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遙想著此番的道路難行,就是叮囑天諭輕裝上陣。</br> 天諭咬緊牙關,幾個月前的天真爛漫退去之后,蛻變出的則是花家之女才有的沉穩(wěn)和果敢,“三姐放心,我這就去收拾行囊。”</br> 懷揣著勇往直前的心思,天諭沉穩(wěn)地走出了范清遙的院子。</br> 抬頭看了看頭頂那無盡的黑夜,只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渺小。</br> 她確實是提前觀察到了三姐的不同,可卻沒想到事情竟如此嚴重。</br> 不斷從身體冒出虛汗打濕了身上的衣衫,這一刻她才是開始陣陣后怕。</br> 其他人在聽聞父親和叔伯們能夠再次踏上戰(zhàn)場,都是那樣的喜悅,卻唯獨三姐能夠看透其中的玄機,此番若不是三姐有所警覺,只怕這早就是凋零不堪的花家,接踵而來的將會是更大的狂風暴雨。</br> 范清遙送走了天諭后,并沒有多做耽擱,起身就是前往了天諭所住的南院。</br> 屋子里,還不曾睡下的三兒媳沛涵見范清遙進了門,就是趕緊起身迎了過來。</br> “怎么這么晚過來了?”她說著,就是要拉范清遙坐下。</br> 范清遙卻是后退一步,徑直跪在了地上。</br> 三兒媳沛涵就是給嚇了一跳的,“小清遙你這是做什么?”</br> 范清遙先是給三舅娘重重磕了個頭,才是揚起面頰,繃緊全身將花家現(xiàn)在的局勢都是給說了一遍的,“若非形勢所迫,我定不會讓四妹前去淮上冒險,三姨娘如何責罵我都愿意受著,如三舅娘當真不愿,現(xiàn)在攔下四妹還來得及。”</br> 她可以有所隱瞞,但此事事關重大,她絕不能欺騙。</br> 范清遙之所以這個時候過來請罪,就是給三舅娘留下了一絲希望的。</br> 花家出事,作為花家的所有人都是有義務挺身而出。</br> 但上一世她親眼看見親人生離死別的刻骨之痛。</br> 親身經(jīng)歷過悲歡離合生死永別的剜心之疼。</br> 這一世,她又是怎舍得讓親人再去品嘗一番這其中滋味?</br> 三兒媳沛涵看著跪在面前的小人,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連身體都是不聽使喚了。</br> 她喉嚨翻滾著,雙眸逐漸泛紅,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落。</br> 范清遙見此已是了然,“三舅娘放心,我這就去阻止天諭。”</br> 如果有可能,她自是不希望還有人知道這殘酷的真相的。</br> 不過好在三舅娘為人有主見,就算知道也絕不會聲張。</br> 至于能夠代替了天諭的人就只有……</br> “小清遙!”</br> 三兒媳沛涵忽然出聲,她走到范清遙的面前狠下了心,顫抖著唇角鄭重道,“既那個不安分的東西想要走,就是讓她走了吧,她既是姓花就有這個責任,只是你切記要告訴她,一定要將消息帶到她父親和其他叔伯的面前,若是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她也就是不用回來了!”</br> 不舍,自然是不舍的。</br> 可是三兒媳沛涵卻必須要狠下心腸。</br> 她是沒有小清遙那睿智和凡事的了然于心,但是她也知道現(xiàn)在小清遙所做的就是在保全著這個支離破碎的家。</br> 若是這個時候她一個長輩再是拖了后腿,怎又配小清遙的一聲三舅娘?</br> 范清遙心口一梗,眼睛也是紅了,“三舅娘……”</br> 不等范清遙繼續(xù)說,三兒媳沛涵就是又道,“天諭那丫頭小聰明還是有一些的,被花家養(yǎng)著這么多年,現(xiàn)在也是時候出去歷練一番了,小清遙你放心,府里面的其他人我會隱瞞和照顧好,你只管放心去忙其他的事。”</br> 范清遙點了點頭,就是再次握緊了三舅娘的手。</br> 上一世的她,自私自利,果斷獨行,并不曾感受過家人的陪伴。</br> 好在這一世她死死地抓住了曾經(jīng)失去的東西。</br> 原來,這便是所謂有家的感覺。</br> 風雨共擔,榮辱與共。</br> 深夜子時子時。</br> 背著一個小包裹的天諭已是更換好了一身的男裝。</br> 在范昭的陪伴下,兩個人悄悄打開了府邸的后門。</br> 范清遙將三個錦囊塞進了天諭的手中,仔細叮囑著,“遇到事情無需驚慌,每次打開其中一個錦囊,必能保你化險為夷。”</br> 天諭點了點頭,將眼底的淚光都是逼回到了肚子里。</br> 花家的女兒不同其他嬌滴滴的女子,從小就是會被祖父拉著騎馬射箭,天諭雖是有些生疏了,坐在馬背上卻也還算是穩(wěn)當。