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的功夫,臘月都是已經過去了。</br> 太子仍舊昏迷不醒。</br> 奈何朝堂日日人心惶惶,永昌帝為了穩住朝中人心,只能先行起身回主城。</br> 此番隨同一起回去的,還有軫夷國太子,連同一直不曾謀面的軫夷國攝政王。</br> 本來,過了年回了主城,范清遙就是要接手軫夷國太子的心疾,只是眼下太子重傷昏迷,永昌帝只能去找軫夷國攝政王商談。</br> 永昌帝跟軫夷國商談,自是無人能靠近身邊的。</br> 就連一直侍奉在皇上身邊的白荼,都得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外。</br> 不過很快,就是傳來了攝政王跟永昌帝一起回主城,想來事情是談成了。</br> 永昌帝一走,莊子里面的官家小姐自然也是要走的,不過她們就算是走,也絕不敢跟皇上一起回去,都是眼巴巴地等著皇上先行離開。</br> 永昌帝臨行前,眾人走出行宮相送。</br> 范清遙因為要照看昏迷不醒的太子,便是被皇上免去了送別之理。</br> 想著這個自私男人僅存的一點良知,范清遙就覺得好笑。</br> 皇上是上午離開的,下午的時候,甄昔皇后便是帶著妃嬪們也坐上了回城的馬車。</br> 這便是皇后的無奈,哪怕兒子還在行宮昏迷不醒,皇后為了后宮的大局,也是不得不忍痛離開。</br> 當然,隨之一同離開的,還有一眾的皇子。</br> 等傍晚時分人都是走干凈了,鬧騰了許久的行宮總算是安靜了下來。</br> 寢宮的門忽然被推開,只見暮煙端著湯藥走了進來。</br> 范清遙看著暮煙愣了愣,“你沒跟外祖母一同回去?”</br> 暮煙將湯藥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本來就想要留下來陪著三姐姐的,沒想到外祖母倒是直接同意了。”</br> 范清遙知道,其實外祖母也是不放心她這邊的。</br> 端起湯藥,范清遙輕輕地吹著上面的熱氣,輕聲詢問著,“你可知道這行宮里還剩下誰了?”</br> 暮煙點頭道,“聽聞皇子妃們都是留了下來,還有張家二小姐和跟她幾個交好的小姐也是留下來了,再有少煊少傅和林奕副少傅,就是一些官家子弟和周家的小公子……”</br> 說到周仁儉的時候,暮煙的聲音明顯小了不少。</br> 自從上次在門口攔住了周仁儉的去路,周仁儉就是再也沒來過。</br> 范清遙仔細想著這些留下來的人,心里也是覺得好笑。</br> 一部分是百里鳳鳴身邊的人,留下來自是無可厚非的,就算皇上再是不將百里鳳鳴這個兒子放在心上,總歸是太子,若是真的行宮空無一人,說出去只怕要顯得他這個當父皇的刻薄冷漠。</br> 至于其他的皇子妃們……</br> 范清遙就是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留下來監視著這邊動靜的。</br> 一旦太子醒來,只怕一夜之間就是會傳到主城那些皇子的耳朵里面。</br> 好在后宮的妃嬪都是跟著走了,范清遙還能夠松口氣。</br> 尤其是蕓鶯的存在,讓范清遙不得不時刻打起精神。</br> 其實,蕓鶯現在的身份就算是想要留下來繼續膈應她,皇上也是不會答應的。</br> 畢竟肚子也是跟著大了起來。</br> 這一胎,愉貴妃看得很是重視,只怕等孩子生下來之后,若個公主還好一些,若是個皇子的話,宮里面還是要不得消停。</br> 百里榮澤愈發在朝堂得勢,若是蕓鶯生下的皇子被愉貴妃算計著再養到自己的身下,對于百里鳳鳴這邊也不是個好消息。</br> 想來,這也是皇后娘娘必須要回到后宮的原因才是。</br> 至于那個張藝藍……</br> 范清遙連想都是懶得去想。</br> 不過皇后娘娘既是能夠默許張藝藍留下,怕對張藝藍還是有些情分的。</br> 更或許,是因為周仁儉也在這里的緣故吧。</br> 這話,范清遙不會說。</br> 但暮煙卻是明白的,見三姐姐再是沒有其他交代的,便是轉身走了出去。</br> 范清遙看著暮煙瘦小的身影,是無奈更是心疼。</br> 如果周仁儉真的對暮煙有意思,她倒是愿意順水推舟的。</br> 但若是周仁儉根本對暮煙無意,就算她絞盡腦汁的撮合又有何用。</br> 到底是強扭的瓜不甜。</br> 所以現在范清遙還不能動手,總是要等周仁儉一個態度的。</br> 碗中的湯藥已經變得溫熱,范清遙又是仔細地吹了幾下,才是含在了口中,然后附身對上了那還微微泛白的唇。</br>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如此的,范清遙也從開始的生疏練就成了現在的輕車熟路。</br> 一口苦澀的藥汁喂進去,范清遙便是趕緊含下了第二口。</br> 結果她不過是剛剛張開嘴巴,口中的藥汁就是全都被卷走了。</br> 舌尖的觸碰,在她的口腔內輕輕掃過,癢癢的。</br> 范清遙僵硬得愣在當場,就看著那一直緊閉的眸子正緩緩睜開著。</br> 四目相對。</br> 那漆黑的眸沉靜如水,在燭光下又似有星光閃爍,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睛。</br> 范清遙對外一直稱百里鳳鳴病重,生死未卜。</br> 但實則她心知肚明,百里鳳鳴醒來是早晚的事情。</br> 可想到是一回事,看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br> 百里鳳鳴其實下午的時候,便是已經有些意識了,只是那個時候腦袋還昏沉的厲害,更是聽聞母后要帶著人啟程回主城,便是沒有睜開眼睛。</br> 本想著等人都是走了,再是給范清遙個驚喜,沒想就是睡著了。</br> 好在再次醒來的時候,唇角軟軟的,哪怕是滿口苦澀的藥汁,也能夠讓他瞬間就是捕捉到他的氣息。</br> 結果沒想到,睜開眼睛,便是對上了一張發黑的臉。</br> 還沒等他開口說話,有什么東西就是落在了自己的臉上。</br> 百里鳳鳴看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范清遙的面頰,難得的心里一慌,抬手就是想要去擦拭掉那讓他心疼的淚珠。</br> 結果卻沒人承他的好意,剛伸手就是被打了回去。</br> 回過神的范清遙坐起身,直接將手中的湯藥遞了過去,看也不看身后人的開口道,“既是醒了,便自己起來喝。”</br> 百里鳳鳴,“……”</br> 行吧,誰叫是他惹了她不開心呢。</br> 接連將近一個月的修養,讓百里鳳鳴恢復了不少,基本上的坐立已是沒有問題,就是被木板固定著的腿還無法下地行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