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不單行,蕭然臉上的痘痘尚還在漫山遍野地如火如荼時,曉諭的青春美麗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了。幾串燒烤落肚,幾顆小疙瘩開始探頭探腦。很有橫看成嶺側成峰的發展趨勢。
“我說你怎么對蕭然的痘痘這么上心呢,原來是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也會長痘痘。任書語,那個成語怎么說來著。未什么?”林風一直習慣性的在曉諭面前充當那個打擊對方的別扭小孩的角色。
“未雨綢繆。”我合上書,側過身子,觀察曉諭對鏡理青絲時愁眉苦臉的模樣。被痘痘打擊的夠戧,她連反駁林風的興致都沒了。
“死了,后天就是秦歌的生日,我這個樣子怎么出門啊?”她一臉欲哭無淚。女為悅己者容,滿臉齙的造型確實不適宜站在心上人面前。
林風面色不豫。我條件反射地假裝沒看見。蕭然干脆連鏡子也不掏出來了,直接把頭埋進書堆里作鴕鳥。
“書語,我記得你上學期也冒過兩顆小痘痘。后來沒幾天就退了,你是怎么弄的。”曉諭哀悼完她橫遭不測的臉,把鏡子丟回桌肚里。
“我?痘痘?”我指指自己,莫名其妙,“我有長過痘痘?我怎么不記得了呢。”
“暈!姐姐,你有空時能否稍微關心一下自己的臉,好歹它還得再跟著你走幾十年。”曉諭憤怒地教育我。
“她是知道關心再多也就這樣,索性破罐子破摔。”
“喲,還能開口啊,我還以為某個人石化了呢。”我好奇的把下巴支在蕭然的書堆上,對他的出言不恭,看在某個人最近身心皆受到打擊的份上,我就不和他一般見識了。
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不得不承認,他翻白眼時也很有講究,眼睛□□45度,涼涼地那么一瞥,酷似拋媚眼。幸虧我們認識了這幾年,知根知底,所以我完全不為所動。
“噯噯,別見色忘友。你還沒告訴我該怎么辦呢。”曉諭伸手在我眼前晃啊晃。
“別晃了,我頭暈。”我不滿地打下她的手,悻悻道,“也得有色讓我看不是。——哪個方法啊,我想想——好象是我用手在痘痘上摸了兩下,第二天它們全部光榮的完成革命任務,集體壽終正寢了。”
“真的?”
“煮的!要不你也試試,沒準管用。”我熱情洋溢地推薦自己的經驗之談。如果效果斐然,我就去申請專利,說必定咱還能發財呢。
半個小時后,曉諭戰戰兢兢地坐到了我面前,我拿薄荷香型的濕巾慢條斯理的擦著手。在曉諭的堅持下,我被迫用硫磺香皂洗了近半個小時的手。要不是為了在我眼前飄啊飄的專利權,我才懶得陪她玩呢。
我的手指觸碰到她的臉上時,指腹明顯感受到一陣畏葸的顫栗,可憐的曉諭臉色已經刷白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女為紅顏狂;曉諭真可謂是豁出去了。如果不成功,估計她臉上的痘痘經過我這番污染荼毒以后只有變本加厲指數發展的結局。
唉,我還真不知道曉諭也可以這樣勇敢。
也許是感受到了她破釜沉舟的毅然決然,老天爺覺得應該給她一次平等的站上pk臺的機會。經吾手摧殘過的小臉居然奇跡般的改天換地:第二日,痘痘萎縮結痂,第三天晚上,隱形粉底一擦,誰敢說她不是天生麗質青春無敵。
本來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的蕭然也動搖了,在曉諭的大聲鼓吹和林風的極力游說(因為蕭然屢次缺席籃球隊的集訓,直接導致了籃球館門可羅雀的凄涼狀況)下,遲疑地向我提交了請求治療的口頭申請。我得意萬分,在他咬牙切齒地把口頭上升為書面以后,終于大發慈悲,隨便摸了幾下他的臉。據他自己所言,作為第一個摸過他臉的女生,我應該覺得觸碰到的是驕傲和幸福。可我努力感覺了好幾次,依然覺得手下除了疙瘩還是疙瘩。
哪位哲人說過,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這句話轉移到人身上時就是我們要承認個體的特殊性,再具體點講即每個人的臉是不一樣的。
蕭然第二天頂著滿臉紅的發亮的痘痘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深刻地意識到了管窺蠡測的局限性。
他不說話,就這樣無聲地控訴我的慘無人道造就的人間悲劇。
“別生氣,別生氣,你可千萬別生氣。智者千慮,終有一失,誰知道對你效果這么明顯呢。你別發火,我自行了斷了。啪——”我審時度勢,非常上路子地用直尺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表達自己痛心疾首的悔恨之心。結果力道沒控制好,尺子落實了,疼的我立刻把它甩到一邊,然后這把破尺自作主張飛到了窗戶外面,我眼睜睜地看著它消失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外。
我的尺!
