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優(yōu)雅的法式餐桌前，蘇婳和顧北弦正在用餐。
    手機忽然響了。
    蘇婳掃一眼，是顧謹(jǐn)堯打來的。
    接通后，低沉好聽的男低音從手機里傳來，“備孕備得怎么樣了？”
    蘇婳莞爾，“懷了，孩子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
    安靜了一秒。
    顧謹(jǐn)堯慢半拍道：“恭喜！”
    聲音里透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蘇婳嫣然一笑，“謝謝。”
    “孩子出生時，一定要告訴我。”
    “會的。”
    顧北弦聽出了顧謹(jǐn)堯的聲音，手伸過來，握住蘇婳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調(diào)情似的輕撓。
    撓得她手心癢癢的。
    蘇婳抬起眼簾，輕輕翻了他一眼。
    太懂他的小心思了。
    孩子都有了，不知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顧謹(jǐn)堯?qū)μK婳說：“今天找你是有點工作上的事。我這邊有幅傅抱石的《舟眠圖》，拍賣行里的鑒寶師都說是正品，找了外面的專家看了，也說是正品。但我覺得哪里不太對，具體是哪里，又說不上來。阿野精通青銅器和瓷器，古書畫方面他不太精通。你能幫忙給看一下嗎？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蘇婳忙回：“可以，修復(fù)工作我暫時不能做，鑒定可以，舉手之勞。”
    顧謹(jǐn)堯問：“你什么時候方便？我派人去接你。”
    “隨時都有空，我手頭的活幾乎都停了。”
    “那就明天上午九點鐘？”
    “行，我坐車直接過去就好，你不用派人來接。”
    “好，等你。”
    掛電話后，蘇婳把手機放到桌邊。
    顧北弦修長手臂伸過來，環(huán)住她的肩膀，用叉子插起一塊香煎雪花牛排，喂進她嘴里。
    蘇婳張嘴吃下，“是工作，你別多心。”
    “沒多心，你肚子里都有我的寶了，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蘇婳黛眉輕擰，意味深長地瞅著他，“那你又是撓我手心，又是抱我，又是喂我，黏黏糊糊的，是為啥？”
    顧北弦口是心非道：“別自作多情，我不是為你，是在跟我兒子培養(yǎng)感情。顧謹(jǐn)堯太好，怕我兒子被他吸引了。”
    蘇婳忍俊不禁，“三個多月的胎兒，快被你說成神仙了。”
    “不要小瞧胎教，很靈的。秦女士懷我時，我外公病重，她成天失眠，睡不著覺，就用收音機聽新聞和財經(jīng)節(jié)目催眠。結(jié)果，別的小朋友小時候，都愛看動畫片，我卻只愛看新聞和財經(jīng)節(jié)目，連老顧都嘖嘖稱奇，說她生了個經(jīng)商天才。”
    蘇婳哭笑不得。
    顧北弦拿起手機撥給顧南音，“明天上午九點鐘，你陪你嫂子去趟崢嶸拍賣行。”
    顧南音脆聲道：“什么報酬？”
    “允許你抱我兒子。”
    “我不只要抱你兒子，還要親你兒子，要給他換紙尿褲，帶他玩兒，還要做他干媽。”
    顧北弦挑眉，“姑媽、舅媽都是你，還不知足？”
    顧南音道：“多多益善！”
    次日，上午九點鐘。
    蘇婳和顧南音在保鏢的陪同下，準(zhǔn)時抵達崢嶸拍賣行。
    顧謹(jǐn)堯提前在拍賣行大門口等著。
    見蘇婳下車，他大步迎過去，剛要伸手去扶她一把。
    顧南音搶先一步，挽住蘇婳的手臂，沖顧謹(jǐn)堯笑道：“小哥哥，這種小事我來就好了，不勞您大駕。”
    顧謹(jǐn)堯極輕地笑了笑。
    他領(lǐng)蘇婳和顧南音上樓，來到鑒寶室。
    工作人員從特制的柜子里取出一幅畫。
    正是傅抱石的《舟眠圖》。
    傅抱石是我國著名的山水畫大師，尤愛繪泛舟圖。
    寥寥數(shù)筆，就能勾畫出畫面的空靈和詩意，意境深遠(yuǎn)。
    《舟眠圖》是傅大師上世紀(jì)四十年代巔峰時期的作品。
    他的作品，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炒至幾千萬一幅。
    為愛妻所作的一幅仕女圖，不久前以8500萬人民幣成交，加傭金9775萬元，可謂是天價。
    顧謹(jǐn)堯?qū)μK婳說：“賣畫的人急用錢，出一千八百萬賣給我。所有人都確認(rèn)是正品，也用儀器測了，紙和顏料的年代對。你再確認(rèn)一下，如果是正品，我們就收了。”
