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站在西街的百姓們,早就是得知花家要將所有銀子捐獻的。</br> 可他們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親眼看見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br> 聽聞那些遠在邊疆的花家男兒們此番也是要前往淮上的,再看著如今范清遙那高高舉起在手的賬本,他們如何能不熱淚盈眶。</br> 范清遙見此,趁熱打鐵地又道,“此番淮上一戰需三百萬兩軍餉,如今我花家捐獻一百七十萬余兩不過是杯水車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或許一點兒綿薄之力,就能保住一個將士的性命,持此愿投贈,與淮上同急難!”</br> 旁邊的紈绔們亦是被感動的熱淚縱橫。</br> 只是……</br> “還剩下一百多萬的軍餉,就是把這些百姓賣了怕也是不夠的吧?”</br> 紀宇澤搖了搖頭,深邃的目光噙滿著贊賞,“如花家外小姐所言,百姓的捐贈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br> 所以她此番要的是師出有名。</br> 只有名正言順了,才是可以順理成章的宰殺肥羊。</br> 巷子里的馬車上,百里鳳鳴聽著此話就是笑了的。</br> 難為他剛剛還在猜測,她會如何湊齊軍餉。</br> 原來她竟是打起了這個主意。</br> 透過車窗,他凝視著那個傲骨嶙峋的身影,靜若止水的眸子就是顫了顫的。</br> 若花家還在,又哪里輪的到她如此拋頭露面?</br> 若花家還在,她怕是就能夠跟其他相仿年紀的姑娘一樣衣食無憂。</br> 可現在的花家畢竟是不在了的……</br> 百里鳳鳴忽然就是低聲吩咐少煊道,“潛進人群,煽動募捐。”</br> 既這是阿遙所想的,那他自是要幫她一把的。</br> 少煊得令,迅速走進人群之中。</br> 趁著百姓們還在沉默時,他當先開口喊道,“我捐!”</br> 早已是滿心澎湃的百姓們其實并不知道這話是誰喊出來的。</br> 但這句話正是代表了他們所有人的話!</br> “算我一個!”</br> “我雖月錢只有五十文,我也愿意捐出我所有的月錢!”</br> “還有我,我捐五十兩!”</br> 一時間,花家鋪子的門前就是炸開了鍋的。</br> 而就在百姓們捐贈的如火如荼時,茶樓上的那些賈豪族們,正要悄然離去。</br> 紀宇澤朝著身邊的幾個紈绔就是示意了一眼。</br> 幾個紈绔抬眼看向茶樓,就是嚷嚷著開口道,“哎呦,這不是馬老爺么?哎?賀家老爺也是在的啊,還有呂老爺,張老爺……都是在的啊!”</br> 被點名的幾個大賈豪族們,當即臉色巨變。</br> 忽然就是有一股不詳的預感直擊天靈蓋。</br> 與此同時,西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這邊投擲了過來。</br> 范清遙甚是驚訝地看著那些僵硬在原地,恨不得以遁術馬上離開的賈豪族們,就是欣喜地笑了的,“何其有幸今日能夠遇見主城的賈豪族們,如此真的要說是我花家的女兒們三生有幸了。”</br>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br> 被堵了個正著的賈豪族們,看著范清遙那笑意盎然的小臉,明明氣得要死,卻……</br> 一個字都是蹦不出來!</br> 范清遙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更是欣喜若狂,“難道幾位賈豪族們是早已算到我花家會帶頭捐獻軍餉,所以特意過來想要助力一把的?”</br> 笑顏最是看不慣這些自私自利的小人,當即就是走過來拉著范清遙的袖子道,“就算是廟街的乞丐能捐銀子,他們都是不會扔出一文錢的,三妹還是省些力氣吧。”</br> 想當年正是這些人在捐獻的軍中物資之中做手腳,不但肉是有味的,更是連大米都潮濕的能擠出水來,足是讓將士們跑肚拉稀了一個月有余。</br> 范清遙卻是埋怨道,“二姐怎如此的不知感恩?”