</br> 范昭見四小姐坐穩(wěn)了后,也是要翻身上馬,卻忽然就是察覺到了一絲異常。</br> “誰?”范昭瞬間抽出懷中長刀,眼中殺氣外泄。</br> 林奕平穩(wěn)地落定在了范清遙的面前,就是抱拳道,“屬下曾有幸跟隨花老將軍一同前往淮山平亂,殿下叮囑此番前往淮上路途險惡,還請清瑤小姐準許屬下能隨行帶路。”</br> 范清遙知道,自己的算計和心思是瞞不過百里鳳鳴的。</br> 只是她沒想到這么快他就是已經(jīng)猜到了全部。</br> “如此就是勞煩東宮副少傅了。”</br> 此番前往淮上并非兒戲,多一個人隨行就是對天諭的多一份保障。</br> 林奕頷首不再多話,前往暗處將自己的風馳馬牽出,一個翻身就是當先朝著城門的方向疾馳了去。</br> 天諭見此也是不再停留,甩出手中馬鞭緊緊跟隨在其后。</br> 范昭正是也要翻身上馬,卻被范清遙拉住了袖子。</br> “主子?”</br> 范清遙看著范昭,就是再次攥緊了五指,“范昭,此番前去洛邑……”</br> 一陣涼風吹過,將范清遙后面的話徹底隱藏在了涼意之中。</br> 字字聽得清楚的范昭卻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主子您這是在造反啊!您確定要如此?”</br> 范清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br> 只要能讓舅舅們平安逃過此劫,別說是造反,就是逆天又如何!</br> 范昭見范清遙冰冷的目中滿是堅定,也是不再多話翻身上馬。</br> 偷偷站在后門處的三兒媳沛涵捂著自己的唇,早已哭得渾身顫抖不止。</br> 范清遙無聲地走過去,輕輕地就是握住了三舅娘的手。</br> 剛巧此時,門外就是有兩個酒醉的人路過。</br> “你可是聽說了么?那竇家這次算是玩完了,不但是被都城的百姓追著罵,更是都被商盟被除了名字,聽說竇家將都城的鋪子都是給變賣了。”</br> “如此大的消息我怎么能不知?我還知道是因為那竇家老爺撞邪了,回到了府里之后就是一直嚷嚷著說是看見了鬼的,竇家上下被嚇得雞犬不寧,沒有辦法才是連夜搬出了主城。”</br> “惹誰不好偏偏就是惹了花家,不過誰又是能夠想到,看似都是已經(jīng)只零破碎的花家,竟是還有如此本事,連都城的那些紈绔都是給足了面子啊……”</br> 三兒媳沛涵聽著這話就是心中一驚的。</br> “若是竇家出事了,那大嫂以后的日子豈不是也要跟著……”到底都是曾經(jīng)的妯娌,誰也是不希望真的看見凌娓無家可歸的。</br> 范清遙卻是神色淡淡,“天色不早了,我送三舅娘回去休息。”</br> 當初竇夫人能夠在花家剛剛受到重創(chuàng)的時候,就是主動上門踩上一腳,若說其中沒有凌娓的挑撥又怎么可能?</br> 自己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每一步自都要都作數(shù)。</br> 成王敗寇,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憐之人。</br> 只是范清遙沒想到天諭調配出的藥,藥效還是算不錯的,不過是涂抹在了自身一點,又故意在與那竇寇城爭吵的時候蹭在了其身上,就是能夠讓竇寇城噩夢連連。</br> 看樣子,她的這些姊妹們真的都是在急速成長著。</br> 陰暗的天氣逐漸籠罩在了主城的上方,聲聲雷響震耳。</br> 本就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而那些曾經(jīng)跟在過花耀庭身邊誓死效力的副將們,則是更加的無心睡眠了。</br> 眼下正是坐在各自府邸里的他們,捏著手中那只有曾經(jīng)受命過花家,才是能夠看懂上面意思的花符,澎湃不已又緊張至極。</br>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時隔半年之久,他們還是能夠再次看見花家的花符。</br> 忠!孝!仁!義!</br> 簡單的四個字,卻是喚醒了他們骨子里的那份效忠和不渝。</br> 想到這幾日主城內對花家攻打鮮卑的那種種事跡……</br> 想到花家女兒們?yōu)榱颂畛滠婐A就是連鋪子都是租憑了出去……</br> 幾個副將均是心照不宣地握緊了手中的花符。</br> 花家還沒倒下……</br> 花家絕不可能倒下!</br> 此一戰(zhàn),他們定當竭盡所能保住花家男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