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對峙
    我們之間的距離并不算近，可他臉上的容顏在夜光的照映下還是格外分明。
    對于童遠會來找我，我并不意外，之所以怔在原地，只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間過來找我。
    他一向自負，認為對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再沒有得到他滿意的結果前就此罷手。
    但我并不想跟他交談，尤其是在今天的酒會上，見識到方琳和林淺依之間的暗流涌動后，我更不想和童遠再有任何接觸。
    在這之前，我整顆心都盛滿了他，可當我突然發現，他的心里不單有我一個女人之后，才恍然頓悟，我不只是要愛他一個人，我還要愛我自己。
    一顆心總是要給自己留出點位置，要不然，如行尸走肉毫無差異。
    可他就站在甬路中間，想要裝作看不見他都不可能。
    攥著拳，我看向他道：“你來干嘛？”
    平靜的口吻從我嘴里說了出去，童遠稍一蹙眉，輕聲道：“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一聽這話，我不禁笑出了聲，“我鬧了嗎？”
    “你不覺得這番話用在我的身上特別不恰當嗎？”我別過被風吹到耳邊的兩縷碎發，寒風刺骨，下意識緊了緊衣服，接著說道：“如果你覺得我所做的這些都是在胡鬧，那你完全不必過來找我，何必給自己再添煩惱，有這個時間，不如留在醫院陪陪林可。”
    我本以為童遠在聽到我這番話之后，就算不會動怒，至少也會面露陰沉，可當我看見他波瀾不驚的面容上，沒有絲毫動容的表情時，不禁愣了一下。
    在我的印象里，只要我談及其他女人的時候，童遠的面色會在我話音剛落的那一瞬間就陰沉無比，可為何這次，竟然沒有半點反應，嘴角處甚至還掛著些許的笑意。
    而非冷笑。
    “說完了嗎？”童遠看著我道：“沒說完就繼續，說完了，跟我回去。”
    我蹙起眉，以往就算童遠讓我回去，大多也是用強硬的口吻或是卑劣的手段，但這一次，他卻一改常態，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就這樣輕易的跟他回去，甜言蜜語我聽的多了，這種不咸不淡，不帶有任何保證的話語，也只是入耳而已，到不了心里，他何嘗不曾承諾過我，會對我好。
    可結果呢，我承受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痛感加深，就不在信了。
    我寧可要他一句完美的解釋，也不愿在他含糊不清的搪塞中虛度光陰，我的確還很年輕，但不代表我會一直年輕。
    與其求一份得不到結果的愛情，在這份愛情中飽受煎熬，那我還不如一個人，即使孤寂，但至少，我還是自由的，我可以隨著自己的喜好做任何喜歡的事情，而不是在童遠的威逼利誘下，順從他的方式，漸漸的步入深淵。
    到時候，誰能救我出來，那顆被俘虜的心好不容易快要掙脫，我真的不想再陷進去。
    蹙起眉，我看著童遠輕聲說道：“上次我都已經和虎子說清楚了，他沒告訴你嗎？我忙了一天，沒空跟你在這浪費時間。”
    說著，我拎著包想要從童遠的身旁走過去，他卻擋住我的去路，一臉戲虐的看著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著童遠輕聲說道：“有完沒完？”
    童遠搖了下頭，挑著一抹邪魅的笑容看著我道：“沒完沒了。”
    聽到這話，我下意識開口說道：“真不要臉。”
    正準備再說些什么，卻發現童遠并未因我的話而感到不悅，反而臉上的笑意更盛，目光直視的看著我。
    頓了一下，才恍然回過神來。
    倘若此時在周圍還有別的人在，興許都會以為我和童遠是一對拌嘴逗趣的情侶，哪里有一點吵架的意思。
    攥了攥拳，看著童遠出聲說道：“我累了一天，能不能讓我先回家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既然硬的不行，我就來軟的，甭管過程怎么樣，只要能讓童遠放我過去，那并不重要。
    可童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奔著我走了過來，邊笑邊道：“正好，我來接你回家。”
    童遠的手臂伸了出來，在快要抓住我胳膊的一刻，連忙向后退了一步。
    蹙眉道：“我說的是回我家。”