我拔腿就要飛奔下樓,追尺子去。蕭然那個得寸進尺的家伙竟敢不準我去。
“小懲大戒。丟把尺子讓你長點經驗教訓,知道你自己有多對不起我。”他陰險地指著自己臉上朝氣蓬勃的痘痘,笑容近乎扭曲。
我憤怒的注視他,我忍,我忍,我忍忍忍!
三角板上也有刻度,可以充當直尺用。
“請問,這是誰的尺子。我看見從這個窗戶掉下去的。”講臺上,一長發飄飄的窈窕淑女言笑宴宴。班上立刻安靜下來。我想起《書劍恩仇錄》上香香公主驚鴻一瞥竟使對峙的兩軍集體停止行動的場景,靠近蕭然,篤定道:“這個美女是天生的香香公主。咱學校什么時候也開始盛產這種高規格的美人了。”
美女似乎朝我的方向微微一笑,我立刻受寵若驚地回以點頭致意。
“好象是我的。”坐在后面的一個男生小心翼翼地開口。
嘁!我鄙夷。搭訕搭的叫一個失敗。
“什么時候變成你的尺子了。”我走向講臺,笑瞇瞇的對美女道謝。她對我點點頭,婷婷娜娜地離開。
我盯著她的背影,半晌才覺出這種感覺叫驚艷。
驚艷這個詞是被用濫了的,隨便什么貓貓狗狗都會用這兩個字來裝飾自己,盡管只要不是百年難遇的意外,正常狀況下,他們給人的感覺只有驚而已。觀眾十之八九是被嚇壞的,以為自己的審美能力有問題。
我此生唯一的一次覺察到驚艷就是在這個四月的早晨,我的一個同齡人給我留下的印象。
受打擊了,為啥米會這個樣子。偶郁悶地對著尺子發呆,這個世界上怎么可能還有這樣的仙子存在,難道不會水土不服嗎?
“自卑了吧。”蕭然從來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打擊我的機會。
“自卑?我為什么要自卑?該自卑的人是你不是。哪次看見美女不是兩眼放光,今天怎么學會玩矜持了,一聲都不吭。”我同情地看著他千瘡百孔的臉。
“我看藍洛還兩眼放光,我又沒毛病。”
“藍洛?好名字。撐的起這位美女。我怎么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啊,我想想,我是不是聽誰說過。”
蕭然安靜地拿出英語書看單詞。
曉諭神清氣爽地拎著裝書的大挎包走過來。因為書本絕大部分都放在教室里,(全部背著來回上學,除非你是參孫。)不少人早早就舍棄了笨重的書包。
“哎——曉諭,藍洛這名字你是不是聽說過。美女啊,我怎么到今天才看到。”我看她笑的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喜氣洋洋,忍不住想調戲她一把,“美人,昨日是否……嘿嘿。”我笑的意味深長。
“去死!”她白了我一眼,自己憋不住笑了起來。放下書本后,她正色道,“書語,謝謝你。”
“別客氣,自家姐妹不言謝。曉諭,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自己的抉擇。不要錯過途中的風景,也許你苦苦追尋的還不及平常的精彩。”
“我知道。書語,我很喜歡一句話,愛而無所獲,勝過從未愛過。”她淺笑著說出這句話時的模樣居然很是嫻雅端莊。
“to love and get nothing,is better than never loved.噯,這句翻的怎樣,有沒有語法錯誤。”
“不知道,你去問英語老師吧。”
“暈死,我要敢去問,保準豎著進辦公室橫著出來。——不過,曉諭,這話我也蠻喜歡的,好象很有道理的樣子。對了,今天你晚到一步,錯失了近距離接觸一高規格美女的機會。那叫一個驚艷: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
“這么夸張,那還是人嗎?噯,前面幾句是《詩經》上的吧,后面是你胡謅的還是出自某本圣賢書?”
“我要有這種胡謅的工夫也不至于在這里蹉跎歲月了。聽好了,出自《莊子·齊物論》。不過這么偏,估計不會考。”
“都不會考,你還背個什么勁,浪費我的感情。”趨炎附勢的女人,一聽與考試無關,立刻將莊周棄若敝履。嘖嘖,看看我們這幫求仕之徒,真真個叫先賢寒心。
我替古人痛心疾首了兩秒鐘。
“哪個美女值得你這樣夸。我們學校盛產書呆子和青蛙,居然會有這樣基因突變的產物?”
