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郡主大義滅親,皇上大肆贊賞一事,很快便是傳遍了主城。</br> 四個時辰后,彭城這邊也終是得到了消息。</br> 花家的幾個太老爺本來還心存僥幸,想著不管如何花耀庭都是他們的兄弟,此番范清遙如此的不給分支面子,那就是目無尊長,以下犯上,就算是花耀庭再怎么跟分支劃清楚關系,也是絕不可能對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坐視不理的。</br> 結果……</br> 還沒等他們前往主城呢,主城的消息就是先一步得傳了過來。</br> 花家三太老爺看著自家的大哥,“大哥,咱們現在就去主城吧!”</br> “去什么去,沒聽消息說連皇上都是對清平郡主此舉稱贊有加么?”花家大太老爺頭疼陣陣,若是沒有皇上的圣旨,他們或許還真的能夠去主城的花家鬧上一鬧,可如今有皇上給清平郡主撐腰,他們再去主城豈不是自己找死!</br> 花家三太老爺一想到自己慘死的長孫,就是心痛難當,“那咱們怎么辦啊!”</br> 花家大太老爺壓下陣陣頭疼之意,“還能怎么辦!當然是繼續加派人手給清平郡主找人啊!”</br> 只要他們能夠安安分分地將范清遙那個瘟神送走,他們便是還有活路。</br> 就算此番被打壓,只要還有貴人在暗中出手相助,他們就還有翻身的機會。</br> 沒有權不怕,有錢就足夠了。</br> 清平郡主找尋失蹤孩童的事情,在彭城鬧騰的如火如荼。</br> 百姓們在得知是清平郡主要找人的時候,可謂是爭先恐后地領著相似年紀的孩童上門詢問,就是連人牙子都誠惶誠恐地帶著新收到的幾個孩子進了客棧,生怕自己買走的孩童跟清平郡主有關。</br> 狼牙見過那孩童,更是記得那孩童身上的氣息,為了避免自家的小姐被叨擾,索性就是坐在了客棧的一樓親自把關。</br> “這位爺,您看看這個孩子是不是?”附近花樓的老鴇,領著一個剛剛收來的打雜孩童走了進來。</br> 結果不過是剛剛邁步走進門檻,便是見狼牙揮了揮手。</br> 老鴇既松了口氣又失望,只能牽著那孩童的手轉身離去。</br> 清平郡主此番為了她們彭城做了如此大的好事,她們身為彭城的百姓,是真的想要為清平郡主出一份力的。</br> 二樓的走廊上,青衣男子俯身支撐在圍欄上靜靜地看著。</br> 那雙玩世不恭的黑眸,難得的多了幾分賞識的認真。</br> 越是小的城池,便越是魚龍混雜。</br> 可如今不管是什么樣身份的人,都愿意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出一份力,看似是不敢抗拒清平郡主這四個字的身份,可實則百姓們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卻是那樣的真摯。</br> 以一謀十……</br> 嘖嘖嘖。</br> 當真是好手段。</br> 曾幾何時,他在聽聞范清遙這三個字的時候,可是從沒想到她竟如此厲害。</br> 轉身推開身后的房間門,那個手段非常的女子就坐在不遠處的書案后看著早就是已經塵埃落定的案宗。</br> 男子不知她還在看什么,竟是看得如此專注,也不叨擾,只是邁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就這么靜靜地看著她。</br> 范清遙感受到了男子的目光,卻并未曾放在心上。</br> 眼下這些案宗,看似是已經讓花家的分支罪有應得,但實則其中卻還隱藏著關鍵的一個點。</br> 前些年的時候,花家分支雖也仗著主城花家作威作福,但卻手頭拮據的厲害。</br> 是這幾年才有所改變。</br> 這案宗上更記錄著,花家四老爺的次子,曾高價賣給百姓們天價藥材,可最后卻被查證,那藥材里所謂的西洋參,不過是黃芪所替代。</br> 黃芪,味甘,性溫,具補氣益中,養血補氣之作用。