    說著，怕童遠混淆概念，指了指屹立在夜空中的樓房，而并非他心里的豫園。
    在那些幸福的日子里，我也曾把豫園當成了自己的家，可那段幸福太短暫了，短暫到家的那個概念還沒能在我的心里落地生根，就把人連根拔起，連土壤都被撥爛。
    那種鉆心的疼痛，又有誰會明白，它不是簡單的抽絲剝繭，比起刮骨療傷更讓人承受不住。
    我很堅強，可堅強到最后，也抵不過現實。
    童遠的面色終于暗了下來，不知是我的話語刺激到了他，還是夜空中凄涼的月光越來越暗，總之，我看的特別模糊，臉上剛毅的線條仿佛都快要消散不見。
    “你當真不和我回去？”
    童遠的聲音緩緩傳出，語氣中帶著沉重的口吻，似怒似悲，又帶著些許的無奈和感傷。
    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感受到這樣的氛圍，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錯覺，直到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刺骨的寒意，才讓我真實的感受到，童遠還在，他的確如我心里所想的那般，說出帶著諸多情緒的一句話。
    安穩的內心在這一瞬間開始動蕩起來，隨著他面目的神情開始動蕩，從我愛上他的那一刻，他的每個動作就會牽扯著我的情緒，我很想讓自己鎮定下來，經歷過那么多事，本以為自己會在面對童遠的時候，毫無表情，毫無感觸，毫無波動……但人本身就是個感情動物，七情六欲缺一不可，我做不到無視他的存在，就如同做不到無視他身邊的那些女人一般。
    既想坦然的釋懷，卻又復雜的糾結。
    抬起頭，我看向童遠，咬牙說道：“你身邊那么多女人，干嘛非要讓我回去？”
    童遠蹙起眉，沉聲說道：“那和你無關，你只需要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聽到這話，我不禁深吸口氣，和童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最厭煩的就是他這種口氣。
    我不是他的下屬，也不是他的仆人，我和他是平等的，這種命令般的口吻，讓我很是不爽。
    攥著拳，我出聲說道：“回答你之前，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童遠目光直視的看向我，緩了口氣，我輕聲說道：“你會不會娶我。”
    “如果你娶我，我就和你回去，不能娶我，就別再來找我。”
    說完這話，童遠的面容陡然變色，一抹抹復雜的表情涌上臉頰，摻雜著讓人看不透的莫名情緒，映在我注視著他的雙眸當中。
    相視無言。
    童遠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我突然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好似綁在身上的枷鎖徹底放開了束縛，那些曾經映襯在腦海里美好的回憶，都變成泡影般消失在風雨之中。
    我早就應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問他，他如果真的會娶我，又怎么忍心讓我在水深火熱中受盡磨難。
    攥著拳，我將童遠的面容撇在腦后，他的選擇是對的，不管是方琳還是林淺依，亦或是林可，都比我這個出身卑微的女人更適合做他的妻子。
    我算什么？
    抬起頭，我看著童遠如同對待陌生人般的淡漠出聲：“別再來找我，我真的累了。”
    說著，我拎著包走了過去。
    前腳剛邁出一步，童遠從身后抓住了我的胳膊，開口道：“跟我回去。”
    “放開。”我蹙起眉，扭頭看著他道：“你有那么多女人陪著，不缺我這一個，請你放手。”
    童遠寒著臉沉聲道：“不放，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去！”
    說完這話，童遠不由分說的拉扯著我的身體，我的反抗在他的動作中顯得十分徒勞，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這時，遠處一輛閃著大燈的汽車飛速的駛了過來。
    劇烈的摩擦聲在耳邊響起，刺眼的燈光映在了我的眼前，透過光，我能清晰的看到車里坐著的人。
    心頭一頓。