“藍洛。怎么樣,這名字聽上去是不是特耳熟,是不是你熟人啊。”
“什么我熟啊!熟的是你后面的那位。你忘了,我跟你說過,蕭大俠的青梅竹馬,傳說中的真命天女。”
“郁悶呢,我說美女干嘛對我微笑,合著人家眼睛壓根沒落在我身上,是對他笑。”我憤慨地指著繼續背英語的蕭然,平時怎么沒看過他這么積極。
“不對啊?”我努力地回想,“我怎么依稀記得還有人在我面前提過這個名字,蕭然,上次你讓我看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就叫藍洛?暈!我上次還以為藍洛是陳浩的誹聞女友呢。噯,大哥你上次怎么不說清楚點,早知道了,今天咱在嫂子面前也乖覺些,替你爭些面子……子曰——換語文。”語文老師背著手走進門來,我眼睛剛瞥見他,立刻壓低嗓音通風報信,“今天是語文早讀,第二堂課老師可能會抽背《陳情表》。”
“誰說的,不才剛上第一段嗎?這么急著讓背。”
“友情提醒噢,到時候可別怪我知情不報。不說了,老師過來了。”我坐正身子,咿咿呀呀地背古文。
語文課上倒沒叫背書,因為上面教委突然派人來聽課了。
這樣的陣勢數見不鮮,老師沒有更改自己的教學計劃,依然上那篇西晉李密寫給皇帝推辭官職的《陳情表》;大家也跟平常一樣聽講,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地積極舉手回答問題(如果每人來聽課,這種待遇,任課老師想也不要想。)。老師可能是被銅子們的熱情感染了,特來勁的給眾人提問。有參考書在手,他那些常規題哪里難的倒我們,一個個說出的答案倍兒標準。課堂氣氛完美的像事先排練過一樣。我偷偷回頭瞥了眼聽課領導面無表情的臉,喟嘆,過猶不及。
課上到一半,老師忽然發問:“‘且臣少仕偽朝,歷職郎署……今臣亡國賤俘,至微至陋。’李密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為什么要揭自己的老底,強調自己的俘虜身份。皇帝早已知道他曾經在蜀為官,他何必多此一舉再三強調這一點?要知道古人對‘忠誠’二字是非常重視的。他這樣自揭其短,用意何在?”
后面聽課的老師應該可以相信這堂課不是隔夜菜了,因為班上立刻安靜了下來。
許老夫子還真是愛給大家的積極性潑冷水,這道題估計不會有什么參考書提供現成答案。大家安靜的盯著自己的書本,無視老師熱切期待的目光。我看這仗勢還蠻有意思的,閑來無事,把文章下的注釋抄到文章旁的留白處。自從上次公開課我包攬了百分之八十的問題以后,語文課上老師就幾乎不讓我回答了,就算當時沒有第二個人舉手也不例外。
絕對安全。
樂得悠閑。
“任書語,你說說看,為什么?”
在有些時候,原則是不足以稱為原則的。為了打破課堂上的僵局,老師破天荒地主動點名讓我站起來作答。
可惜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人人都會偶爾發瘋,說不定李密正好那個時候腦子抽筋。文人嘛,多半是恃才傲物,難免會鬧鬧情緒。
這些話我只能放在心里想想過干癮。實際上我給出的答案是:
“我覺得,李密之所以如此強調自己的身份不是因為他疏忽或者是犯了文人常有的迂腐酸氣,而是煞費苦心而為之。皇帝當然知道他的俘虜身份,但知道不代表他在授予李密職位的時候重點考慮了這個情況。萬一皇帝以后后悔,覺得自己給這樣一個亡國的俘虜如此高的待遇,實在是心里很不舒服,那么到時候李密就慘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帝作為制定規則的人當然不會找自己的毛病,他肯定會覺得李密這家伙陰險奸詐虛偽,故意一聲不吭裝老實。皇帝一覺得不舒服,那么倒霉的就一定是李密這只替罪羊。伴君如伴虎,所以李密一定要把丑話說在前頭,強調自己的俘虜身份。這實際上就是含蓄地告誡晉武帝,我沒有向你隱瞞過什么,我已經說過我是一個俘虜。這樣的我,你為所用就為所用。如果你容不下我的俘虜身份就趁早改變主意,不要事后又把帳賴到我身上。”
洋洋灑灑的一大通話,后面已經有男生發出噓聲。抽氣抽到一半,大概是意識到還有人聽課,聲音立刻斷了。班上的同學集體哄笑起來,老夫子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云曉諭,你覺得任書語講的有沒有道理?”老師讓我同桌點評我的發言。
曉諭站起來說了些什么我記不太清楚了,無外乎是夸我的話。呵呵,我們姐妹對外一向幫對方臉上貼金。
“不錯,厲害!你怎么知道這些的?”蕭然拍我的肩膀。我把背靠在他的桌子上,小聲回答:“不是你告訴我的嘛。”
他愣住了,笑曰:“我何時習得密語傳音的神功,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曉諭剛坐下,下課鈴聲就響起來了。老師宣布下課,教室里立刻熱鬧起來。
“你忘了,初三的時候,我被人擠掉j中名額的那天下午,不是你告訴我的嘛,制訂規則的人可以不遵守規則。”我好心地解釋。
“我說過這么經典的話?我怎么一點也不記得了。看來是我說過的經典語錄太多了。這句話你還記得啊。”他笑容滿面。
“那是那是。大哥你的諄諄教誨我時刻銘記在心,一分一秒也不敢忘記啊。”我抓緊時間拍他的馬屁,希望他能早點忽視他臉上的痘痘跟我的關系。
“書語你太帥了,這么有道理的話你從哪看來的。”曉諭洗完手回來了,她的惡趣之一是拿濕手拍我的臉。我躲過她的偷襲,言簡意賅地把陳年舊事說了一遍,趁機吹捧蕭然同學。
“沒關系,不就是破j中嗎,咱們學校的高考成績比他們強。”曉諭同情了一把我的遭遇,對于被點名表揚的某位同志倒沒有表現出任何景仰的情緒,難為后者也不以為忤,繼續笑的心情不錯的樣子。
