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從噩夢醒來，捂著還在的胸口，小臉白的如同一張紙。</br> 上一世，她的娘親死了，百里鳳鳴本應該也是死了的，她知道是她讓改變了二人的命格，逆了這所謂的天意。</br> 或許剛剛的那個夢里的聲音是警告。</br> 又或許是一種警戒也未可知……</br> 轉頭朝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望去，她的小臉仍舊慘白的沒有血色，可是那同夜色一般的黑眸，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br> 接下來的幾日，范清遙仍舊整日跟隨在陶玉賢的身邊，專心照看著花月憐的身體，眼看著娘親的起色一點點的好轉，她并不覺得懼怕什么。</br> 不管那日夢里的那個聲音意味著什么，她既然重活一世，就必不會重蹈覆轍。</br> 若當真有天罰，她便翻了這天又如何！</br> 日子似又恢復了平靜，只是一向早早便跟著范自修一起上朝的范俞嶸，卻是如同蒸發了一般消失在了百姓的眼里。</br> 開始的時候百姓都在好奇的，只當這一向勤勤懇懇的范侍郎是生了什么重病，可是漸漸地，那日宮里的事情便是在西涼成內傳得沸沸揚揚。</br> 范丞相被罰了半年的俸祿。</br> 范侍郎被停朝了一年。</br> 就連范家那位總是趾高氣昂的小妾，都是被孫巡撫打了二十大板。</br> 至此，百姓們才算是明白，那范侍郎哪里是生病，根本是躲在府里沒臉見人了。</br> 而相對于惹了一身騷的范府，整日被紀弘遼騷擾的畫家，則是漸漸地成為了百姓們矚目的焦點。</br> 整個西涼城，誰不知道這位紀院判紀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如今這一趟趟地往花家跑，每次都不忘站在府門口扯著脖子的喊，“清遙小姐，拜我為師的事情，咱們再商量商量唄？”</br> 如此的不為功名不為利祿，只為了收花家的清遙小姐為徒，誰不是又嫉妒又羨慕？</br> 一時間，城內的百姓無不是暗罵那范侍郎有眼無珠，放著珍珠不要，拿著一顆魚目當寶貝。</br> 范俞嶸雖然足不出戶，卻也是能夠聽見外面的百姓是如何議論他的，整日他都是陰沉著一張臉坐在府里，對醉伶和范雪凝更是連個好臉色都沒有。</br> 范自修就更不用說了，每日下了朝堂那是哪里背往哪里走，只怕被人看見他的馬車，引來百姓們的指指點點。</br> 冬去春來，一晃到了開春。</br> 范清遙生辰這日，除了大兒媳凌娓躲在自己的院子里裝聾作啞，其他的幾個媳婦兒都是早早地將生辰禮物送了過來，花家的幾個男兒也是將備好的銀票托花耀庭從軍中帶回到了花家。</br> 只是當花耀庭那一張又一張毫無創新的銀票，送到范清遙面前時，臉色卻并不怎么好看，“湊合拿著吧，雖然你那幾個舅舅都是木頭腦袋只知道送銀票，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br> 范清遙欣喜地收下銀票，剛巧陶玉賢從遠處走了過來。</br> 花耀庭想著再過不久自家夫人也是要過生辰了，直接對身后的下人道，“去賬房支五十兩的銀票，當做給老夫人的生辰禮物。”</br> 陶玉賢無奈地嘆了口氣，“還說幾個兒子是木頭腦袋，依我看根本就是隨了根。”</br> 花耀庭老臉一抽，不信邪地問范清遙，“小清遙你說，這是隨根么？”</br> 范清遙看著花耀庭那一臉不愿承認的模樣，還是很誠懇地點了點頭。</br> 花耀庭的老臉又是一抽。</br> 看著被陶玉賢拉走的范清遙，不停地在心里琢磨著。</br> 真的……</br> 隨根么？</br> 剛一進明月院，陶玉賢便是親自將血靈芝送到了范清遙的面前，“明日便是可以將血靈芝入藥了。”</br> 范清遙捧著有她一半高的血靈芝，卻是仰頭問著，“外祖母為何開藥方？”</br> 陶玉賢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交給你，我才更放心。”</br> 這段時間，她是一直帶著范清遙學習醫術，但是基本上都是沒用她操什么心的，無論是藥材的篩選還是什么藥理的相克，范清遙幾乎是一點即透，甚至是有些連她都疏忽了的，范清遙都是能夠細心想到的。</br> 若非不是范清遙還牽連著范府現在身份尷尬，她都是想要自豪地向所有人夸贊的。</br> 這才是她陶家當之無愧的醫女傳人。</br> 許嬤嬤端著一小盆的炭火走了進來，低聲道，“老夫人，剛剛庫房傳了話，說是府內的銀骨炭剩的不多了。”</br> 陶玉賢點了點頭，“已經開春了，剩下的應該足夠應付了。”</br> 正將血靈芝擺放在桌子上的范清遙，卻忽然開口道，“外祖母，雖然時值開春，可城內的積雪還未曾融化，還是再買些普通的木碳吧，有備方無患。”</br> 陶玉賢有些意外，不過隨即便是了然了，自家女兒的身體是逐漸好轉，可因為前段時間用藥的緣故，只怕身體里的寒氣過盛。</br> “既然如此，便是再買些好了。”陶玉賢松了口，只當范清遙也是為了怕花月憐受不得涼，才如此要求。</br> 隨后又是仔細地吩咐明月院的丫鬟，趕緊去賬房支取銀子買碳，這才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出了明月院。</br> 范清遙看著陶玉賢離去的背影，漆黑眸卻是沉得厲害。</br> 前一世，就在母親死的第二年，許多的國家鬧起了雪災，西涼更是春日下雪，天氣冷得不知凍死了多少人。</br> 范自修帶著范俞嶸以她在范府的名義，大肆從花家收斂木炭。</br> 外祖母和外祖是怕凍壞了她，才將僅剩的木炭都給了范家。</br> 而當年在范府的她被醉伶洗腦，在得知外祖母凍病臥床，外祖在軍中四肢都生了凍瘡，不但沒有絲毫的愧疚，反倒是跟著醉伶一起幸災樂禍地笑著。</br> 這是她的債，她得還。</br> 所以這一世，她絕對不可能再讓花家的任何人受凍挨餓。</br> “清遙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才剛去賬房支取銀子的丫鬟，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跪在范清遙的面前就是嚎啕大哭了起來。</br> 許嬤嬤皺眉道，“如此哭哭啼啼，究竟出了何事？”</br> 丫鬟跪在地上抽泣著道，“剛剛奴婢奉了老夫人的命去賬房取銀子，可，可誰知剛好碰見了大奶奶，大奶奶說府里年初用銀子的地方多，不許再買木炭。”</br> 許嬤嬤氣的不行，卻也是無可奈何。</br> 西涼的規矩，長嫂為母，各個大戶人家的大兒媳都是要撐起夫家的。</br> 再者凌娓其娘家又從商多年，所以這么多年花家府內所有賬目和在城里開設的醫館，都是凌娓再管。</br> 范清遙拿起披肩，對那丫鬟道，“你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br> 語落，直接朝著門外走了去。</br> 許嬤嬤趕緊追了上去，“小小姐這是要去哪里？”</br> 范清遙平靜地道，“去見大舅娘。”</br> 窮人家的孩子十一歲這個年紀只怕是都要成親了，她自也不能一直縮頭縮尾，總是要有所擔當的才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