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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段隱沒有飛往重慶,他看到一個路邊算命攤。
以往他是不信這些的,奈何心里沒有底。
大晚上戴墨鏡的不是瞎子就是裝x,眼前這位算命大師不瞎,他沒有盲棍,他有電動三輪。
段隱生無可戀地在大師對面坐下,壓根不知道問什么的他也沒打算先開口,更多的是不信對方能給出正確解答。
“歡迎光臨?!贝髱煂⒛R往頭頂一推,露出了傲人的發際線,段隱眼前一亮,好像迎面打開了一盞燈。
“小兄弟怎么愁眉不展?”
“對啊,師傅您幫我看看,我這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br/>
大師一通打量,來者眉清目秀,衣冠楚楚,印堂飽滿,讀書一定很不錯,事業也是和金有關的,這是個不差錢的主,得好生伺候。
先來兩句好話:“小兄弟面相不錯呀,雙耳輪廓分明,父母一定是富貴中人?!?br/>
“我不是富貴中人嗎?”段隱出其不意,面露不悅。
大師急忙補救:“我這話還沒說完,你急什么。”
“你紅鸞星動,短期內會結婚吶?!?br/>
此言一出,段隱雙眼冒激光,他激動又疑慮地在對方眼前使勁擺手,生怕大師睜眼說瞎話。
大師一把打掉那只胡亂揮舞的手爪,“干什么,老子眼睛沒花,被你晃花了!”
“不要懷疑,你沒聽錯?!?br/>
正因為沒聽錯,所以才離譜。
段隱:“大師,我女朋友都么得,我跟誰紅鸞星動去?”
“今天沒有,不代表明天沒有,對不對?”
兩個人相顧無言了一會兒,一個信心滿滿,好像劇透了雙色球,一個滿腹狐疑,不相信自己被劇透了。
“大師,你這個短期是多短?”
“嗯……那不好說,天機天機,只可泄露,不可全盤托出,你給我留個善終好嗎?!?br/>
眼見大師所言在理,段隱便不再鉆牛角,他下定決心似的一拍桌:“行!如果真像大師所言,到時您若還在這里擺攤,我必奉上大紅包一個?!?br/>
大師連連擺手:“別別別,你結婚,不來問我討要紅包就不錯了。”
“意義不同,你不要,我今天也只能給你個誤工費?!?br/>
“請掃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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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灰復燃的小火苗在躥燒了短短幾分鐘之后再度熄滅,段隱心想自己真是閑的沒事干了,竟然死馬當活馬醫了。
可是轉念一想,蘇酥平日里與自己打打鬧鬧,證明她不排斥與自己肢體接觸啊,不喜歡沒關系,不討厭也有用。
“或許我還有希望……”
嘀咕間,他望到方才的算命攤已人去街空,地上連跟頭發絲都沒剩。
“哎……”他無奈長嘆,搖了搖頭,啟動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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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風和日麗的雪后周五,段隱自以為的死期到了,此時他的心就像外面大街上的雪,等待著被人踩,雖然宣判時間在晚上,但他已經做好痛的準備了。
魂不守舍渾渾噩噩地完成一天的工作,他提前兩個小時來到了相約的餐廳。
這家餐廳真是浪漫,非常適合告白,環顧一圈之后,段隱突然心生悲涼,想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他萌生了退意。
他很想見到那個人,但他希望她變成啞巴。
「啞巴」來了,面無表情,就是宣判的樣子。
他對她,對自己的宿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一束碩大的玫瑰從桌底掀出來,還有一瓶速效救心丸。
蘇酥眉頭一皺,看著段隱這番垂死掙扎的操作,“你這是干什么?”
“約在這么浪漫的餐廳,不送花說不過去。”他也有點慪氣了。
“原來是環境所迫,大可不必?!彼龔娜莸貙⒋笠屡谝伪?,并將段隱的真心扔在腳底摩擦,還不如那外面的積雪。
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后抬起黯淡無光的眼睛。就在他已經做好準備迎接那雙冷漠無情的眼睛,蘇酥卻沒有在看他。
“段隱,你知道我為什么總跟你打鬧嗎,因為我對你有好感?!?br/>
她的眼神從水杯聚焦過來,段隱一怔,以為自己空耳了。
“我知道你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下他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了,“什么時候開始的?”他迫不及待追問。
蘇酥給出了肯定回答:“不重要?!?br/>
并說,“我問你,你是不是把我當別人的替身?”
段隱一個寒顫,矢口否認:“沒有?!?br/>
“是嗎?”
好似那是她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
他問:“如果我說我一開始喜歡的是你,可是因為發展不了后續,后來遇到一個和你相似的人,我選擇了她,你怎么想?”
