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微微瞇起眼睛,心生佩服,“自己得不到,不如便讓所有人都得不到。”</br> 皇上控制欲極強,如此想要控制住太子,為的就是以后傳位之后可繼續垂簾聽政,參與朝堂紛爭國家之事,所以只要皇上還能動,便絕不會讓百里鳳鳴手握軍權。</br> 若是旁人,怕早就隱忍不住于暗中部署勾結。</br> 畢竟軍權對于任何想要坐上那把椅子的皇子來說,都是一把百利無害的利刃。</br> 但是百里鳳鳴的聰明卻在于,皇上既控制他得權勢,他便狠心不要,與此同時更是借助皇上之手讓所有人都碰不得軍權。</br> 百里鳳鳴微微一笑,“待回到主城后,這一千精兵怕是連三分之一都留不得,我又何必在意他們的看法為何?”</br> 在死人面前機關算盡,不過是白費心機。</br> 等軍中徹底清理門戶之后,留下來的才是真正能夠身家清白的。</br> 到時只需稍微篩選出皇上的眼線和心腹,剩下的那些再是去拉攏也不遲。</br> 范清遙心中暗驚,斷然沒想到在如此不知不覺中,百里鳳鳴已開始謀權奪勢。</br> 就如同外面的那些士兵所說,若非親耳聽見百里鳳鳴剛剛的話,誰又是能夠想象得到,看似最為不中用的太子,早已伺機而動蓄勢待發。</br> 為了能夠趕在日落前抵達鈀澤,大軍取消了原本的休息,將士們只在行軍途中簡單的吃些干糧,便抓緊趕路,可饒是如此等黃沙仍舊拖延了大軍前行的速度,走在前面的鮮卑隨行軍,有幾次都是領錯了道路。</br> 無論是百里鳳鳴亦或是范清遙,都心知肚明婁乾不過是在故意拖延時間。</br> 不過于面上,百里鳳鳴還要佯裝出陣陣驚慌,并時不時地派林奕前去詢問婁乾,做足了心急又無奈之模樣。</br> 酉時末,天已黑。</br> 大軍距離鈀澤仍舊還有十里路。</br> 一直緩慢前行的大軍再次停下了腳步。</br> 范清遙順著車窗簾向外望去。</br> 附近群山連綿,地勢險峻,入目可見之處荒無人煙。</br> 林奕的聲音忽然響起車外,“殿下,鮮卑三殿下請您去前面馬車之中稍作商議。”</br> 范清遙目色一凜。</br> 婁乾此人獨立獨行,連同僚之中藩王的進言都不曾聽取,如今又怎么會主動找一個他國太子殿下商談?</br> 只怕商談是假,調虎離山才是真。</br> 百里鳳鳴起身朝著車門的方向走去,卻在路過范清遙身邊的同時停下腳步。</br> 他徑自蹲下身子,解開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了范清遙的身上,袖長的手指仔細系好綁帶,目光專注動作輕柔。</br> 幾乎是瞬間,屬于他身上特有的紫述香,便是將她團團包裹。</br> “百里鳳鳴……”</br> 范清遙本能地想要解開歸還,手卻被那袖長的五指攥緊于手心之中。</br> 百里鳳鳴緩緩抬頭,深邃柔和的雙眸平添了一絲說不盡的擔憂,“若是想要歸還,不妨等事情平息后親自還給我。”</br> 此番刺殺乃婁乾孤注一擲又破釜沉舟之舉,就算是他已暗中部署,也是九死一生。</br> 其中險惡不說自明!</br> 范清遙靜默地看著那俊秀的面龐半晌,才輕輕點頭,“好。”</br> 百里鳳鳴又是睨視她片刻,直到林奕催促的聲音再次響起于車外,才轉身離去。</br> 在林奕的陪同下,百里鳳鳴踏上了婁乾的馬車。</br> 兩方殿下商議要事,士兵原地休息整頓。</br> 行走一整天的將士們早已累得疲憊不堪,有些甚至剛一坐在地上就睡死了過去。</br> 林奕在將百里鳳鳴送至馬車上后,便是佯裝著安頓西涼將士回到了西涼這邊的軍隊之中,趁著眾人都在忙著休息時,一溜煙躥回到了百里鳳鳴的馬車之中。</br> “清瑤小姐,可以易容了。”林奕說著,毫無防備地單膝跪在了范清遙的面前。</br> 林奕雖不比少煊穩重,卻也是通過層層挑選才是能夠站在太子身邊的副太傅,無論是武功還是感知都高于常人。