    江文軒來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怎么會來的時候，就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我和童遠的身上，見童遠抓住我的動作，從車上走了下來，快步上前。
    “童總，你這是什么意思。”從我的臉色上來看，江文軒也知道我并不情愿。
    童遠笑了笑，“江總看不出來？”
    即便江文軒來了，童遠也未曾放開我的胳膊。
    兩個人相視而立，昏黃的燈光，讓我能清晰的看到他們彼此的面容。
    江文軒蹙眉說道：“米蘭是我下屬，童總這樣對待我的人，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哦？”童遠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江文軒，隨后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玩味道：“我怎么不知道她是你的人？”
    一聽這話，我有些緊張的攥起了拳。
    從一開始，我就未曾告訴過江文軒和童遠之間的關系，現在童遠這樣說話，不是擺明了告訴江文軒，他和我有關系嗎？
    可現在這種狀態，即便他不說，江文軒也能看得出來。
    下意識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只見他蹙起的雙眉越來越緊，隨后便開口說道：“米蘭是不是我的人，好像和童總沒什么關系吧？”
    童遠并未因江文軒的話而感到不悅，面容如常的笑著說道：“的確和我沒什么關系，但江總這么晚了，來找自己的下屬，恐怕傳出去不太好吧？”
    江文軒冷哼一聲，淡然道：“這就不勞童總費心了，我倒是想問問童總，你拉著我的秘書，是要做什么？”
    “呵……”童遠笑了笑，說道：“江總，難不成當你的秘書，要二十四小時工作？下了班之后，秘書做什么，你也要管？”
    江文軒蹙起眉，隨后舒展開來，看著童遠沉聲道：“下了班，米蘭做什么我的確管不到，但我有責任保證她的安全。”
    “江總什么意思？”頓了頓，童遠出聲道：“難不成，你擔心我會對米蘭做什么不利的事？”
    說著，童遠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噙著一抹淡笑的說道：“跟你們江總說說，我對你不利了嗎？”
    我咬了咬牙，江文軒的目光也看了過來，面對這樣的兩個人，我要怎么回答？
    一時間，沉默下來。
    “江總，米蘭不說話，就算是默認了，我并沒對她做過什么。”童遠笑著說道：“這么晚了，江總還不回去休息？”
    聽到童遠這話，我恨恨的瞪他一眼，混淆視聽是他最拿手的事，我沉默是因為不知道說些什么，到他的嘴里，竟成了默認。
    愣神之際，江文軒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什么時候休息，就不勞童總費心了。”江文軒看了看我，接著說道：“我來找米蘭有些事情，這么晚了，童總也該回去了。”
    說著，江文軒走上前拉住我另一只手臂，想要將我從童遠的身邊拉過去。
    童遠看到這幕，眉頭緊蹙，“這么晚了，江總找米秘書還有公事？”
    江文軒笑著說道：“是公是私，我恐怕不用和童總匯報吧？”
    話音剛落。
    兩人同時用力，我甚至都覺得，整個身體都快被他們拉扯的近乎分離。
    爭論的話語還在繼續，即便聲音沒有多大，可響在我的耳邊，卻十分刺耳。
    “夠了！”
    我近乎爆發般的話語讓童遠和江文軒紛紛停嘴，不明所以的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都給我放手！”我看了看江文軒，又將目光看向童遠。
    兩人似乎都沒見過我如此發怒的一幕，一時間，竟都松開了手，面面相覷。
    我揉著有些微痛的手臂，蹙起了眉，看著他們道：“繼續吵啊，有意思嗎？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干點體面的事？”
    “想吵就繼續，我累了，要休息。”
    說完這話，我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直到推開樓門，轉身時，才看見江文軒和童遠似乎瞪著對方說了幾句話后，便向后走去。
    看見他們開車相繼離開，我緊繃的心才松了口氣。
    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