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傾踏著穩健的步子走進血池舊址。這周圍都已經按照他的意思,將所有的陣法布置完畢。四周由一些身穿黑色緊身衣,腰佩長劍的侍衛把守著,氣氛森嚴而凝重。
圍繞血池的空場上,分別畫著九個巨型法陣,而每個法陣內都有九個用以血祭的月顏族人或奴隸由粗長的鐵鏈鎖住手腳鎖在鐵籠中,活像待戮的羔羊。
他們在籠中哀嚎著,哭喊著。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晝無帝大人重建血池,會讓他們全部去血祭!難道晝無帝大人的親信,那個紅袍醫圣,不需要血池的看守和靈藥的培育者了嗎?而那些他們平時籠絡的人,為什么現在沒有一個站出來替他們去求情?!
但當他們透過牢籠的縫隙,看到緩緩走來的紅袍醫圣,卻像是看到了希望!
“醫圣!冤枉!救救我們!救救我們!”族人們將手探出牢籠,渴望的伸向那抹紅色的身影。
但紅袍醫圣那被寬大兜帽掩蓋的頭顱,只是微微向這邊轉動了一下,似乎只是淡淡的瞟了他們一眼。隨后便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淡淡地吩咐旁邊的領事道:“準備起壇。”
冰冷的話語,讓族人們心驚,哀嚎聲更大了。
獨眼長老焦急的用雙手緊緊抓住牢籠,睜大眼睛,掙扎著向紅袍醫圣大喊:“醫圣!我們死了,誰來幫你看守血池?誰來幫你培育靈藥啊?!”
見紅袍醫圣仍然自顧自的交代著血祭的一應事宜,完全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這種冷漠的態度,讓獨眼長老眼深知此次或許真的逃不過了……
他開始惡狠狠的盯著那穿紅袍的人,將話語從牙縫中擠出:“是誰?!是誰陷害我們?!可是末傾、末夜兩兄弟?!”
仍然沒有任何回答,紅袍醫圣只是走到另一處祭臺,繼續著他的工作……
“到底是誰?!為什么你不說話?!難道是你?!!!”獨眼長老在籠中追逐著那抹紅色,目眥欲裂。
似是被這樣的話語刺激到,紅袍醫圣忽的停下手里的動作,轉身,向他們走來……
族人們見狀,紛紛在牢中跪下,不停的磕著頭。鎖鏈撞擊的金屬聲音夾雜著他們的哭喊聲:“醫圣,冤枉!求您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
穿著紅袍的人在鐵籠不遠處停下,沒有話語,似是在審視他們……
離他最近的獨眼長老立刻將手探出牢籠,哆哆嗦嗦地抓住那紅色的衣袍的一角,涕淚橫流:“醫圣,醫圣!求您救救我們!我只是……我剛剛只是想讓您救救我們啊……您是需要我們的對不對?您還需要我們幫您看血池,養靈藥的對不對?對不對啊?”
獨眼長老抬首,渴求的望向籠外站著的人。
寬大的兜帽,只能讓他看到醫圣精致優美的下顎和一張略微透著些紫色的唇……
只見那唇角扯動,微微揚起,先是露出一個帶著溫暖的笑容。隨后緩緩的開啟,輕柔而又無情的吐出幾個字:“以后,不需要了。”
“為什么?!沒有人可以代替我們的!您和晝無帝大人一定是聽了誰的讒言對不對?!一定有誰在陷害我們,是不是?!一定是末傾和末夜,對不對?!他們沒有被捉來,一定是他們!讓他們出來和我對質,我要和他們對質!!!”獨眼長老激動的站起身子,開始用力晃動著困住自己的鐵籠。
“對質?”紅色的兜帽偏向一邊,似是在考慮那樣做的可能性。隨后,他輕笑出聲:“好啊。你要如何和我對質呢?”
血色的兜帽被摘落下來,露出末傾那張溫潤的臉。他的面頰上帶著溫和的笑,但眸中卻是冰寒的……
族人們呆愣的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所有的聲音一時間都靜默下來……
“末……末傾?!怎么是你?!你……你怎么會……”獨眼長老哆嗦著自己的嘴唇,過多的震驚,讓他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
“為什么不能是我?”末傾淡淡的反問。
“末傾,你既是紅袍醫圣,快去求晝無帝大人放了我們啊!你也是月顏族人,又那么善良,你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全部被殺死吧?”獨眼長老身后一個青年突然沖到前面,抓住鐵籠,將頭盡可能的貼近鐵籠邊緣,讓末傾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
青年有些欣喜的覺得這可能是一次他們活命的契機。紅袍醫圣就是末傾,他本性溫和良善,又如此受到晝無帝大人的信任,一定會救他們的!
