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br> “如此說來,孫澈并沒有攆走孫家老夫人?”范清遙洗漱過后,將軟帕遞給了站在一旁的凝涵。</br> 凝涵也是沒想到孫家老夫人竟過分到了這個地步,不過小姐既然沒有問她,她便是默默做著手頭上的事情,也不敢打攪了小姐和家姐之間的對話。</br> 凝添的聲音透著一股不耐煩的冷意,連孫家老夫人都不稱呼了,直接改口叫著,“孫家那個老虔婆以死相逼,孫大人也是以孝為先,才是沒有繼續追責,不過昨晚孫大人跟夫人一起睡的。”</br> 怎么說呢,對于這個消息,范清遙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br> 昨日她故意刺激朱鸝蓉,就是想要讓孫家老夫人告訴朱鸝蓉鬧起來。</br> 到底是跟孫家老夫人交過手,孫家老夫人有幾斤幾兩,范清遙還是清楚的。</br> 所以對于該發生的事情,范清遙倒是并不驚訝。</br> 畢竟是她一步步促成的。</br> 但是孫家老夫人的堅挺,倒是讓范清遙挺意外的。</br> 被撕破了臉皮還能繼續住下來,這份不要臉的精神還真是可歌可嘆。</br> “外祖可是去上朝了?”范清遙看向一旁大氣都不敢出的凝涵。</br> 凝涵深呼出一口氣,點頭道,“這段時間老爺進宮的都很早,天不亮就走了。”</br> 外祖父走了就好,不若讓他老人家知道娘親被欺負,怕是孫澈都性命難保。</br> 范清遙讓凝涵隨意找了一件衣裙,便是出了院子。</br> 她寧愿讓孫澈親眼去看見真相,然后悄悄地處理,哪怕是怒氣難平,也要把事情壓到最低,就是為了不去打破娘親現在平穩的生活。</br> 孫澈默許了孫家老夫人的留下,是因為孫澈本身有一顆純孝之心。</br> 當初她同意娘親嫁過去,看中的就是這點。</br> 所以對于這個決定,范清遙不怪孫澈。</br> 但孫家這位老夫人就是不同了……</br> 想要厚著臉皮留下,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能耐。</br> 主院這邊,陶玉賢剛吃過了早飯,就是看見范清遙進了門。</br> 花家是武將之家,從不屑那種晨昏定省的表面功夫,所以這么早看見外孫女兒出現在面前,陶玉賢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情。</br> 將屋子里的人都是給打發了出去,陶玉賢才是對著范清遙招了招手,“小清遙,到外祖母身邊來坐。”</br> 范清遙走過去,乖順地坐在了外祖母的身邊,“外祖母這幾日吃睡可是都好?”</br> 陶玉賢,“……”</br> 這是多大的事兒,害怕把她給刺激昏過去不成?</br> 有些人就算是在親,隨著在一起的相處,都是會有所忽視的。</br> 但小清遙卻是不同,從回來至今,一直待她和老爺,甚至是花家的所有人,都是保持著初心的。</br> 自從將這個外孫女兒認回來,陶玉賢真的不知省了多少的心。</br> 也不知感動了多少回。</br> 就好像現在,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便讓她這心里暖著,胸口酸著,“外祖母的身體外祖母自己清楚,都是一些年邁的老毛病,倒是你,這么一大清早的趕過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br> 范清遙斟酌了片刻,才是小心翼翼地將娘親在孫家的事情給說了一遍。</br> 其中省略了不少,只是挑揀一些重要的說,就是怕把外祖母給刺激了。</br> 結果陶玉賢聽完,起得手都在哆嗦著,“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br> 范清遙輕聲道,“就是昨日,我本是想要去看看娘親的。”</br> 陶玉賢就是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br> 別說是女兒受欺負,她就是連女兒懷孕都不知道。</br> 小清遙是昨日知道的這事,可她女兒究竟受了多久的委屈又誰知道!</br> “如今孫家那邊如何了?”陶玉賢壓著怒火詢問著。</br> 自從將女兒嫁過去,她們花家一直都是守禮的。</br> 平日里從不登門拜訪,就怕讓旁人以為花家壓著孫澈。</br> 結果沒想到……</br> “聽聞昨日孫府鬧騰的厲害。”</br> 范清遙今日既是來了,便是沒打算隱瞞外祖母什么。</br> 更是將朱鸝蓉被孫澈抓了個現行,孫家老夫人以死相逼都是說了一遍。</br> 陶玉賢,“……”</br> 還真的是活久見了啊。</br> 當初她就是聽說過,孫澈這位繼母不是個什么省油的燈。</br> 不過她想著,反正女兒也不跟那繼母在一起過活,便是沒怎么上心。</br> 現在看來,那孫家的老夫人哪里是欺人太甚,根本就是沒把花家放在眼里啊!</br> “你打算如何?”陶玉賢看著身邊的外孫女兒,不管如何,這個孫家的老夫人一定是不能繼續留下來的,若是小清遙沒辦法,她倒是不介意親自上門。m.</br> 范清遙想了想道,“孫叔叔默許了讓孫家老夫人留下來,是因為還顧忌著彼此之間淺薄的親情,外孫女兒想著若是連最后一絲的親情也被斬斷,孫叔叔定是會狠下心的。”</br> 陶玉賢聽著這話,就知道這孩子是早已有了主意的。</br> 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br> “外祖母可是還記得當初跟娘親一同嫁過去的嬤嬤?”</br> “那嬤嬤是我親手挑的,成熟干練,如何能不記得。”</br> 范清遙頓了頓,才是繼續道,“昨日娘親詢問我,說是聽聞外祖和外祖母身體不好,便是讓嬤嬤回來小住伺候著,可是外孫女兒回來這幾日,卻是沒見過那位嬤嬤的。”</br> 陶玉賢,“……”</br> 別說是小清遙,就是她也沒見過好吧?</br> 自己的女兒嫁去后院,消息什么的自是都要通過府里的旁人所得。</br> 很明顯,是有人故意放出了這個消息,讓女兒將嬤嬤送離身邊啊。</br> 如今,這人沒在孫府也沒在花家,還能去什么地方?</br> 怕是早就死了!</br> “好啊,真的是好,連咱們花家的嬤嬤都是敢如此殘害,分明就是想要將我的女兒徹底架空起來啊!”陶玉賢一下下拍著身側的扶手,是真的給氣著了。</br> “如今此事孫叔叔還不知情,本來昨日我想要告訴孫叔叔的,卻是走的急將此事給忘記了,如今外孫女兒想著,這話倒是不如由外祖母來說更好些。”</br> 陶玉賢才是不相信,以清遙沉穩的性子,真的就是給忘記了。</br> 只怕昨日故意不說,是早就防著事情鬧起來孫家老夫人不愿離去吧。</br> 而如今讓她去說,這分量自然就是不同了。</br> 只要她把這個巴掌打在孫澈的臉上,孫澈就是不想狠都得狠下心了。</br> “荷嬤嬤,你拿著我的帖子去一趟衙門,請孫大人過來吃午飯。”</br> 范清遙看著痛快答應的外祖母,眼角彎彎地笑了,“還以為外祖母會怪我自作主張,現在看來是外孫女兒小肚雞腸了。”</br> 陶玉賢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嘴巴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甜。”</br> 被自己家外孫女兒利用,有什么可責怪的?</br> 況且她還要謝謝小清遙,給她留了這一巴掌的機會,不然她真的是要被氣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