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東宮。</br> 五皇子百麗翎羽瞪大眼睛地聽完少煊的匯報,狂亂跳動的心已經完全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br> 范自修那個老狐貍可是朝中出了名的狡猾奸詐,結果現在卻是被按在花家跪著,而且還是被人捉了個人贓并獲。</br> 雖然百麗翎羽不想承認,但卻必須要承認這范清遙有些聰明過頭了。</br> 不但是化解了父皇前去查探花家之嫌,更是借父皇的手拉下了當朝的丞相……</br> 嘖嘖嘖……</br> 這心黑的簡直是讓人嘆為觀止啊!</br> “皇兄,你聽我一句勸,花家的那個范清遙我看你還是算了吧。”那死丫頭鬼精鬼精的,若是以后當真在一起過日子……</br> 皇兄我真怕你夫綱不振啊!</br> 少煊汗顏,“五殿下還是擔心自己吧。”</br> 百麗翎羽聽著這話就不樂意了,“你再說我蠢?”</br> 少煊如實道,“微臣在說殿下還未曾被賜婚。”</br> 所以你一個單身汪有什么資格質疑我家殿下。</br> 百麗翎羽,“……”</br> 少煊你是不是欺負我打不過你!</br> 寢宮里,少煊跟百麗翎羽你一言我一語,大眼瞪小眼著。</br> 百里鳳鳴身影優雅,恬靜而淡然地喝茶看書,完全將兩個人當成透明的。</br> 百麗翎羽跟少煊吵得嘴皮子都是干了,一把搶過百里鳳鳴拿起的茶,“皇兄你該不會當真是另有新歡了吧?”</br> 不然那范清遙都是在府里作妖作上天了,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br> 百里鳳鳴微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卷,望了望窗外的陽光,才是慢慢起身,“時間貌似也差不多了,我出去走走。”</br> 百麗翎羽看著皇兄那不疾不徐走向門外的身影,就是用肩膀撞了下少煊,“皇兄做什么去了?”</br> 少煊茫然地搖了搖頭,“殿下的心思哪里是微臣可以揣摩……”</br> 話還沒說完,少煊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瞪大眼睛,“聽聞今日三殿下會進宮,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吧……”</br> 百麗翎羽不相信地笑道,“皇兄沒事找三皇兄做什么去。”</br> 才剛進宮打算去給愉貴妃請安的三皇子百里榮澤,就是遇見了百里鳳鳴。</br> 百里榮澤一看見百里鳳鳴那張俊美絕倫的臉,就是能想起他被罰禁足,不但沒有得到淮上的軍功,更是還被父皇怪罪連累了七皇子戰死。</br> 百里鳳鳴倒是如往常一般的淡然,更是主動上前開口道,“三皇兄。”</br> 百里榮澤還以一禮,才是挑釁地詢問著,“往常這個時候,太子不是都應該在東宮讀圣賢書么?誰能想到堂堂的太子竟是趁著父皇去花家追喪而偷閑。”</br> 百里鳳鳴似是沒聽出那話語里的譏諷,依舊的云淡風輕,“難怪聽聞范丞相此刻正是在花家,想來定是跟隨父皇一同前往才是。”</br> 百里榮澤聽著這話就是皺了皺眉,“范丞相也在花家?”</br> 范自修是母妃的人,沒有母妃的言語怎么可能私自前往花家?</br> 還是說這里面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br> 百里鳳鳴倒是未曾肯定,只是模凌兩可地道,“我不過也是聽聞,或許有偏差也說不定,想來三皇兄還要忙著去給愉貴妃請安,我就不打擾三皇兄了。”</br> 語落,百里鳳鳴真的就是走了。</br> 百里榮澤卻是久久無法安心。</br> 這些年百里鳳鳴都不曾在朝政上用心,故百里榮澤不認為百里鳳鳴會挑撥離間。