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吃過午飯，便是留在前院陪著外祖母一起上曬藥材。</br> 過了十五，這個年也就算是徹底過去了，日子會一天天的暖和起來，年前積壓在庫房的藥材若是不及時晾曬，同樣是會發霉和變質的。</br> 范清遙跟著外祖母一起將庫房的藥材挑挑揀揀，足足晾曬了一整個院子，等好不容易忙完了，都是一個時辰以后的事情了。</br> 荷嬤嬤見老夫人面有倦意，便陪同著進屋休息去了，范清遙則是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晾曬的藥材，才是轉身離去，不想剛走出院子，就瞧見暮煙風風火火的迎面而來。</br> “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范清遙看著暮煙詢問著，翻了年便是春，每年換季都是青囊齋上架新品生意最好的時候。</br> “三姐姐，周家老夫人來了帖子，想要請您和我一同過去一趟。”暮煙將懷里的帖子遞了過來。</br> 范清遙皺了皺眉，周家？</br> 按理說，周家跟花家已是定了親，往來走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周家一直恪守本分，哪怕是眼看著暮煙跟周仁檢好事將近，也從來沒有刻意表現出跟她走的太近。</br> 可如今不但找了暮煙，還偏偏捎帶了她一起……</br> 范清遙想著周家辦事的周全和妥當，心里便是了然，只怕找她的并非是周家老夫人，而是另有其人才對。</br> “走吧，咱們一同去瞧瞧。”</br> 不管找她的是誰，既是帖子送來了，總是要去看看的。</br> 很快，門房就是準備好了馬車，范清遙拉著暮煙的手，一同上了馬車。</br> 從西郊府邸到周家，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時間，范清遙本是想要跟暮煙閑聊幾句，可側臉看去的時候才發現，暮煙一雙手攥得很緊，身子繃成了一條線，臉色也是有些發白。</br> “暮煙。”</br> “……”</br> “暮煙？”</br> “啊？”</br> 暮煙驚愣回神，看向范清遙時臉色就更白了。</br> “可是青囊齋出了什么事情？”范清遙輕輕握住暮煙的手，能夠感受到她極力克制著雙手的顫抖。</br> 暮煙看著范清遙半晌，才是搖了搖頭笑著道，“讓三姐姐擔心了，其實就是我最近在想著一個新品，但是怎么嘗試都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想的多了便有些走火入魔了。”</br> “新品都是需要不斷嘗試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若當真有哪里是實在想不通的，便拿著藥材來找我便是。”范清遙輕聲安慰著。</br> 暮煙笑著點了點頭，“三姐姐放心，我會的。”</br> 范清遙嗯了一聲，便沒有再繼續說話。</br> 其實她看得出來暮煙那隱藏在笑容背后的牽強和假裝，但既然暮煙不愿意說出實情，她也沒必要刨根問底，每個人都會長大，也都會有屬于自己的秘密，哪怕就是再出自關心，也不能成為逼問對方的理由。</br> 一炷香后，馬車平穩停在了周家的門口。</br> 早就是已經等候在門口的周家老夫人，一看見范清遙帶著暮煙下了馬車，便是滿臉笑容的帶著人迎了上來，“忽然想到聘禮上還有幾處不妥當的地方，這才讓人給暮煙下了帖子，還冒昧的讓太子妃也跟著折騰了一趟。”</br> 范清遙笑著道，“周家老夫人客氣了，作為暮煙的姐姐，為妹妹操勞是應該的。”</br> 周家的老夫人見范清遙答應的痛快，完全沒有不耐煩和推脫的意思，心里可是贊賞的不行，放眼這主城里誰家不是孩子成群，可真的能夠做到為自己姊妹著想，且不在乎身份高低的人可是沒有幾個。</br> 暮煙見了周家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明顯親熱了很多，一直內向的她，就連周家老夫人主動去拉著她的手時都沒有閃躲。</br> 范清遙將一切看在眼中，是真的欣慰。</br> 暮煙看似內向，實則最是敏感，若非周家老夫人真的是真心實意的待暮煙，暮煙也不會在面對周家老夫人時如此放松。</br> 幾個人各懷心事的進了門，一路繞過前院來到了后院。</br> 站定在一處花廳前，周家老夫人就笑著道，“老身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跟暮煙交代，還請太子妃在花廳稍作片刻。”</br> 范清遙微微垂眸，“周家老夫人自便。”</br> 周家老夫人連忙讓人將范清遙引進了花廳，自己則是帶著暮煙朝著另一邊走了去，而等引領的人將范清遙帶進了花廳后，便是也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br> 范清遙坐在圓凳上，掃視了一圈桌子上早已擺放好的糕點茶水，才是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屏風，“不知周家小公子還要藏到什么時候？”</br> 剛想繞出屏風，還沒有繞出屏風的周仁檢……</br> 驚得差點將面前的屏風給一頭撞翻在地！</br> “你又知道了？”周仁檢無比郁悶地走出屏風。</br> 他特意勞煩祖母出面，一則是不方便自己下帖子給范清遙，再則也是想嚇嚇范清遙，哪里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br> 要不是他承受能力還算比較強的，現在被嚇趴到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br> “周家跟花家既已定親，若周家老夫人真的有事直接登門便是，如今日這般單獨找暮煙過來，反倒是顯得生疏了，我確實是暮煙的姐姐，但并非花家僅有的長輩，就算是坍塌下來，周家老夫人也是應該先找我外祖母，而不是我。”</br> 范清遙泰然坐在花凳上，有條不紊的分析著。</br> 眼看著周仁檢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頓了頓，還不讓繼續追加了一句，“在我的認知里，周家老夫人絕不會如此的沒有分寸，除非是有人值得讓周家老夫人做出如此沒分寸的事情。”</br> 既是周家老夫人疼愛的，又是跟暮煙有關系的，這個目標就很好釘死了。</br> 周仁檢，“……”</br> 就想問問現在把人攆出去還來不來得及？</br> “若你真的把我攆走，就不會如此費心思的叫我來了。”范清遙認識的周仁檢雖然有些別扭，但卻是個懂分寸明事理的人，要不是真的有事，絕對不會做出今日這樣的舉動。</br> 再次被人看穿了心事的周仁檢，“……”</br> “你找我來究竟為了何事？”范清遙輕聲詢問著。</br> 周仁檢正色起來，看著范清遙的眼睛道，“確實是有事，而且還是大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