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時間陷入了安靜。</br> 燭臺偶爾發出的‘滋滋’聲,聽得人莫名有些心驚肉跳。</br> 袁家夫人打量著范清遙的表情,可怎么看都是看不出個所以然,干脆硬著頭皮又道,“我家老爺也瞧著這畫像上的人像極了太,太子殿下,所以便讓臣婦連夜帶著畫像來給太子妃過目。”</br>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上次趙怡兒的事情,袁家理虧在先,如今這件事情既是犯到了大理寺卿的手上,大理寺卿自是想要還了這個債的。</br> 大理寺卿的想法,范清遙自然是明白的。</br> 范清遙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百里榮澤對五皇子下手的目的是什么。</br> 但是如今看著手中的這張畫像,范清遙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br> 百里榮澤眼看著百里鳳鳴愈發得到了皇上的重視,故而趁著十五那日派人在主城鬧事,沒想到反倒是被前去查辦此事的五皇子發現了荷包,百里榮澤估計是做賊心虛了,才打昏了五皇子,后又讓云月給五皇子下毒。</br> 至于面前這幅畫像么……</br> 若是主城的百姓認定了,兇手就是太子會如何?</br> 原本兩城丟失孩童一事到現在還沒有查明,一旦這畫像的事情公之于眾,百姓們定是要下意識的認為,太子之所以遲遲找不到丟失的孩童,就是因為將精力全都用在了跟手足勾心斗角之上。</br> 就算百姓們都聽聞過歷來皇權都需勾心斗角,可誰敢真的將自己的性命,交到為了爭奪權勢而將人命當兒戲的帝王手上?</br> 真的等到了那個時候,等待百里鳳鳴的將會是徹底失去民心!</br> 袁家夫人看著范清遙那陰晴不定的臉,小聲道,“我家老爺也相信太子殿下絕做不出這種拿百姓性命當兒戲的事情,所以此番臣婦前來,就是想提前給太子妃提個醒,至于這畫像……不知是誰扔在袁家府門外的,我家老爺愿意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看見。”</br> 這是袁家能做的最大限度了。</br> 凝涵沒想到,最后幫了大忙的竟是袁家,正是要代替自家的小姐鞠躬感謝,就見范清遙將手中的畫像還了回去。</br> “大理寺卿一向公正廉明,若為了此事而郁郁寡歡可就不好了。”</br> 袁家夫人一愣,“太子妃的意思是……”</br> 范清遙頓了頓又道,“公事公辦即可。”</br> 袁家夫人,“……”</br> 完全驚呆了有木有!</br> 袁家夫人就覺得,若是正常人遇見了這種事情,第一個想法便是平息掉此事,怎么到了太子妃這里就變得如此不正常了呢?</br> 可是瞧著太子妃的臉色并不像是在開玩笑,袁家夫人也是再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一臉懵逼的回到了府里,將太子妃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給了自家老爺。</br> 大理寺卿,“……”</br> 確實是挺出乎意料的說。</br> “依我看,太子妃怕是了,說到底現在還沒有跟太子大婚,若太子這個時候出事,太子妃也不會受到太多的牽連才是。”袁家夫人分析著,這事兒說好聽點是自暴自棄,說難聽點那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br> 皇家的人向來感情寡淡,這樣的事情也是屢見不鮮的。</br> 大理寺卿看著自家夫人分析的頭頭是道,很是無奈,雖然他現在也不知道太子妃在謀算著什么,但他相信,“別人或許會,但太子妃一定不會。”</br> 如果太子妃當真是那樣的人,就不會有現在的花家了。</br> 想當初花家那一盤死水都是讓太子妃給硬生生的盤活了,一個能推百十來口棺材去宮門前逼宮,為花家討回公道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是個無情無義之輩?</br> 范清遙可是不知道大理寺卿給予了她如此高的評價,袁家夫人前腳一走,后腳她就是坐上了馬車。</br> 百里榮澤想要趁著百里鳳鳴不在主城的這段時間栽贓嫁禍,前提也要看看他自己有沒有那個精明的頭腦,若是這次的事情當真讓百里榮澤得手了,百里鳳鳴想要再次翻身就是難比登天!</br> 范清遙袖子下的雙手捏成拳頭,心口起伏個不停。</br> 百里榮澤既是宣戰就要做好一站到底的準備,這次的事情她要是不讓百里榮澤雞飛蛋打,她就不叫范清遙。</br> “小姐,到了。”</br> 一直疾馳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br> 范清遙推開車門,由凝涵攙扶著下了馬車,入眼就是一片雜亂無章的巷子口。</br> 跟主城的繁華相比起來,這里簡直如同另外一個世界。</br> “奴婢以前便是聽聞百姓們說起過,被劫持的百姓有不少人都是住在這里的,當時奴婢也是好奇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咱們主城還有這樣的地方,聽聞是前幾年被朝廷勒令搬到這里的。”凝涵嘆了口氣,真沒想到朝廷還會做這樣的事情。</br> 范清遙倒是沒什么意外的,有上面那位不務正業的帝王從政,朝廷辦事自然也不會光明磊落到什么地步。</br> 之所以將所有的窮人都聚集到這里,也是她們那位皇上的意思,畢竟對于一向喜歡被百姓們歌頌的他來說,這些窮人的疾苦只會把他給凸顯成一個自私自利,昏庸無道的帝王。</br> 范清遙帶著凝涵一路往巷子里走去,跟主城那些早就是熄滅了燭火的高門府邸比起來,這里的大多數百姓都還在忙碌著,他們有的是擺攤位的小商販,有些則是剛剛打獵回來的獵戶,還有些則是坐在街道上目光呆滯地發著呆。</br> 凝涵剛要去找個問話,就聽聞一個推著木車回來的商販道,“這些人從被救回來之后就神經兮兮的,有的時候還會發瘋咬人,我們都說這些人是中邪了,被惡鬼奪走了魂魄,姑娘還是別碰他們的好。”</br> 凝涵愣了愣,“從哪里救回來?”</br> “就是十五失蹤后,被朝廷的人給找到的啊。”</br> “這些都是嗎?”</br> “算是吧,不過失蹤的孩童到現在還沒著落,不過想來希望不大了,就是真的能找到,估計也跟這些人一樣瘋瘋癲癲的了。”</br> 凝涵呆愣原地,朝廷只是張貼了告示說是把人找到了,可從來沒說過被救回來的百姓都是瘋癲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