</br> 況且剛剛百里鳳鳴說話時,語氣平淡表情平靜,似真的就在說著一個聽聞而已。</br> 難道范自修真的去了花家?</br> 可是他去花家又是什么目的,竟是連母妃都不知曉。</br> 心里惴惴不安,百里榮澤趕緊就是朝著月愉宮的方向走了去。</br> 正是坐在寢宮里的愉貴妃看著急匆匆的兒子就是道,“就算你父皇不在宮里面,你也不能沒有分寸沒有規矩,若是被有心的人看見怕又是要惹起口舌。”</br> 百里榮澤看著愉貴妃卻道,“母妃可知范自修去了花家?”</br> 愉貴妃聽著這話就是愣了愣。</br> 范自修前往花家,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br> 或者說,是她讓范自修去的花家也不為過。</br> 可是這種事情……</br> “你是從哪里聽說的?”</br> “我是從太子那里聽聞的。”百里榮澤看著母妃的表情,心里已是有了數,就是將遇見百里鳳鳴的事情給講了一遍。</br> 愉貴妃的臉色就是不好看了。</br> 她讓范自修暗中聯系花家人,就是想要讓花家徹底從主城消失。</br>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更是提醒范自修了四個字。</br> 通敵叛國。</br> 茲事體大,范自修自是要隱瞞的滴水不漏,為何現在太子會知道此事?</br> 思來想去,愉貴妃趕緊就是將自己的心腹叫了過來,“趕緊去查!”</br> 百里榮澤看著母妃那慎重的表情,就是不安地詢問了一嘴,結果就是聽見了一件駭人聽聞直接將他雷劈在了原地的事情。</br> 陷害忠門通敵叛國,若是大功告成自然是能夠斬草除根。</br> 可是一旦被父皇發現……</br> 百里榮澤雙腿發軟,都是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br> 一炷香的功夫,打探的人匆匆而歸,“啟稟愉貴妃,三殿下,范丞相暗中聯系花家大姑奶奶,剛好被今日前往花家的皇上抓了個人贓并獲。”</br> 愉貴妃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你說什么?”</br> “眼下花家里里外外圍滿了百姓,皇上正在思量如何給范丞相定罪,屬下回宮時,更是在宮門口遇見了太子殿下跟五殿下,看似是要出宮,屬下更是聽聞太子殿下跟五殿下說什么……通敵叛國。”</br> 如此一番話,愉貴妃跟百里榮澤都是坐不住了。</br> 剛剛兩個人還在慶幸,就算是被皇上抓到,但總歸是沒露出通敵叛國的風聲。</br> 可是聽聞心腹的一番話,無論是愉貴妃還是百里榮澤,都不得不考慮太子出宮的意圖和說出口的那番話。</br> 難道是皇上已經知道了范自修此番前往花家的意圖?</br> 不然的話,太子出宮又是去做什么了?</br> 很明顯,根本就是皇上想要讓太子出面徹查此事啊!</br> 愉貴妃越想越是心里發慌,眼前更是陣陣的天昏地暗。</br> 百里榮澤攥緊拳頭就是道,“母妃放心,兒臣現在就派人了結了范自修。”</br> 愉貴妃怒斥道,“荒唐!不管如何那都是西涼的丞相,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以為皇上就不查了?”</br> “難道真的就等著范自修反咬一口不成?”m.</br> 愉貴妃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靜默了半晌才是道,“就算他想咬,也要看本宮給不給他那個機會。”</br> 百里榮澤愣了愣,“母妃的意思是……”</br> “你現在速速出宮,聯系身邊的幕僚大臣們,以最快的速度讓他們寫一封聯名信,將范自修這些年做過的那些勾當都掀出來,記住!