    蘇婳盯著畫仔細(xì)看了幾眼。
    畫工、畫風(fēng)和鈐印，的確是傅抱石的，分辨不出真假。
    蘇婳拿起放大鏡仔細(xì)查看。
    越看神色越凝重。
    十幾分鐘后。
    蘇婳對顧謹(jǐn)堯說：“畫是真的，但它是揭畫。猜得沒錯的話，一幅畫被揭成了三幅。這是中間那層，中間那層顏色會比頭層淡，有高手補色了，顏料用的是上世紀(jì)四十年代的顏料。可以收，但是一千八百萬貴了。古畫這東西，本就物以稀為貴，一畫揭三畫，就不值錢了。”
    顧謹(jǐn)堯略一思索，“明白了，中午一起吃飯？”
    蘇婳微微一笑，“我現(xiàn)在孕反，吃東西有顧忌，這飯以后再吃吧。”
    “那就我去辦公室喝口水。”
    “好。”
    蘇婳和顧南音，同顧謹(jǐn)堯一起來到他的辦公室。
    秘書上茶。
    孕婦不能喝茶，顧謹(jǐn)堯給蘇婳要了杯熱牛奶。
    他走到保險柜前，打開，從里面取出幾只錦盒，遞給蘇婳，“看看，喜歡嗎？”
    蘇婳打開一看。
    里面裝的是上等的和田玉做的平安扣，純金打造的長命鎖、手鐲等。
    顧謹(jǐn)堯淡笑，“一早就準(zhǔn)備好了，總算可以送出去了。”
    蘇婳心生感動，“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不是送你的，是送我侄子的。”
    蘇婳敏銳地聽出個細(xì)微的變化，他以孩子叔叔自居。
    這是站到顧北弦那邊了。
    盛情難卻，蘇婳收下。
    坐了一會兒，兩人離開。
    顧謹(jǐn)堯送她們下樓。
    他跟在蘇婳身后，眼睛緊緊盯著她，手臂一直保持著微微抬起的動作。
    那架式，但凡蘇婳腳下略有一點不穩(wěn)，他會馬上沖過去扶住她。
    帶著任務(wù)來的顧南音，察覺出來了。
    她停下腳步，回頭，沖顧謹(jǐn)堯甜甜一笑，“小哥哥，你要是遇到合適的女孩子就交往吧。這些人，我最心疼的，除了我倆哥，就是你了。真的，我做夢都盼著你娶媳婦兒。”
    同樣的話，從南音嘴里說出來，就這么中聽。
    顧謹(jǐn)堯揚起唇角，“好，有合適的就娶。”
    顧南音眨巴著大眼睛，“要我?guī)湍憬榻B嗎？你喜歡什么樣的？”
    顧謹(jǐn)堯淡聲道：“好意心領(lǐng)了，還是等緣分吧。”
    顧南音問：“你和洗牙姐姐還有聯(lián)系嗎？”
    “早就不聯(lián)系了。”
    顧南音眼神暗下來，“可惜了，那么可愛的洗牙姐。”
    說話間，一輛加長款邁巴赫由遠(yuǎn)及近，開過來，在拍賣行大門口戛然停下。
    司機下車，打開后車門。
    從里面伸出一雙筆直的長腿，深色高定西褲熨得挺括。
    緊接著走下來一個英俊清雅的男人。
    男人邁開長腿朝蘇婳走來，步伐颯踏如風(fēng)，風(fēng)度翩翩。
    正是顧北弦。
    來到跟前，顧北弦對顧謹(jǐn)堯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是去分公司視察，正好路過，突然挺想蘇婳和孩子的，順道過來接她。”
    這話一聽，就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顧謹(jǐn)堯面無波瀾，“恭喜。”
    顧北弦拍拍他的肩膀，“祝早日脫單。”
    “叮鈴鈴！”
    蘇婳的手機忽然響了。
    從包里拿出手機，掃一眼，是顧傲霆打來的。
    蘇婳點了接通。
    手機里傳來顧傲霆聲如洪鐘的嗓音，“兒媳婦，你在哪里？”
    那嗓門大得，不用開外放，別人都能聽到。
    蘇婳回：“我在崢嶸拍賣行，您老有事？”
    “我派人買了你最愛吃的佛跳墻，正好路過，打算給你送過去。”
    “柳嫂在家，給她就行，謝謝爸。”
    “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對了，你問問阿堯，要我?guī)退才畔嘤H對象嗎？二十八歲的人了，也該娶妻了。”
    顧謹(jǐn)堯聽到了，眼神微微變了變。
    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冷血無情，自私自利的顧傲霆嗎？
    居然開始關(guān)心自己了。
    顧謹(jǐn)堯抬起頭，看了看天。
    明晃晃的大太陽懸在東南方，不是從西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