</br> 林奕早已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只不過是怕嚇著范清遙沒敢說明罷了。</br> 趁著閉目的時候,林奕本打算將附近所見到的地勢在腦海之中過了一遍,結果他這一晃的功夫都是過了三遍了,也是沒感覺到面前的清瑤小姐有所動作。</br> 詫異地睜開眼睛,看向穩穩坐在面前的范清遙,林奕疑惑道,“清瑤小姐……”</br> 彈浮在林奕唇角上的白色粉末,隨著林奕的開口而準確落入林奕口中。</br> 幾乎是瞬間,林奕四肢發麻,一頭倒在了馬車上。</br> 林奕一愣,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清瑤小姐您絕不可只身奔險!”</br> 范清遙解開披在身上的大氅,輕輕蓋在了林奕的身上,“若我不曾平安而歸,勞煩告知百里鳳鳴務必將笑顏送回主城,還有……將這大氅一并送還給他。”</br> 從開始到現在,范清遙根本就沒打算要按照百里鳳鳴的安排形勢。</br> 百里鳳鳴此人城府太深,如若趁著林奕佯裝自己將鮮卑人引開后,在暗中殺她滅口,再以此栽贓嫁禍給鮮卑,她將孤立無援只能束手等死。</br> 雖然,她不能一口咬定,百里鳳鳴當真如此的陰險狡詐。</br> 但是她賭不起。</br> 她更不會再次將自己置于一個男人的掌控之中。</br> 鮮卑暗殺看似險惡,但若是她當真能夠突出重圍,不但是能夠救出笑顏,更是能夠堵住皇上的嘴巴,讓皇上對她打消殺意。</br> 險惡是險惡了一些,但主動權卻在她的手上。</br> 她早就說過的,不成功,便成仁。</br> “鮮卑藏東西的地點我已如實告知,待你們得手,提醒百里鳳鳴務必將所有供于花家軍練兵,百里鳳鳴若是明君,花家軍必定誓死追隨,百里鳳鳴若想要暗中除掉我舅舅們也不是不可,只是一旦淮上發生廝殺傳入到皇上的耳朵里面,百里鳳鳴就算是除掉了我舅舅們,也難以自保。”范清遙心里有章程不假,但究竟能夠有幾分把握逃出生天,連她都未可知。</br> 在此之前,她自要讓百里鳳鳴明白,從百里鳳鳴默許舅舅們存活開始,他便已經是與花家拴在一根繩上的了。</br> 雖談不上榮辱與共,但唇亡齒必寒!</br> 范清遙看向林奕,目光淡淡,“鮮卑人的目標是我,只要你不予掙扎,他們便不會要你性命,半個時辰后你體內的藥效會自動解除。”</br>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與百里鳳鳴如此算計。</br> 甚至是懷疑百里鳳鳴的用心。</br> 但是經歷過一世慘死的她,哪怕是現在一閉上眼睛,都是能夠看見百里榮澤的背叛,百里榮澤的利用,百里榮澤又是如何一劍刺穿她胸口的。</br> 范清遙自知,自己的執念太深,根深蒂固,融入骨血。</br> 她也承認,對于百里鳳鳴她已然動情,但卻始終無法邁出那一步。</br> 若還有來世……</br> 她或許真的能夠做到與其執子之手吧。</br> 僵硬在馬車上的林奕心里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他想要告訴范清遙,太子殿下當真是一心都在為了如何保全范清遙考慮,更想要告訴范清遙,皇上那邊太子殿下已經有了對策,可是現在他的卻是有口難言!</br> 看著范清遙那眼中決然的平靜,林奕又是說不出的佩服。</br> 生死面前不但能夠做到如此的從容淡定,更是還能夠為花家的存亡鋪路,如此膽識和魄力,又是幾個男兒能夠相提并論的?</br> 這一刻,林奕是真的心服口服了。</br> 突然,一片喧嘩響起。</br> 不過是片刻,馬車外早已是馬嘶人驚!</br> 范清遙目色一凜,心道一聲,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