</br> 雖其功效看著與西洋參如出一轍,可實則黃芪對體燥的人并不友好,極其容易勾起體燥人的虛火,但西洋參便剛巧能綜合這一點。</br> 再則,黃芪盛產,西洋參卻難能意見,所以兩者的價格也是天差地別。</br> 范清遙記得,花家分支一直是不務正業的,正因為上梁不正,下梁才會歪得離譜。</br> 可是近幾年的案宗上,均是大大小小涉及了花家分支和藥材,如此……</br> 只能說明花家分支正私下倒賣藥材。</br> 一個毫無任何醫術根基的分支,竟以倒賣藥材賺的盆滿缽滿,碰巧是假,背后有貴人幫忙才是真。</br> 倒賣藥材,所需的關卡并非一個兩個。</br> 那所謂的貴人如此費心費力幫助一個糊不上墻的爛泥,其目的不得不讓人深思。</br> 究竟是真的在幫助花家分支,還是想要透過花家分支滲入主城的花家……</br> 只怕要試一試才知道。</br> 范清遙的心里漸漸有了章程。</br> “看樣子,你似乎是想明白了某些想不明白的事。”男子見范清遙扣上了手中的案宗,淡淡地勾起了唇角。</br> 范清遙再是提筆磨墨,頭不抬眼不睜地提醒著,“毒已清除,你可以走了。”</br> 男子故作深情調侃,“可是我舍不得你怎么辦?”</br> “我救你,是因為你剛好昏死在了我的面前,身為醫者,別說是個大活人,就算是個阿貓阿狗我也會救,你身上的毒已深入骨髓,我不過是盡力而為。”范清遙低頭在宣紙上奮筆疾書,對于身邊的男子完全視而不見。</br> “竟如此絕情啊……”</br> 男子低低地笑著,似對范清遙的反應并不驚訝,反倒是覺得她本該就是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br> “聽聞皇上已下旨賞賜了你此番大義滅親之舉,看樣子,你在皇上的面前已漸漸得到了信任,雖還不至讓皇上對你器重,但起碼會讓你遠離血光之災,踩著分支為自家正名的同時又籠絡了民心,更是又對高高在上的那個人表露了投誠之心,如此的一箭三雕,一石三鳥……嘖嘖嘖……清平郡主果真是好手段啊。”</br> 這位清平郡主,一出手便如此驚人,就是連他都不得不刮目相看。</br> 當真是環環相扣,讓人嘆為觀止。</br> “順勢而為,何以驚嘆。”范清遙放下手中毛筆,淡然自若地抬起面龐。</br> 四目相對。</br> 她那雙漆黑的眸子里,并不曾對男子的揣測有任何的恐懼和驚訝。</br> 此人穿戴不俗,武功高深莫測,絕非是普通的百姓。</br> 既他已看穿了她的舉動,那么她便沒有必要繼續與他饒舌,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認下來,如此才能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br> 男子是真的沒想到范清遙敢承認的如此痛快,反倒是愣住了。</br> 半晌后,才是勾唇一笑,再是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模樣,“就不怕我揭穿你?”</br> 范清遙面不改色,“你試試就知道了。”</br> 她既是敢做,便早已留下后手。</br> 就好像她既是能救了他,便也能再殺了他。</br> 男子察覺到范清遙眼中的殺意,笑著聳了聳肩,“我從未曾有恩將仇報的習慣,此番清平郡主出手相救,我沒齒難忘,他日有機會,此恩情我必定加倍奉還。”</br> 范清遙寵辱不驚地看向男子,“我救你時便是沒打算讓你回報什么,但若是有朝一日你成為了我面前的絆腳石,我會毫不留情的除掉你。”</br> 男子幽幽地看著范清遙,連離別都不愿說些好聽的話,現在的女子怕不都是如此絕情的?倒是可惜了那漂亮的臉蛋了,若是懂得在男人面前阿諛奉承的話,又何必如此辛苦凡事自己親力親為。</br> 有寒光,忽然乍現在范清遙的指縫之中。</br> 男子識趣地收回目光,一個轉身從窗戶躍下,很快便是消失在了夜色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