估計在看鏡子之前他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好心情。啊哈,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眼看痘痘泛濫成災,可憐的某位“頭可斷,發型不能亂”的帥哥恨不得自己是佐羅,每天可以戴著個面具招搖過市。鑒于校規的強制性,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盡量深居簡出。晨鍛煉出早操一概缺席,課桌上書堆成喜馬拉雅山,掩蓋住他光輝燦爛的臉。他還酷愛打著“受害人”的旗號整天奴役我幫他買午晚飯。說到這,我得重點表揚某位不知名的姑娘,蕭然的臉都那樣了,她還始終不離不棄持之以恒地早餐不斷。可惜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直到高中畢業也不知道早飯公主究竟是誰。說句不中聽的,喂狗的話狗還對你搖兩下尾巴,喂這么頭白眼狼,簡直是虧大了。
通常人們都怕什么偏生來什么。蕭然銅子也是一食五谷雜糧的新世紀少年,自然也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他越是害怕出門就越是擺脫不了不得不在光天化日下素面朝天。清明到了,按照我們學校的傳統,高一高二得步行去雨花臺烈士陵園掃墓。蕭然當然不想去,這家伙相當好面子。他向班主任請假,結果不批。掃墓是愛國主義教育的重頭戲,學校對請假這一關卡的很緊。
“任書語,上次長跑你是怎么請假成功的。說說,我也借用一下你的套路。”他是不見黃河心不死。
“上次啊,請假——去死吧你。”后半句說的小聲而憤怒,我的耳朵立刻滾燙。
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臉色頓時比我還尷尬,小痘痘們在四月的陽光下格外醒目。
“噯,班長,資源共享。說說看,保不準我還可以改良推廣。”林風這個大腦缺根弦的家伙竟然還興致盎然的樣子。我連理都懶得理他。
“哪招哪招,蕭然你不用就給我用吧。聽秦歌說要走四個多小時呢,我都不想去了。”曉諭也過來湊熱鬧。
“我先說的,任書語你先告訴我。”林風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對曉諭不冷不淡。
“書語,姐妹如手足,肥水不流外人田。”曉諭殷切地看著我,拿出巧克力意圖賄賂。
“噯,都給我閉嘴。又不缺胳膊又不少腿,請什么假。再說,咱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沐浴著黨和人民關愛的陽光,出去掃趟墓也是應該的。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
“哧——咱班團支書的活你也一并包攬下來了。”蕭然嗤笑,拍他兄弟的肩膀,勸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跟女生斤斤計較,何況她就是告訴了你主意你也沒辦法用。”
“什么辦法我不能用?”
我開始明白曉諭為什么會早早把林風拍出局了,這個白癡!
“不許說!蕭然你要敢再開口我就把你現在的樣子拍下來賣給你的親衛團。”我情急之下,把剛撕開包裝的巧克力塞進他嘴里,鄭重警告,“吃東西,別講話。”
“干嘛?什么方法,這么夸張。”林風徹底糊涂了,不死心地想從兄弟口中套話。
“咳咳咳,你是要給我吃巧克力還是想嗆死我。”蕭然調整好巧克力在口腔中的位置,慢慢吃起來。
廢話,當然是想嗆死你。我心疼地看著不斷縮小的德芙。
“不說也行,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行行行。”我立馬簽定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心頭滴血痛心道,“巧克力不用你還了。”
“哪跟哪,我沒說這個。想吃啊,回頭帶兩盒給你。”
“你說的,曉諭和林風都可以作證的。”
“我說的。不過那個條件?”
“說吧,我答應就是。”一聽巧克力失而復得,并且還會開枝散葉有不少后代;我的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算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吧。到時候你可別賴帳。”
“嘁,你以為我像你。咱可是君子坦蕩蕩。——哎,我跟你說,千萬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聽孔夫子的話,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行了,知道了。惹毛了一個不像女人的女人比惹毛一個像女人的女人更恐怖。”
我白了他一眼,放棄了強調我性別的打算。反正是沒希望讓他把我當成女生看了。
“我明白了,我知道書語用的是哪一招了。不過這次掃墓是步行,不是跑步,估計老師不會批假的。”曉諭惋惜地搖頭。
“你還提!”我立刻把她的頭扭回原位,咬牙切齒地警告,“不許再說了。”
曉諭看蕭然笑的一臉奸詐的模樣,再看看林風莫名其妙的臉,頓時樂不可吱。
啊!!我要瘋了。
掃墓的那一天,天高氣爽,陽光熱烈的不像是春天。每個人肩上都背著包,里頭裝有食物和水。時光兜兜轉轉幾十年,掃墓已經變相地成為春游的代名詞,就連老師也對這點直言不諱。
幸好學校要求全體師生步行前往,總算是掃輕了幾分春游的氣氛。漫長的人龍,走出去的仗勢還是很矚目的。每穿過一次馬路就會造成一起小型的交通阻塞。開始的時候,大家還恪守規章制度,一語不發向前走。過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些三三兩兩的意思了,幾個人齊頭并進,說話排遣行程的無聊。
曉諭排在我前面,走著走著,我們倆就很自然地并排了。她是動漫迷,給我講她看過的漫畫故事。說來也真是失敗,我看不懂漫畫,對于畫面,我似乎天生缺乏一種敏銳。那些分散的畫面很難在我腦海中形成連貫的故事。
幸虧我們高考時不會考漫畫。
“書語,昨天你去生物老師辦公室的時候,班主任到班上來讓我們四五人分一組,等到了雨花臺,集體活動以后有三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那時侯就以小組為單位活動。我幫你報了我們組,咱組連你在內一共五個人,組長是文輝。到時候我們一定好好玩一玩,秦歌說那里風景不錯。”
“說到秦歌,你們倆到底怎么樣呢?”