“是啊!是啊!末傾,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以前那么要好,你不會置我們于不顧的,對不對?”一另一個個青年隨即也擠上前來,抓住鐵籠,渴望的詢問著。
“對啊,末傾,我還在你和你弟弟小的時候給你們送過衣裳……”
“你們還來我家吃過飯呢……”
“……”
族人們紛紛湊上來,開始敘述者他們以往與末家兩兄弟的過往。但末傾只是掛著微笑,將目光輕柔的掃過他們每一個人,淡淡地看著這一切……
“末傾,你怎的不說話?”先前沖上來的青年見末傾只是在淡漠的看著他們,便有些焦急的詢問。
“你們,讓我說什么?”末傾淡淡的開口,不緊不慢。
“你不應該去求情嗎?!我們是和你最親的人,你為什么不去求情?!”
“最親近的人?”末傾垂眸,隨后唇角彎出一抹漂亮的弧度:“若是最親近的人,怎會不顧我的反對,再三地將末夜硬拉著送去供人娛樂?”
“末傾,那也是為了我族復興所作出的必要犧牲!你不要執迷不悟!況且,末夜不也樂在其中?”獨眼長老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他曾在族群被天墨族攻陷后不久,就因此事與末傾產生過激烈的爭執。但最終他怒斥著末傾的自私與狹隘,硬將尚未成年的末夜帶走了……
“呵……為了復興?可當初又是誰將我族害到如此地步?”末傾的語氣陡然轉厲,向前踏出一步,用鋒利的目光鄙視著獨眼長老……
“自然是那罪奴的父母!要不是末夜的母親私通外族,還讓那男人跑了,我族怎會遭受如此天災?”獨眼長老憤憤的將頭轉向一旁。
“果真如此?可那男人從未進入過我族集居之地。而天墨族人卻是由那條只有我族族人才知道的秘徑侵入,這又如何解釋?”
“你為何問我?許是末夜的娘親告訴他的……”
“住口!若是這般,那我族族長去了哪里?而你的眼睛又是如何瞎掉一只?”末傾原本蒼白的面頰帶上了憤怒的緋紅。
“末傾!你這是何意?”獨眼長老瞪大他那僅剩的一只眼睛,漲紅了臉,惱怒的瞪視著籠外的末傾。
兩人間緊張的氣氛和對話,一時間讓哭喊的族人和奴隸們都屏息地,有些無措地看著他們……
直到末傾默默地收斂了怒意,表情再次轉為淡漠和平靜。他后退一步,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一張柔軟的絹布……
“自己看!”末傾將東西仍在獨眼長老的臉上,轉身向祭臺走去……
不待獨眼長老反應過來,旁邊的青年先一步將那東西撿了起來,族人們紛紛圍過來……
青年打開那張絹布。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在最后畫著一副詳細的月顏族集居地的地圖,赫然是一封信!
而信的開頭,竟是天墨族的族長,結尾的名字則是獨眼長老,旁邊還加蓋著他的私人符印。
細讀信中內容,竟是獨眼長老要求天墨族在攻陷月顏族,協助他殺掉族長后,要將月顏族交于他管理。而作為交換,他將集居地周圍的危險和陷阱、進入月顏族的秘徑、族內防御力量的分布、族長住所的地點及珍貴靈藥的放置地點等,均詳細的繪成地圖附于信后……
族人們震驚地看著手中的信函,不敢置信的回望著獨眼長老……
那個在月顏族遭逢大難,為了保護族長與天墨族人誓死對抗,而瞎掉一只眼睛的長老……
那個在他們飽受天墨族人欺凌,想盡辦法帶領他們走出地獄的長老……
那個他們曾擁護他繼任族長,卻百般謙遜推辭的長老……
原來那一切都是騙他們的!他們一切的悲慘經歷都是由他而起!
族人們震驚的目光漸漸變為憤怒,然后轉為仇恨。
獨眼長老想去搶那絹布,卻被族人們擋住,他只得驚慌的大喊著:“那是末傾偽造的!你們不要受他蠱惑!我是被冤枉的!”
可族人們仇恨的火焰已熊熊燃起。他們知道,以末傾如今紅袍醫圣的身份,想弄清當年的事情太簡單了,沒必要欺騙他們……
于是,族人們緩緩的圍向他,讓獨眼長老不住的畏懼的后退……
“你不該為了自己的私欲,出賣了我們的種族。更不該生怕末夜是族長的親外孫,會順理成章地繼承族長的位置,搶了你好不容易籌謀得來的權利與地位,就蠱惑大家,讓末夜淪為他人的玩物……”末傾原本輕柔溫和的嗓音里摻雜著對獨眼長老濃濃的恨。
他決絕地揚起自己的左手,讓血池一邊的法陣登時發出了金燦燦的光,隨即,天空暗了下來,云層開始向血池這邊堆積,周圍散逸的靈氣開始從四面八方掠過四周樹立的陣旗,向這里匯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