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在所有人膽戰心驚地注視下,走到那收了自己銀票的大漢身邊。</br> 微微垂眼,漆黑的眸在火折子下泛著寒光。</br>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痛苦不堪的大漢,冷聲道,“肉粥的滋味可是好?”</br> 那大漢總算是反應過來他這是遭了誰的毒手,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朝著范清遙抓去,卻被范清遙輕易躲開。</br> 行走江湖自有行走江湖的一套規矩。</br> 她并非看不起江湖人,所以才會在進門時客客氣氣地遞出銀票。</br> 如這些人是仗義的,她倒是愿意跟他們相安無事。</br> 可若他們自己給臉不要臉,她當然也沒有必要退讓著。</br> 重生一世,她就沒想過當什么良人!</br> “行走江湖不可恥,可恥的是你們不該坑害旁人的性命。”語落,范清遙猛然抬起自己的一只腳,狠狠地踩在了那大漢的肚子上。</br> 此時,那大漢的肚子已鼓掌到了極限,遠遠望去就跟懷足月的孕婦一般。</br> 隨著范清遙一腳踩下,登時腸穿肚爛。</br> 鮮血連同內臟瞬時迸濺。</br> 如此恐怖的場面,別說是將幾名婦孺嚇得尖叫連連。</br> 就是連一直護著那些婦孺的幾名大漢,都是嚇得好懸沒背過氣去。</br> 而當范清遙摘掉頭上那被迸濺了鮮血的斗笠時,眾人都是看得好一陣瞠目結舌。</br> 竟,竟是個女娃娃!</br> 其他的幾十個大漢,肚皮已經鼓脹到了極限,根本無需踩踏,便撐死在了地上。</br> 范清遙則是邁步朝著那倒在地上的少年走了去。</br> 坐在少年周圍的人見范清遙走來,那一個個驚恐的模樣,都跟見了鬼似的。</br> 少煊,“……”</br> 他完全理解那些人的恐懼。</br> 范清遙蹲在那少年的面前,伸手就朝著那少年的手腕按了去。</br> 其中一個大漢哪怕再是害怕,仍舊伸出手想要阻擋。</br> 少煊飛躍到了范清遙的身邊,一把將那大漢按在了地上。</br> 就算現在的花家外小姐比鬼還可怕!</br> 那也是他必須要保護的人……</br> 范清遙看著那被按在地上的大漢,輕聲道,“我只是想要救他。”</br> 語落,從懷里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在少年的幾處大穴上扎入,在少年漸漸停止了抽搐后,又是打開了一個藥瓶,倒出一粒丹藥塞進了少年的口中。</br> 不多時,少年的呼吸也跟著平穩了。</br> 大漢知道是自己想錯了,趕緊開口道,“是我誤會了姑娘。”</br> 范清遙示意少煊松開手。</br> 少煊卻還是滿身防備,壓著那大漢的手就更緊了。</br> 范清遙只得開口道,“他們跟剛剛那些人并非一伙。”</br>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沒有在肉粥里下毒的時候,連他們的性命一并要了。</br> 她不介意每個人的出身,在這種亂世,誰想要活下去都不是易事。</br> 但不管做哪一行,都絕對不能出了道義二字。</br> 少煊就是有些懵了,“要是他們也喝了那肉粥……”</br> 范清遙聲音平靜,“我能救。”</br> 少煊,“……”</br> 第一次見無差別殺人能殺得如此理直氣壯的。</br> 這哪里是慫……</br> 這根本是狠得嚇死人啊!</br> 大漢到了現在也看出來了,面前這姑娘雖小卻是個仁義的,當即帶著自己身后的一眾兄弟,再次給人家磕了個救命頭。</br> 他們也是悍匪不假,可只做搶同行的買賣為生,從不打家劫舍。</br> 今日,他們本是要打劫死的這伙人,卻不想打到一半才發現這伙人手里有百姓。</br> 他們的道義便是不傷害百姓,不凌虐婦孺,這次才著了另一伙人的道。</br> 若非今日遇見范清遙,他們只怕都是要被送去牙子市場賣給有錢人家當奴隸了。</br> 聽了這些大漢的話,少煊只覺得自己被無形之中打了一巴掌。</br> 不然他的臉怎么就那么疼呢?</br> 若是剛剛發生爭執,他有把握中殺出一條血路,但是無法保證所有人的安全。