“能怎樣。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也挺糊涂的。反正我是肯定沒勇氣告白的,我害怕到時候會連朋友也做不成。”
“你千萬別先開口。隨便你笑不笑我老土,我一直認為女生在某些方面就應該像公主一樣矜貴,這樣的矜貴才會讓你有機會去體味被寵愛的感覺。噯,別笑,我可是很嚴肅地告訴你。不過事事難料,說不定你主動出擊效果會好,你家那個秦歌同學我看也挺夠悶騷的。”
“悶騷~哦,任書語——嘿嘿。”她笑的一臉蕩漾的惡趣。
“說什么呢,笑成這樣。”蕭然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我旁邊。肩上的包塞的鼓鼓囊囊的。
“沒什么,什么都沒有。你跑來干嗎,有事嗎?”我連忙捂住曉諭的嘴巴。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過于斷章取義。
“班主任要你把咱們班的隊伍整理一下,校長他們快過來了。”
“行,我馬上去弄。”
我挨個走過去低聲叮囑同學,隊伍稍微整齊了一些。等到校長一行走過去,大家立刻該怎樣還怎樣。
雨花臺烈士陵園占地面積不小。不知道是不是時逢清明的緣故,里面雖談不上人頭攢動,也時人往來如織。大片的蒼松翠柏營造出的陰涼肅穆讓我的心忽然多了種沉甸甸的感觸。我一向避免讓自己看到過于壓抑的東西,也許是因為我的內心深處并不陽光。在這篇美麗的土地下埋葬了無數個曾經鮮活的生命,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所以這里的植物分外肥美茂盛。我被自己的匪夷所思的想法駭住了,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來。高大的喬木間,四月的清風拂到我身上時竟也似乎帶著陰氣。這是我自小學參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之后不曾再有過的感受。我下意識地裹緊了外套。
“書語,干嘛,你還覺得冷啊。”曉諭迷惑地看天上的太陽,光芒萬丈,白花花的耀眼。
“沒什么,就是有點疹的慌。”我搖搖頭,勉強笑道,“難怪人家說去過一次奧斯威辛集中營的人此生絕對不會想去第二次。”
“得,姐姐,你能不能別提那些陰森森的。呆會兒我還是在外面呆著,里面的展覽就不去看了。你這么說我倒想起來小時侯我爸帶我去南京大屠殺紀念館,看到好多拳頭大小的顱骨,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陪同的人告訴我那是嬰兒的頭顱,可把我給嚇的,一夜都沒敢合眼。文輝膽比我大多了,看完以后還是沒事,直說不如去游樂場玩。嘿嘿,她爸就是搞文教的,要是被文叔叔聽到了一準罵死我們。”
“我小學時也去過。我們學校弄的叫徹底,回去以后還讓我們看《南京大屠殺》那部電影。結果那天晚上我死命不肯一個人睡覺,非往我奶奶被窩里鉆。我們家有一老式的大櫥擺在我奶奶房間里,上面還有日本鬼子刺刀刺進去留下的縫,據說我家的一個姑奶奶就那樣被活活刺死了。我看著那個櫥子,就好象刺刀白晃晃的光在我眼前晃一樣,我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底下縮,最后整個人全躲到我奶奶懷里去了。就這樣,我還做了一夜的噩夢。”
“哈哈哈——任書語,想不到你膽子比我還小。行了,一會兒你跟著我,咱們就別到紀念館里面去了。真慶幸我沒生活在戰爭年代,否則左右為難。做叛徒,遺臭萬年;不做叛徒,他們能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想我們還挺幸福的,什么霉事也沒遭到。舉目全球,倒霉的一撥接著一撥,美國人那么囂張不造樣有‘9·11’,還是做咱們中國人比較安全。”她笑瞇瞇的幫我把背上包里的冰紅茶拿出來遞到我手上。
“阿富汗人就慘了,好象十八世紀中葉以后這個倒霉的國家就沒有消停過,一樁事接著一樁事。唉,強權即是真理。沒有9·11,美國估計也不會放過它。”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路上花費的時間太長了,此刻飲料已經沒有半點沁涼的感覺。
“有這么倒霉?我只知道美國最近找它的茬,歷史上它也很慘?”