“渣男。”蘇酥幾乎是脫口而出,“那個女孩倒了八輩子血霉,被你當成別人的影子?!?br/>
“……”
她繼續:“就算我是真身,我也并不覺得你有多深情,但凡你可以愛一個是一個我都敬你三分,請把心騰干凈了再迎接新人好嗎?!?br/>
“蘇酥,你的愛情觀太過理想化了…”段隱有些痛心疾首,他不知道該如何辯解,不對,是解釋。
“像你這種愛情觀污濁的人當然不能理解了,”她輕蔑地一笑,“就算暫時忘不了那個人,我也絕不會找個替身,喜歡一個人就是因為他值得被喜歡,沒有別的原因?!?br/>
“對,就你清高,就你情感高貴又純粹。”段隱被那個輕笑刺激到,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噴出這句話,自己也愣了,后怕又心虛地眨眨眼,并下意識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
蘇酥長嘆一口氣,“所以我不是替身對不對?”
他人畜無害地點點頭:“嗯?!?br/>
她也了然地點點頭,并起身穿衣。
他慌了:“怎么這就要走,談完了?你對我有好感,然后呢?”
蘇酥不應,徑直走出了餐廳,段隱抓起玫瑰花,緊跟其上。
服務員拿起桌上的小藥瓶,發現是空的,“什么情況,菜也不點,甩甩屁股就走了,急著去買速效救心丸吶?!?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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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我吃飯的,飯呢?”段隱攔住她去路。
蘇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演戲演過了,她笑笑:“改天吧?!?br/>
“什么改天,凳子都捂熱了,你說改天就改天?!?br/>
“那不然呢,你說了算好不好?”
段隱委屈啊。
“我現在趕時間,好狗不擋道。”
于是,蘇酥被瘋狗一般的蠻力拉進了車內,玫瑰花被蠻力塞到她懷里,可憐花瓣像現代人的頭發,大把掉。
車門被鎖,他克制地坐在座位,隱忍地說:“你繼續說。”
“我有喜歡的人了?!?br/>
兩個人幾乎同時側身,四目交接之時,“不是你?!碧K酥說。
段隱的眼里寫滿大大的疑惑:“你不是對我有好感?”
“那是之前,過去時了,不信現在我給他打電話。”
看著她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他好像在做夢,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喂,學姐!
那是一個隔著聽筒都能感受到活力和喜悅的聲音。
蘇酥說:“我考慮好了,我愿意?!?br/>
——??!真的嗎!?
“真的?!?br/>
——那學姐,明天我們滑板社見!
“好?!?br/>
段隱猶如萬箭穿心,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你當著我的面答應別人的告白?你有必要殺人誅心嗎?我給你一把刀你捅我吧?”
蘇酥不以為然,“就你左一個青梅竹馬右一個前女友,我來個現男友怎么了,還是小鮮肉,羨慕不羨慕?開門!”
段隱重重地跌回座椅,仰臉閉目,長嘆一聲,白皙修長的脖子在昏暗的車里鍍上一層冷光,蘇酥覺得性感極了,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突然那個寬大的身體傾覆過來,只聽“咖嚓”一聲,段隱的老腰閃了。
蘇酥的腎上腺素剛剛是這樣的:↑!↓!
她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咖嚓”時,他快速抽回了身體,只悶哼一聲便扶著腰不動了。
場面停滯五秒,兩人不約而同地笑場,蘇酥說:“危險動作,切勿模仿,可以開門了嗎?”
“改天是什么時候?”
段隱的瞳仁在晦暗光線里閃著幽幽又堅定的光,蘇酥突然覺得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歡自己。不是想象中一個男人對一個新鮮女人淺淺的那種喜歡。
“等我回去跟那小子分手。”
“真的假的你?”
她總是冒出一些似假非真的話,總是讓他捉摸不透。
蘇酥:“還有,我明天我不去你那打工了,在我的工錢范圍內,隨你扣。”
“理由。”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br/>
“我靠。”段隱小聲逼逼,同時他的手機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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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翼的父親死了,是被一個民工剁死的。
那個民工畏罪自殺,自殺未遂。
空曠寂靜的停尸間走廊,一個滿臉褶子,五官擠在一起的老頭正對著呆木木的龍翼磕頭。
一旁的高飛手足無措,不知該不該扶起老人。
地下車庫,梅小姐和jojo也匆忙趕到,與他們一起坐進電梯的,還有一對不知是姐妹還是母女的女人。
從老人的哭嚎聲中,段隱和蘇酥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是殺人兇手的父親。
即便如此,段隱還是扶起了這個花甲老人。
高飛告訴他:“龍翼的父親拖欠工程款,民工們鬧到公司,有個民工不慎失手,就…”
兩個男人是偷偷走到一邊說話的,此時蘇酥正無言地安撫著龍翼。
高飛繼續:“那個老人是兇手的父親,來替自己兒子磕頭認罪的,家里就剩一個腦癱兒了?!?br/>
段隱的目光沉沉地沉了下去。
久未開口的龍翼啟口了,只說了三個字,“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