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對于百里鳳鳴的這番話是驚訝的,更是陌生的。</br> 皇家的兒媳婦她并非不是沒當過的,其中滋味自也是心知肚明。</br> 上一世她嫁給百里榮澤時,其不過還只是個普通皇子,可那些規矩禮節,勾心斗角就是要將她束縛得死死的。</br> 皇子妃不好當,太子妃就好當了?</br> 當然,她并不懼怕那些,但是她卻厭惡地不想再去觸碰。</br> 所以,不管百里鳳鳴給出什么樣的誘惑,她都如實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深宮高墻只會阻止我的腳步,我知你想要許我縱容寵溺,但是你站得位置卻終究會成為你考慮所有事情的阻礙,與其那時深情遠去兩兩相厭,不如現在留下一份情愫肩并而行才是最好?!?lt;/br> 她是拒絕了他,卻也給了他承諾。</br> 只要他稍稍點一點頭,那么她會成為他最有力的臂膀。</br> 上一世,她既能將默默無聞的百里榮澤扶上去。</br> 這一世,她就同樣能讓她坐在那把椅子上高枕無憂。</br> “還真是讓人無法拒絕的誘惑呢?!?lt;/br> 百里鳳鳴在笑,只是那笑意卻并沒有直達眼底。</br> 這樣的話,若是換成其他人只怕早就欣喜若狂了才是。</br> 因為她確實有這樣說到就做到的本事。</br> 只是他卻根本不需要。</br> “你有你想要去完成的事情,我同樣也有,我希望與你一路前行,但卻并非是肩并肩,而是手牽手。”</br> “百里鳳鳴……”</br> “這世上很多事開始是注定的,可沒有人說過結局是不可逆的,我會讓事情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走,我許你的一切也從始至終不會發生任何的改變?!?lt;/br> 百里鳳鳴并不是一個喜歡長談的人,他習慣于沉默,更善于偽裝。</br> 他也不知她究竟會不會信,又是信了多少。</br> 可他不愿強迫她任何,更不屑將對付其他人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br> 范清遙若非不是緊緊咬著舌尖,只怕早就要沉浸了。</br> 畢竟這個少年有讓人淪陷的資本。</br> 百里鳳鳴瞧著她那倔強如初的樣子,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br> 抬手,輕輕捏在她的下巴上,迫使她松開那被蹂躪著的舌尖,眼神始終溫柔而纏綿著,“阿遙,你信我?!?lt;/br> 范清遙被迫松開自己發疼的舌尖,是無奈更是驚訝的。</br> 原來雅人深致的他,竟是也有著如此霸道的一面。</br> 如果上一世她遇見的人還是他的話,或許一切都會不同了吧。</br> 可終究沒有如果……</br> 百里鳳鳴并不懂她眼中的黯然卻會選擇包容,且心疼地抬手撫摸上了她的面龐。</br> “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我不會限制于你,卻會永遠站在你的身后?!?lt;/br> 范清遙是真的對這份柔情力不從心了。</br> 微微側了頭從他的掌控之中逃離出來,她才正色道,“以后不可這般魯莽行事了?!?lt;/br> 百里鳳鳴對于她的閃躲也不在意,靠回在身后的枕頭上,才看著她低低地一笑,“阿遙,你這是在在意我?”</br> 他還真是……</br> 范清遙愣了愣,壓了壓那梗在喉嚨的異樣感,才又道,“你是我的病人,就算你不對你自己負責,我也要對我的病人負責?!?lt;/br> 百里鳳鳴那飽含著萬千寵溺的眼睛,似灑了一把碎星般閃耀而好看,“無需解釋這么多的,我只當你是在意了?!?lt;/br> 范清遙,“……”</br> 心好累。</br> 他就是像是一汪柔水,哪怕她這把刀子再鋒利,終都是一場徒勞。</br> “砰——!”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br> 一少年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只是還沒走幾步,就是又愣在了原地。</br> 瞧著床榻上那番說不出口的景象,少年的臉上登時暈上了一層可疑的紅暈。</br> 那雙如刀般鋒利的眼睛,看了看范清遙,又看了看百里鳳鳴,才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不然你倆繼續,我再出去走走?”</br> 他是接到了林奕傳去的消息說是太子危在旦夕,才瘋了似的趕回來的。</br> 結果就……</br> 說好的危在旦夕呢?</br> 范清遙自也是尷尬的,不過表現的卻十分淡然。</br> 先是淡然地從百里鳳鳴的身上蹭下來,然后淡然地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br> 她很早就開始學醫,對于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事,本就比其他女子看得更開些。</br> 況且剛剛那個姿勢,她只是在給他上藥。</br> 百里鳳鳴同樣也是淡然的,白皙的面龐連一絲破綻都是沒有的。</br> 少年,“……”</br> 和著他一個看熱鬧的還是成了最尷尬的了?</br> 算了,他還是出去走走吧。</br> 轉身欲行,卻被百里鳳鳴喊住,“小五,事情辦的如何了?”</br> 少年晦氣地呸了一聲,“那些孫子藏得太嚴實了,根本無從下手?!?lt;/br> 百里鳳鳴不驚訝更不責怪,只是看向范清遙又道,“阿遙,這是小五?!彪S后又是跟那少年道,“這是花家外小姐范清遙?!?lt;/br> 能被喚小五的……</br> 范清遙反應是快的,緩緩起身行了個見面禮,“臣女見過五皇子?!?lt;/br> 百里翎羽這次倒是仔細地打量起了范清遙,半晌才似笑非笑地道,“有本是將范花兩家攪合得天翻地覆的姑娘,果然不拘小節?!?lt;/br> 范清遙也不在意這譏諷味十足的話,淡然地又坐回到了椅子上。</br> 尊重這種事情是相互的,既一方不愿,她自也不會熱臉貼冷屁股。</br> 百里翎羽,“……”</br> 姑娘家家的,怎么臉龐比他還厚?</br> 靠在床榻上的百里鳳鳴淡淡地勾了勾唇,一邊示意五皇子坐下,這才又看向范清遙斟酌地道,“此番不只在蘇家的海船上發現了皇糧,其他一些海船也同樣無法幸免,好在蘇當家是個明白事理的,才得以明哲保身。”</br> 一句話,將他此番來這里所有的功勞,全部抹殺了個干凈。</br> 范清遙知道,他是不想讓她覺得虧欠。</br> 可是她既然來了,便是沒打算善罷甘休什么。</br> 雖談不上報仇雪恨,但起碼的公道還是要討一討的。</br> “失竊的數量是多少?”</br> “三十萬石糧?!?lt;/br> “查到的海船上共有多少?”</br> “五萬石糧?!?lt;/br> 范清遙靜默著。</br> 偷盜皇糧乃是誅九族的死罪,再是窮兇極惡的匪盜也不敢打皇糧的主意。</br> 且三十萬石不是小數目,就算真有匪盜敢有這個膽子,只怕也沒有那么大的本事。</br> 更沒有在事后污蔑商船的能耐。</br> 所以能做出這種事情的……</br> 就只剩下一種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