</br> 范清遙就是意識到如此,才步步退讓,暗中下毒。</br> 少煊,“……”</br> 不能想了。</br> 越想臉就越疼。</br> 領頭的大漢再次開口道,“姑娘的大仁大義我等記下了,若姑娘信得過我范昭,我范昭愿帶著弟兄們舍命相隨,只為在姑娘的身邊謀個安生。”</br> 范昭……</br> 少煊再次驚了。</br> 范昭的名字在江湖上還是響當當的,曾以一敵百而讓人聞風喪膽。</br> 曾經朝廷還對此人甚是頭疼過一陣,結果沒想到他倒是在朝廷沒動手之前,主動銷聲匿跡了。</br> 范清遙靜默地看著范昭,并沒有馬上回答。</br> 救下他們只是舉手之勞,并非想要得到任何的回報。</br> 范昭倒是也不著急,就這么帶著手下的弟兄們等著。</br> 跟在范昭身后的一眾兄弟們,也都是懂事明理的。</br> 他們一個個就是土匪強盜,想要讓人家小姑娘相信他們,確實是難為人家了。</br> 哪怕,這小姑娘的所作所為,比他們還土匪強盜的說……</br> “咳咳咳……咳咳咳……”</br> 昏迷著的少年,悠悠轉醒。</br> 睜開眼睛在看見范昭等人時,下意識地就是往后蹭了蹭身子。</br> 一直到他在看見范清遙的時候,才重重地松了口氣。</br> 范昭等人,“……”</br> 少年請睜大你的慧眼吧,跟那殺人不眨眼的丫頭比起來,我們才是好人啊……</br> 范清遙看著那少年驚慌的模樣,輕聲道,“無需害怕,他們不會害你。”</br> 少年看著范清遙那張臉,有些呆,“你,你是?”</br> 范清遙笑著道,“若肖公子回到主城,幫我跟和碩郡王妃說一聲,橋邊一別甚是想念,待有機會定當登門造訪。”</br> 肖鴻飛沒想到這漂亮的姑娘是認識自己姑母的,當即就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備。</br> “原來你認識姑母,難怪你認出了我。”</br> 范清遙默許了。</br> 并沒有告訴肖鴻飛,自己認識他,其實與和碩郡王妃無關。</br> 上一世,她惡貫滿盈,殘害朝中忠良,是他不懼生死指責于她。</br> 只是那個時候她陷得太深,任他言辭犀利,卻仍舊沒有將她罵醒。</br> 這一世,她救他一命,只希望他能夠繼續保持著一刻赤子之心。</br> 肖鴻飛從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br> 她就是如同那池子里的荷花,驚艷而不俗。</br> 不知不覺,竟是看得有些呆了。</br> 少煊上前一步,擋住了肖鴻飛的視線。</br> 看得差不多就得了,救命之恩難道還打算以眼珠子相報不成?</br> 肖鴻飛察覺到自己失態,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才道,“不知姑娘貴姓,回主城之路遙遠,剛好可以結伴而行。”</br> 范清遙為難地皺著眉。</br> 現在的她沒有回頭路可走,但是肖鴻飛此人卻是不可多得的正直。</br> 她是真的不希望他還沒有展現宏圖大志就死在這里。</br> 范昭則是開口道,“若姑娘放心,不如讓我等護送公子回主城。”</br> 既然人家姑娘不要他們,他們總是要將救命之恩報了才是。</br> 范清遙看著范昭半晌,才從懷里拿出了一個香囊,“如此便是麻煩范叔了,等回到主城,范叔可拿著這個在青囊齋落腳,自有人接應。”</br> “姑娘的意思是……”</br> “范叔不嫌棄,我愿給范叔和大伙一個安穩的落腳地,若以后大家安家立業,也是來去自由之身,既主仆一場,我自是希望能夠有始有終的。”</br> 范昭意外地愣住了,只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br> 跟在身后的一眾弟兄也是開心地梗咽著。</br> 如此亂世,他們自是希望有個安身之所的。</br> 好在,總算有人不嫌棄他們的出身,愿意收留了他們。</br> 肖鴻飛看著這一幕,有些不明所以,“你們都跟著我去主城,那這位姑娘的安危又該如何?”</br> 少煊,“……”</br> 范昭,“……”</br> 眾人,“……”</br>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