罪證不用仔細但一定要多,皇上如今正是在氣頭,自是不會仔細去看里面的內容,只會在意那聯名信上究竟有多少條罪狀。”</br> 花家一事,范自修的丞相怕是再難保住。</br> 如此她倒是不如先自斷手臂。</br> 百里榮澤仔細謹記母妃的交代,連茶都是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是匆匆出了宮。</br> 宮門前的榕樹旁,百麗翎羽鬼鬼祟祟地探出了頭。</br> 看著百里榮澤那著火似的背影,疑惑道,“皇兄如何知道范自修栽贓花家謀反?”</br> 他剛剛不過是來看看皇兄是否來堵三皇兄,結果就是被皇兄拉著站在宮門口聊起了加長,更是說什么范自修栽贓花家謀反……</br> 如此的前言不搭后語,當真是聽得他干燥啊。</br> 百里鳳鳴睨著百麗翎羽的一臉懵逼,笑著道,“猜的。”</br> 范自修就算是恨透了花家,也沒有膽子敢暗中設計陷害花家。</br> 所以此番只能是愉貴妃在背后出謀劃策才是。</br> 而能夠讓父皇在花家大發雷霆,完全不給范自修留任何的情面定是大事要事。</br> 再者,愉貴妃既是打算下手,就必是破釜沉舟,自不會手下留情。</br> 如今上淮上一戰剛剛平息……</br> 這個時候栽贓花家通敵叛國便是最為情理之中的事。</br> 眼下百里榮澤這般匆忙出宮,只怕是愉貴妃打算棄車保帥了。</br> 西郊府邸。</br> 范自修落馬可謂是大快人心,從一品丞相降為六品翰林院侍讀,就算是命保住了,以后在朝堂也再是無任何的威信可談了。</br> 范清遙看著那厚重的書信,腦海里的身影愈發清晰。</br> 百里鳳鳴。</br> 雖沒想過要驚動他,他卻還是出手了。</br> 心下一陣悸動,范清遙拼命壓下,依舊保持著最為警覺的狀態。</br> 范自修一事已塵埃落定,這個坐在花家的男人卻仍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br> 莫非……</br> 果然,白荼不知聽見了什么風聲,起身朝著花家門外走了去。</br> 再是回來時,他就是擔憂地看了范清遙一眼,隨后才是跟永昌帝低聲耳語著。</br> 片刻,永昌帝緩緩起身,“怕是要到花家英靈出喪之時,朕便是不做打擾先行回宮了。”</br> 花家的女眷見此,紛紛跪在磕頭,心里卻是狠狠地松了口氣。</br> 范清遙起身相送,心里想著剛剛白荼那擔憂的目光,心里就是繃緊了的。</br> 結果就在眾人剛剛走出府邸的同時,就是聽聞有人來報,“啟稟皇上,花耀庭奉命攜花家老夫人而歸,正往花家而來。”</br> 花家人聽著這話,心都是跟著揪緊了的。</br> 花家男兒全部戰死,這個時候公公和婆婆回來得知真相如何受得住?</br> 公公和婆婆早已過了知命之年,二老頭上的白發更是滄桑可見。</br> 如今卻是讓他們奔波而來白發人送黑發人……</br> 就算是皇上又怎能如此殘忍?</br> 永昌帝看向范清遙故作懊惱地道,“一直忙著他事,倒是把正事忘記了,花家男兒戰死沙場,朕念在花耀庭思兒心切,破例讓其回歸主城。”</br> 范清遙看著永昌帝眼底閃爍著的精光,暗自繃緊了全身。</br> 早就知道他不懷好意,沒想到在這里等著!</br> 范清遙喉嚨一陣厭惡的翻滾,寒冷無比的心,殺意直沖胸腔。</br> 這便是她的外祖和舅舅們效忠的帝王!</br> 她的外祖為西涼培養出了無數將才,掏空花家填充軍餉,舅舅們更是在外祖的帶領下年幼習武進入軍營,在其他富家子弟還在招貓逗狗的年紀,她的舅舅們早已血灑戰場,滿身傷疤!</br> 狗皇帝不顧外祖年邁之軀讓外祖歷經喪子之痛,只為了滿足那無恥的猜忌。</br> 既這個天下已這般諷刺,花家又何故再成為他人之刀俎?</br> 西涼呵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