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范清遙笑著道,“我來得似乎不是時候?”</br> 閻涵柏扯了扯唇角,本是想要質問范清遙是不是來看她笑話的。</br> 但是想了想,她還是咬住了嘴唇。</br>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相信范清遙并不是來笑話她的。</br> 想想多可笑,曾經被她當做敵人的人,結果現在卻成了她最信任的人。</br> “若是有空,我們談談?”范清遙說著,對著閻涵柏伸出了手。</br> 閻涵柏看著面前那柔美的指尖,還是咬牙自己站了起來,坐在了對面。</br> 范清遙倒是也不介意,緩緩收回手才道,“日子都是吵吵鬧鬧著過來的,雖然我不勸你真的殺夫,但你若是再委屈自己,跟著你一同品嘗委屈的,只會是你肚子里那個無辜的孩子。”</br> 閻涵柏愣怔當場,眼睛都是瞪大了。</br> 半晌,她才是否認道,“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今日我的丫鬟在藥房遇見了你,我在想大皇子的病疾雖無法治愈,但也沒有復發的風險,而你出現在藥房,只會是你自己出了問題,從進門開始我便觀察你的氣色,能吵能鬧,能走能跳,并不像是被病痛折磨的樣子,所以你今日前往藥房,就只能是一種可能了。”</br> 范清遙其實在來的時候,就已經肯定了。</br> 現在,不過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測。</br> “你懷孕了。”</br> 算起來,從大皇子出事到現在,也有四五個月了。</br> 閻涵柏既是嫁入了皇家,就算再跟大皇子貌合神離,合房也是不能拒絕的。</br> 再是看看閻涵柏的肚子,有些凸起但未曾顯懷的太過明顯,倒是跟時間也對的上。</br> 怕正是在行宮的時候,閻涵柏懷上了孩子。</br> “就算是懷上了又如何,本來我也沒打算要這個孩子。”閻涵柏被拆穿了,索性也不再隱瞞著什么。</br> 范清遙卻笑了,“若真的不在意,你又是去藥房做什么?”</br> “我去買落胎要不行么?!”</br> “如果你真的對大皇子心如死灰,又怎么會陪著大皇子過這么長時間的苦日子?閻家既是能暗中救濟你,就肯定想過讓你跟大皇子和離,如此就算你的名聲差了點,也總是好過在這種苦日子里遭罪,但你現在卻還留在這里,只能說明你拒絕了閻家人的勸說。”</br> 至于究竟是為什么要拒絕,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br> 閻涵柏被范清遙說得啞口無言,好半晌都是沒閉上嘴巴。</br> 她從認識范清遙以來,聽不少人說過范清遙聰明,但她從來沒想過范清遙竟如此聰明……</br> 就剛剛范清遙所說的跟她所經歷的,不能說是完全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br> 不知道過了多久,閻涵柏深吸一口氣,忽然就是咧著嘴嚎啕大哭了起來。</br> 形象全無,哭聲震天。</br> 或許只能如此,才能夠緩解她心中的壓抑。</br> 范清遙倒是也不著急,默默地在一旁陪著,見閻涵柏哭的太傷心了,還主動朝著她伸出了手。</br> 閻涵柏以為范清遙是要握住她的手,安慰她。</br> 但范清遙握住她的手之后,卻按在了她的手腕上……</br> “你干嘛?”</br> “趁這個時間,幫你問個平安脈。”</br> 閻涵柏,“……”</br> 果然,范清遙永遠都是那個冷漠無情的范清遙。</br> “我現在才發現,我腦袋好像是被驢給踢了,才會處處跟你作對。”閻涵柏哭過之后,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br> 同樣都是一個腦袋,怎么這差距就這么大了?</br> 現在,她總算是明白,當初自己為何會處處斗不過范清遙了。</br> 就人家那腦袋,她就是再多長出來三個,怕也是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兒。</br> 范清遙認真的看了看閻涵柏,很是中肯地點了點頭,“確實是被驢踢了。”</br> 閻涵柏,“……”</br> 說句好話你是不是會死?</br> 范清遙看出了閻涵柏眼神中的抱怨,倒是也不再刺激她,“脈象還不錯,寶寶也很穩定,不過你切記不能再大喜大悲。”</br> 閻涵柏點了點頭。</br> 自己的孩子,自己當然是心疼的。</br> 范清遙見此也不再多說,讓門外的凝涵進了門。</br> 凝涵的身后背著一個很沉的包裹,打開后里面都是一些安胎凝神的湯藥,外加一些滋補的藥材和食物,加起來足足有幾十斤重。</br> 閻涵柏現在自己當家,自然知道這些藥材的價值。</br> 就今日她去藥房開了一副安胎藥,價格都不便宜,更何況現在這些了?</br> “剛剛進門的時候,我見你院子里堆了不少的柴火,但柴火畢竟燃燒的時間太短了,等月份大了,你行動只會愈發的不便,所以我便自作主張讓人給你添了不少的木炭,你放心用,等過段時間我還會派人送過來。”</br> 范清遙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音調很平,沒有施舍的高高在上,更像是閑來無事聊家常一般的自然簡單。</br> 閻涵柏捏緊雙手,“其實你不用做到如此的。”</br> “寶寶是無辜的,你也是值得讓人尊重的。”</br> 閻涵柏一旦留下了這個孩子,就意味著跟閻家背道而馳了。</br> 以大皇子現在的落魄,閻家絕對不會容納大皇子的孩子。</br> 不管閻涵柏為了什么,拒絕了跟大皇子和離留下寶寶,她都是應該被尊重的。</br> 對于該尊重的人,范清遙從來不會吝嗇。</br> 閻涵柏咬了咬唇,“我做這些,只是不愿違背了我自己的心意,你不用施舍我。”</br> 范清遙則是面部表情的道,“不是施舍,是賒賬,今日給你的這些,我會按照利息記在賬本上,等到了明年,有錢還本,無錢還利。”</br> 閻涵柏聽著這話差點沒氣死,“范清遙,你說句好話能少塊肉?”</br> 范清遙笑著搖了搖頭,“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這個道理大皇子妃還不懂,以后少塊肉的就是大皇子妃了。”</br> 閻涵柏,“……”</br> 真的,就范清遙這張嘴,十年的腦血栓都能給氣通順嘍!</br> 范清遙見閻涵柏不說話了,又是說了不少懷孕需要注意的事項。</br> 閻涵柏雖是面色不咋好,但還是認認真真的都記下了。</br> 屋外面,大皇子看著這一幕,都不知道是何種滋味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