“慘,簡直是慘不忍睹。去問你家秦哥哥啊。上次在辦公室里,他們老師可是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博覽古今,橫貫中西。”
“嘁,這屬于世界史范疇吧,高二才學。他一早就選了物理化學組合,知道這些干什么用。”
有同學過來叫我們,班上的人已經散開大半,都自由活動去了。
肅穆凝重的氣氛立刻消散了大半,墓已經掃完了。
我們也隨人流離開了廣場,我喝著飲料跟在后面,并不清楚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人間四月芳菲盡說的是農歷,清明放在農歷里講應該還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的季節。雜花生樹,群鶯亂飛形容這個時令的美景也是相宜的。我看見了大片大片的花柳,下面的陰涼已經為捷足先登者占據,不少人正在樹下打牌,旁邊是鋪開的餐布,上面有飲料和各種食物。
“文輝,咱們先找個地方養精蓄銳吧,走得我腳都痛死了。”曉諭提議。我立刻附和,我的腳也挺疼的;而且按經驗,再走下去估計得痛上好幾天。
“真沒用。”文輝笑著白了曉諭一眼,“我還想好好逛一逛呢。走,咱們先逛一圈,然后再休息。”
“先吃飯吧,已經十一點多了。”
“走完以后吃胃口會更好。走了,任書語,即使我知道你不走胃口也不會差到哪去。”文輝回頭催我。
“你們去吧,我沒力氣了。”我按下心頭的不快,盡量把語氣調整為若無其事,而后笑道,“你沒說錯,即使不走,我的胃口也不會差;那么何必多此一舉。”后來看文輝臉上有點僵硬,我又撫慰性質地加了一句:“看到美景別忘了多拍幾張照片,我腳實在疼的厲害。包別背在身上了,多重啊,我給你們看著就是。”
“那你休息吧,我會多拍點照片的。”曉諭把背包放到我旁邊,笑道,“我媽昨天上超市給我買了提來米蘇,不怕胖的話就自己拿著吃。”
“我早就豁出去了,現在怕胖已經來不及了。”我揮手,“放心,我不會把所有的都吃光的。”
文輝沒再說什么,扭腰走了。小包鼓鼓脹脹的她不嫌累的慌我干嘛去操這份閑心。其余的幾位也是看她的眼色行事,見狀都極為識時務地抓緊了自己背包的肩帶,跟在她后面走了。曉諭對我作了個莫可奈何的鬼臉,我不以為意地笑笑。
我躲在喬木的碧蔭下,早飯雖然幾乎沒吃什么,肚子倒并不十分餓,只是腳疼的厲害。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有礙觀瞻,我真想脫了鞋子好好揉揉我倒霉的腳。昨天睡的太遲,早上匆匆忙忙的,也沒挑一雙舒服的鞋,腳弓處尤其疼的厲害。我徒勞地捶著腿,緩解小腿的酸痛也是好的,盡管于腳痛毫無幫助。
午餐是面包配牛奶,我看著這經典的早餐配方有點樂,看來我昨天中午準備今天的口糧時就未卜先知,清楚寫作業會寫到月升中天,第二天的早飯時間是用來補眠的。我咬了幾口面包,被松林間的習習的涼風一吹,周公就主動跑來請我去喝茶談心。我亦積極響應這位老朋友的邀請,在我平淡如水的中學時代,沒有誰比周公更得我青睞了。每天像做題機器一樣超負荷地運轉,這才僅僅是高一而已,真害怕自己有一天會撐不住。
我睡的香甜。
“你怎么又睡覺了。”迷迷糊糊間有人叫我。
我睜開眼,慢騰騰地跟周公告辭,認出喊我的人是林風。
“你怎么來了,你們那組的人呢。”我活動了一下被壓麻的左臂。
“我來借相機的,蕭然的那個沒電了。剛才碰見云曉諭,她說她還帶了個備用的,讓我過來取。”
我從曉諭的背包里取出相機給他,我說怎么抱著覺得磕的慌呢。
“還真被蕭然說中了,你果然在睡覺。”他把相機抓在手里調試了一下,隨手拍了張別枝驚鵲,效果爛到不行。
“別睡了,難得出來玩一趟,你也好好放次風啊。”林風一面忙著刪除這張有影響他“技藝高超的攝影天才”形象的照片,一面勸說我,“你要是不喜歡跟著文輝就和我們一組好了。”
“我不喜歡文輝?誰說的。”我有點緊張,我的喜惡竟然會這么明顯的擺在臉上嗎。
“干嘛,不喜歡她的人多的去了。也就云曉諭那個傻瓜分不清狀況,真怕她會在那個女人手里吃虧。”他的情緒有一瞬間的低落,眼里含著的竟然是擔憂和心疼。
這份關愛后面隱藏的是無能為力的不知所措吧,要他以什么立場去為她排憂解難呢,他不是那個名正言順的人。
我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真應了那句老話,感情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是說不來的。
“哪有人這樣說美女的,你小子該不會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我故意打趣。
“什么美女啊,看的時間長了還不都一個模樣。一開始肯定會覺得賞心悅目的,等到后來就無所謂了。”他拎起曉諭和我的背包,轉頭喚我,“走吧,現在已經快一點了,不玩就沒空玩了。”
我站起身來,拍拍手跟在他后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林風,問你一件事,如果你是秦歌你會選擇誰。我知道我這么問很白癡,可是我實在不知道問誰好。你們男生的心思真的很難猜測。”
“你知道答案的,何必問我。”
我沉默。
“曉諭知不知道?”
