“我剛告訴他,你被文輝從學校后門拉出去了,前幾天我碰巧看到文輝和你前舍友在一起和咖啡,他就瘋了一樣沖出去了。看他那樣,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如果我遲一個小時告訴他會怎樣。”
“校花——”我知道這個時候這樣叫她像是諷刺,可是我對自己不在意的人一直漫不經心,她不跟我同班,我根本連她的名字都不清楚。
“蕭然也很少在你面前提我的名字吧,你叫不出來也不奇怪。”她的眼光真毒,笑道,“別緊張,每個人都有犯罪欲望,監獄里不也還塞的下新人。我不是及時告訴他了嗎。”
“他其他女生名字也不提的。”我連忙申明,雖然我偶爾也會腹黑,他實際上是人太多,有點混,記不清楚而已。
“他在他朋友面前也不會提及我的。”校花自顧自地說下去,“可是他會說到你。他的好朋友都知道你,卻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一次你不知道多搞笑,我跟他去外面玩,居然有人沖出來說,這就是你嘴巴里說的妹妹啊,長的還挺漂亮啊。怎么就被你說成那樣。”
“囔囔囔。”我激動起來,“你也看到了,他對我就這德性的,一天不打擊我就嘴巴發癢。我的糗事他們籃球隊都知道。偏偏我們學校能擺上桌面的男生他都認識,所以我連想釣個帥哥的希望都被毀了。剛才你說什么,他膽敢在外面說我難看,詆毀我的形象。他想死啊他。”
“他說你像一幅山水畫,所以他的朋友說我感覺不像。”
“說我灰頭土臉不夠光鮮就明說好了。”我郁悶,還山水畫,歷史塵埃的遺跡。
“你看,我跟過來,還在路上幻想,如果血庫告急就好了,然后我的血就可以流淌在他身上。可是來了以后我才想起來,我們血型不符,我a型,他是b型。”
“原來他b 型血。難怪了,書上說,b型血的男人花心自私大男子主義。校花你踢到鐵板也再所難免。”我了然地點點頭。
“我愛他,可是他未必愛我。不,他肯定不愛我。所以是他對不起我。所以他現在活該。”
“校花,別這么說。他人還算可以啊。雖然是花了點,冷漠了點。可是今天要是出去的人是你他也不會不管不問的。現在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就不要講這種話了。”我擔憂地看了眼手術室。林風去掛號交錢還沒回來。
“我不是說這個。我說的是……聽不懂?所以他更加活該!行了,估計他看不看到我也無所謂。你一會兒告訴他,我跟他,完了。記住,這次是我甩他!我先走了。”校花擦擦眼角,她是什么時候落的淚我都沒有注意到。想不到她纖弱嬌柔的面孔下也有如此剛烈的性子。
“你等等。”我下意識地喊住她。
“干什么?”
我老老實實地告訴她:“剛才一起來的那個男生林風一直很好奇到底會是誰甩了蕭然。唉,當初我賭藍洛的,怎么姐姐你就捷足先登了呢。“
“藍洛?任書語,看樣子你還真是……”校花一臉不可思議。
“真是什么?有什么問題么?”我莫名其妙。
“沒問題!你這樣子最好不過。”她一甩頭,嫵媚地沖我眨眼,“那個叫林風的小帥哥是不是,景仰我啊,想追我的話就放馬過來。本美女目前單身,看在他是前男友同桌兼隊友的份上,可以考慮讓他插隊。”
我目瞪口呆,嘆為觀止。這么兇猛的美女,林風這個一根筋還是免了吧。
因為是械斗的傷,醫院非常積極地旅行了良好市民的職責通知了國家機器。警察叔叔走過來說要問幾個問題。我剛想站起身跟他走,林風就急急忙忙跑過來,說她就是路過的同學,有問題問我吧。我要說什么,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丟下一句,不想給蕭然惹麻煩的話就別說話。
我立刻噤聲,對警察叔叔點頭,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其中一個笑了出來,道:“這小丫頭有意思,傻乖傻乖的。”話一出口,我就羞赧地垂下了頭,阿姨對不起,剛才我把你也當成男的了。
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我連忙跑過去。
我上次住院時給我安排病房的護士長輕聲說沒事了。我想進去看他,她不同意,要我明天早上再來。
后來蕭然說,他的手術只做了一個小時不到。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我只覺得時間漫長的仿佛停滯在原點了一樣。
秦歌晚自習沒上也跑過來了。他們高三連星期六晚上也要上晚自習的。后來在他的幫助下,護士長千叮嚀萬囑咐了之后終于放我進去看他了。
蕭然的麻藥還沒完全過性,沉沉地睡著。這是我第二次看他沉睡的面孔,依然很好看,可是分明比上次蒼白了許多。血漿沿著管子一滴滴地輸到他體內。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能又跟平常一樣敲著我的頭說“怎么這么笨”。真的,人真是種莫名其妙的生物,逆境里呆久了,享受一把還覺得不自在。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秦歌問,“怎么弄成了這樣?”
我把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里面的情況他多半知情,所以盡管我解釋的支離破碎,他還是弄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現在你打算怎么做。”
“我怎么做?”我驚訝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失笑,“拜托,偶像,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做什么啊。躲都來不及。”
“任書語,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偶像啊,你還真是……算了,你放心,我不會告訴蕭然涉及文輝的事。你是他兄弟,又是曉諭的……呵,她還偏生是你……的人。曉諭和蕭然都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讓你為難,就是讓他們為難。不是我說你啊偶像,你挺睿智的一人,怎么就這樣呢?你iq有沒有130啊。”
“這跟智商沒關系的。任書語,等到你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我為曉諭不值。”我咬住嘴唇,心里忽然很難過。如果曉諭傷心,我也不會快樂的。
“我也不想這樣。”
秦歌明天早上還有一場考試,好象涉及到保送資格,我擔心他睡眠不好會影響發揮就讓他先回去了。
病房里靜悄悄的,林風回來以后原本也要留下來。我看他忙前忙后的很疲憊,再說我跟蕭然也得有人回去請假,也叫他先走。他眼睛在病房里像x光一樣掃來掃去,最后嘿嘿笑著說他很識相的,愣是被我給踹出了病房。我因為這種勇猛的舉動還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煩,這是后話,暫且不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