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耀庭同樣明白這個道理,雖是心疼自家的外孫女兒,可事關重大,他還是正色道,“今日朝中接到溯北遞上來的帖子,本來正夏的時候就是鬧起了蟲災,如今入了冬更是暴雪不斷,如今溯北那邊的災情愈發緊張,當地的百姓已餓死無數。”</br> 范清遙的反應一向是快的,“外祖說是今日接到的帖子?”</br> 花耀庭點了點頭。</br> 范清遙就是明白了。</br> 地方鬧災,本是朝廷的疏忽,不然也不會從夏天拖到了入冬。</br> 可事情既是已經鬧開了,朝廷就不會坐視不理。</br> 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永遠都是自私的,出了問題并不會想到是自己的拖延和忽視,只會一味的找替罪羊泄憤。</br> 上梁不正下梁歪。</br> 朝堂上那些大臣們自知皇上脾氣秉性,為了討好龍心,自會主動幫忙找替罪羔羊。</br> 而眼下,百里鳳鳴回宮的消息,剛好就是跟溯北的災情撞了個正著。</br> 如此種種擺在眼前,范清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外祖難道不覺得事情太巧合了一些么?”溯北的災情從年初鬧到了年末,結果偏偏卻是在最為嚴重的時候上帖子跟百里鳳鳴回城的書信撞上了,范清遙并非不相信這天下的巧合,但太過巧合的事情,還是值得引起深思的。</br> 花耀庭點頭道,“此事我跟和碩郡王也有懷疑過,但現在兩個事情都已經鬧到了皇上的面前,想要追查已根本來不及,況且皇上現在要的是有人幫他承擔百姓的怒火,而并不在意是否有人陷害了太子。”</br> 這個道理,范清遙當然是懂的。</br> 而且看外祖的表情,怕已經是有了定奪。</br> 既是問題出自信件的時間上,這個時候再是給百里鳳鳴寫信里應外合,根本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br> 而若不驚動還能堵住朝中大臣的嘴巴,甚至是讓皇上落在百里鳳鳴身上的目光從泄憤轉變為欣慰……</br> 范清遙就只想到了這么一個辦法,“延遲大婚,知道溯北災情解除。”</br> 這四個字一出,把花耀庭跟陶玉賢都是給震住了。</br> 好半天,花耀庭才是開口確認著,“小清遙,你說什么?”</br> 他跟和和碩郡王商議的結果,確實也是在拖延大婚。</br> 但他們想的則是先行用此辦法讓太子脫身,撐死也不過就幾個月而已。</br> 結果小清遙開口就是直到災情結束……</br> 這狠得連花耀庭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說了。</br> 陶玉賢轉身看向范清遙,“小清遙你可是要想好了,溯北的災情并非一朝一夕,就算朝廷現在接手,想要從根上徹底平定災情也絕對是寥寥幾日。”</br> “外祖母說的是,可我卻覺得,拖得越久,才是越有利的。”</br> 溯北災情固然棘手,但正是因為棘手,才更容易為百里鳳鳴帶來民心。</br> 皇權這條路,皇上的重視確實重要,但若想要走的更穩,軍功和民心才是根本。</br> 若此番百里鳳鳴當真能夠于此事上收獲民心,以后除非是百里鳳鳴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不然就是皇上都不能說廢就廢掉太子。</br> 花耀庭跟陶玉賢對視了一眼,足可見對方眼里的心疼和震撼。</br> 對于女子來說,成親是人生第一大事。</br> 若此事換成其他的女子,怕是恨不得分分鐘嫁去皇家的。</br> 結果放在小清遙這里……</br> 不哭不鬧也就罷了,更是還利用延遲大婚一事,為太子爭取最大的利益。</br> 就這份魄力,陶玉賢都是自詡沒有的。</br> 范清遙看出了外祖二人眼中的心疼,淡淡地笑著道,“能夠得到自己算計到的利益,我便是勝利者,既是勝利者又何談心疼?如今舅舅們還在外面茍且度日,就算是大婚我也未必能真的笑出來,倒不如趁機為太子謀劃到更多,只有太子的根基更穩,舅舅們重見天日才指日可待。”</br> 范清遙認為,只要能達到自己的預期,一切就都是值得的。</br> 但正是這樣的她,才更讓花家二老心疼得胸口發悶。</br> 他們花家到底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得到一個如此聰明孝順的外孫女兒啊。</br> 礙于范清遙這邊已給了肯定的答復,花耀庭當晚就是去了和碩郡王府連夜商議。</br> 范清遙回到了院子里,也沒有馬上入睡,而是研起了磨,提起了筆。</br> 如今百里鳳鳴得寵,眼紅的人自不在少數。</br> 但故意拖延太子回城信件,故而跟溯北撞車一事,看似巧妙實則是愚蠢。</br> 皇上既對太子的重視并非一朝一夕,斷也不會因為一件小事而徹底冷落太子。</br> 就算現在的皇上極需一個人來泄憤,但皇上的心里還是清楚百里鳳鳴的無辜,甚至是完全有可能待溯北的風頭過去之后,因心中的愧疚而更加重視百里鳳鳴。</br> 有風險的事情,百里榮澤是從來不會去冒險的。</br> 而愉貴妃又在宮里面被皇后娘娘死盯著,想要伸這么長的手也根本不可能。</br> 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了五皇子,二皇子,六皇子,大皇子和八皇子了。</br> 五皇子不用說,絕不會做出此事。</br> 二皇子和六皇子一向是朝中的小透明,也沒必要冒險。</br> 大皇子已是被貶,就算有心陷害也是心有余力不足。</br> 如此一來,就剩下一個人了。</br> 八皇子。</br> 范清遙可是不會忘記,前幾日八皇子妃曾說過,八皇子被派去了官驛。</br> 寫好了信后,范清遙交到凝添手中,“務必親自將此信交給八皇子妃,若是一刻鐘內八皇子妃出門詢你,再是將這個交給她。”</br> 范清遙說著,又是從身邊的藥架子上拿出了一個小瓷瓶。</br> 凝添點了點頭,拿著信出了門。</br> 這大半夜的,八皇子妃收到太子妃的信還是很驚訝的。</br> 可是等她拆開信看過了之后,八皇子妃就不驚訝了。</br> 八皇子妃震驚了好么!</br> 信上,太子妃簡短易懂的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再是讓八皇子妃幫忙查證。</br> 八皇子妃,“……”</br> 還查什么查啊!</br> 八皇子就在官驛,結果太子的信就是被拖延了……</br> 這不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情么!</br> 這要不是自家那個棒槌做的,八皇子妃現在就把腦袋切下來當凳子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