“那得問她愿意不愿意知道了。”我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道,“都是小屁孩,懂什么啊,說不定幾年以后再回頭只會啞然失笑。”
“蕭然還真是了解你,你果然很無聊。”林風深深看了我一眼,靜靜說,“我的觀點與你相反,有些事情跟年齡沒有直接必然的關系。到底是怎樣,惟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別太清楚了。”我好心告戒,“有些事情寧愿難得糊涂。”
“蕭然又沒說錯,你未老先衰。”
“去死,你們倆一起抱著投江去。他才未老先衰呢。”我很不客氣踢了他一腳,有些事情是不能開先河的,我發覺自己已經接過曉諭的衣缽,越來越熱衷于用武力解決問題。
蕭然他們站在一棵巨大的松柏下面,其余幾個人都在推攘嬉鬧著,惟獨他在旁邊看,時不時叫上幾句。
“相機來了。”林風邀功地晃晃手里的東西。
蕭然走過來接了相機,笑著指指我道:“相機的尾巴也來了。”
“你一走起來,后面就有大尾巴在掃啊掃啊,因為你本來就是大尾巴狼。”我話說出口才發現沒有絲毫反駁的力度在里面,不禁有些沮喪。
“喔,這樣說我的尾巴跟你還系出同門噢。”他一面抓拍幾個男生說笑的鏡頭,一面趁機寒磣我。
“去死吧你,你才是尾巴呢。”我又好氣又好笑,湊過去看他拍出來的的畫面的效果。唉,林風會郁悶的。
“吃飯了沒有?臉上的睡痕還沒消,估計剛才肯定在悶頭睡大覺。”
“應該吃了吧,我記得臨睡前啃面包的來著。不過現在肚子怎么挺餓的。”我自己也有點糊涂。
“你說那個面包?早滾在地上,我一腳踩上去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踩上蛇了。”林風顯然不明白他毀了我的午餐的后果有多嚴重,猶自笑呵呵的。
我的笑容陰險下來,聲音溫和有禮:“林風,這么說,我的午飯是你幫忙解決的?”
“是——”反應遲鈍的孩子依稀覺察到了危險的陰影,遲疑地回答。
“好象我還沒有吃飯哎,并且今天的早飯我也沒來得及吃。你說,此事應當如何解決。”我笑的燦爛,收絞的腸胃也沒有令這個笑容扭曲。
“行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莫非閣下就是傳說中的鳥人?”蕭然拿過他的背包,取出披薩和一個蘋果,笑道,“我拼死護了半天也只剩下這點了。妹子,不是大哥不照顧你,實在是左右都是狼人。”
“披薩冷了,蘋果有點酸;不過,咱不挑剔,湊合著吧。”我老實不客氣地開吃,現在真有些饑腸轆轆的感覺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到了我身上,有幾道還頗有覬覦的味道。
“干嘛都這么看著我?”我咬著蘋果,口齒不清,“就這點東西,誰都不準跟我搶。”
“沒人跟你搶。”蕭然嗤笑,不懷好意道,“只不過,你吃東西時的樣子會讓別人相信你手上的是世間罕見的美味。”
“嘁,你懂什么。吃東西是一種藝術,要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才能體會到食物的真諦和烹制者的匠心,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聽不懂。層次太低,你也別勉強了。”我拍著他的肩膀,順便很不厚道地在他的t恤上抹了兩把,舌頭意猶未盡地將唇上可能停留的殘渣收刮到嘴里。
“舔嘴唇這個壞毛病你怎么到今天也沒改過來。”他皺眉,把濕巾塞到我手里,“還不趕緊擦一擦。”
我眨巴著眼睛,想辯駁又不知道該皺眉說,只好什么也不說,乖乖擦嘴巴。
“任書語,飯來了,你吃吧。”一個男生滿頭大汗地跑回來,手里拎著的方便袋里是上下疊著的一個挺大的白色塑料餐盒。
我愣住了,用過的準備丟的濕巾我也抓在了手里。一個學年進行了近四分之三,這個叫邵聰的男生跟我說過的話絕對不超過三句半。好象真的談不上熟。剛才他也在這里?我還真沒注意到。看來我在班上人緣還不錯,沒吃飯也有人惦記著。
“啊——我吃過蘋果和披薩了。現在,這個,我吃不下。謝謝你哦,你自己吃吧。”我笑著小心避開他遞到我面前的餐盒,肯定地搖搖頭。
“你吃點吧。有你喜歡吃的糖醋小排和青菜香菇,菜都是剛做好的。”邵聰的腦門上全是汗,一個勁地向我推薦他手里的餐盒。
我忽然覺得有點怪異,下意識地笑道,“你少來了,現在幾點了,就算賣盒飯的沒走也全是剩反剩菜,哪有剛做的。”
“我打電話叫餐館送過來的。”
“那你就好好吃吧。”我抽了張濕巾給他,笑容親切,“擦擦,全是汗。謝謝你,可我真的一點也吃不下了。”
倒是蠻渴的,我把自己的酸奶喝完了又搶在林風反應過來之前把他的冰綠茶據為己有。這家伙剛想反抗,我就咬牙切齒地哀悼我的面包。他只能嘟囔著“已經掉在地上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打算扔了”,悻悻放棄維護自己的財產安全。
有人提議去竹園玩,我因為不想繼續折騰自己的腳立刻表示愿意留守大本營。林風罵我“沒勁”,我也笑納了。最后抓鬮決定蕭然留下來陪我看東西,他們害怕我又睡著了被打劫了也渾然不知。
說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財產安全啊,我酸溜溜地看著那幾個背包。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蕭然他們這一組的男生全是有些背景的主,光看看這些背包就知道消費水平跟吾等平民百姓不可同日而語。
“你也忒沒用了。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這才多遠一點距離,居然會累成這樣。任書語啊,平常不運動,身體素質果然不行。”蕭然語重心長地教育我,“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作為新時代的青少年,你應當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既然智美這兩點你是肯定沒戲了,其余三方面一定要加強,比方說有空時可以發揮一下同學間相互團結關愛的精神幫我刷刷球鞋什么的,既鍛煉身體,也培養你的家務指數。已經不漂亮了,再不賢惠點以后就別想嫁出去了。”
“怕什么,在家從父。我爸才不會嫌棄我呢。”我有恃無恐。
“你爸總不能養你一輩子吧。”
“怕什么,不還有哥哥你嘛。”我笑的沒個正形,“人家說長兄如父,到時候你接過我爸的衣缽不就成了。咱怕什么。”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沒聽清楚。
“再說,”我吸了口剛剛從他背包的夾層里搜刮來的蘋果汁,正色道,“我不肯走也不是因為我走不動,而是因為我腳疼的厲害。我初二時有一次騎自行車差點被卡車撞了,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把腳給卷進車軸里,結果后來腳不能走長路,走長了就疼。”
“醫生怎么說。”
“能怎么說,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也沒機會當東方神鹿為國爭光,走不了太長的路也無關緊要。”
“也是,反正你這個懶鬼也是能坐著決不站著,能躺著決不坐著。以后注意點,別跑那么厲害就行。”
“你以為我想,還不是你家文輝mm,我都說腳疼了她還一個勁的要走。噯,我可不是打小報告啊。”
“打小報告也輪不到對我打,關我什么時啊。”他沒好氣地拍我的頭,“困不困,要困的話再睡一會兒,待會兒集合我叫你。”
“不睡了,再睡下去晚上恐怕要失眠的。我們去紀念館里面看看吧,難得來一遭,多少也得受點革命精神的熏陶。”
“你還會失眠?我估計你要睡著了就是炸雷都吵不醒你。”他撐著我的肩膀站起身來,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的腳行嗎?我可不想帶著只跛腳鴨出門啊。”
“我還沒那么嬌貴,到時候還不得自己走。”我哭笑不得,拽著他的手腕也站起來。
“如果你的體重在90斤以下,我可以考慮犧牲一下背你走。不過——”他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我,臉上的痘痘全都閃爍著惡意的精光,“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我沒有犧牲的必要了。”
“去死吧你,所有的東西你自己拿。”我施施然地兩袖清風在前面走。
蕭然不能像我這般灑脫,拎著他兄弟們的包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因為我威脅他,如果他敢不管曉諭的背包的話,林風會翻臉的。他估摸了一下自家兄弟已經離不成瘋魔不能活的境地相去不遠,選擇信服我的話認命地拎起她的背包。曉諭包里的吃的喝的都還沒動,小小的背包委實有幾分重量。
紀念館底層的大廳里白色的橫幅迎風招展,穿著我們學校校服的學生正在引人過去在反對美軍進軍阿富汗的橫幅上簽名。大廳里人頭攢動,熱鬧的很。
“怎么看?”我指指那巨大的條幅。
“形式大于內容,于事情毫無幫助,說到底不過是為了吸引眼球,玩噱頭。”他不以為然。
“明顯是嫉妒。”我嘴上說鄙夷,心里是深以為然的。不過學校搞出這些來也符合世情,借一切事由不遺余力地炒作自己擴大自己的的知名度是每一個單位都會做的事情。冷酷點講,阿富汗人究竟會怎樣跟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們需要的不過是一個契機,一個標榜自己的契機。這樣看似慷慨激昂實際上沒有任何本質意義成本低廉效果斐然的舉動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何況還吸引了不少外國人過來觀看。
好家伙,秦歌這家伙居然正跟一國際友人用英語攀談,旁邊的文輝mm一臉謙和端莊。
我跟蕭然面面相覷。
“聽的懂他們說什么嗎?”
“聽不懂。”
我倆對視一眼,當下非常有默契地側轉過身子,悄無聲息地溜到里面的資料陳列室里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