</br> 笑顏,“……”</br> 這種恩還用感?</br> 范清遙則又仰頭看向那茶樓上的賈豪族們,一臉正色地道,“不管這些賈豪族們老爺們在別人眼里是什么人,但是在我范清遙的眼里,幾位老爺是主城內最有威望和成就的人,更是帶動了主城的商業和貿易的創始人,想必剛剛二姐說的事情,幾位老爺絕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的話以幾位老爺的大仁大義,又是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將士們受苦?”</br> 茶樓上的賈豪族們,“……”</br> 這話怎么聽都好像是在罵他們。</br> 但他們就是找不到任何的證據!</br> 馬車前的一群紈绔聽得目瞪口呆。</br> 難道花家外小姐口中的那些人,跟他們現在看見的不是同一群?</br> 都是已經快要憋不住笑意的紀宇澤,曲起手指蹭了蹭鼻尖。</br> 真的是不服不行啊!</br> 明明就是設計逼迫那些賈豪族們捐贈,卻是能夠說的如此讓人心懷愉悅。</br> 這馬屁拍得如此響亮,只怕那些賈豪族們就是想要一毛不拔都是不行了。</br> 再看那站在茶樓上的幾個賈豪族們,汗都是給拍得流下來了。</br> 此事既是已經牽扯到了朝廷,他們若是不捐朝廷豈不是要找他們的不自在?</br> 況且那花家的外小姐又是將帽子給他們羅上了天,若是他們真的拂袖離去,只怕他們家的府門都是撐不過今晚。</br> 光是主城百姓們一人吐一口吐沫,都是能水漫了他們的府邸。</br> “花家外小姐嚴重了,我們本就是要來捐獻的。”</br> “既花家的小女兒都是能有此覺悟,我們自然也是不能坐視不理的……”</br>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這是我們應該的……”</br> 一群的賈豪族們,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心里就是有多么的想要吐血。</br> 如今算是好了,他們不但是熱鬧沒看上,反倒還是要自掏腰包給花家買單。</br> 可哪怕他們心里都是恨死了范清遙,卻也只能……</br> 低頭認栽了!</br> 在西街百姓們一雙雙眼睛的見證下,這些賈豪族們紛紛掏出了數量不一的銀票。</br> 范清遙為了顯示敬重親自記下每一筆捐獻的銀子,更是直接高喊出聲。</br> 那些還想濫竽充數的賈豪族們見此,趕緊就是將大把大把的銀票掏了出來的。</br> 他們是恨死了這范清遙沒錯,但是他們更得要臉啊!</br> 范清遙如同看不見那些賈豪族們怨恨的目光,依舊的笑臉迎人。</br> 其實早在剛剛她帶著姊妹坐上茶樓的時候,就是看見了這些賈豪族們的。</br> 想要看花家的笑話她隨時歡迎。</br> 只要銀子揣得足夠多就好。</br> 如此驚天的翻轉,簡直是震碎了那些紈绔們的三觀。</br> 不過三言兩語就是從這些一毛不拔的賈豪族們搜刮出了大量的銀票……</br> 當真是……</br> 厲害了我的清瑤小姐!</br> 再是看看那些垂頭喪氣的賈豪族們,主城的紈绔們笑的眼淚都是流了出來的。</br> 叫你們剛剛還譏諷花家。</br> 簡直報應不爽!</br> 正是被百姓們按在地上的竇寇城看著那些被大放血的賈豪族們,心里總算是得到了些許的平衡的。</br> 只是他又哪里知道,等待著他的報應還在后面。</br> 此番竇寇城三個字算是在主城遺臭萬年了。</br> 不但是得罪了主城的那些商賈們,更是引起了百姓的集體討伐。</br> 還在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竇夫人但聞一陣的悶響從府門口響起,等她帶著人匆匆趕過去的時候,才是看見自家的府門都是快要被百姓們手中的碎石子爛菜葉給砸碎了。</br> 竇夫人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結果就是看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竇寇城被抬了回來。</br> 一看見自家老爺那腫如饅頭似的腦袋,竇夫人一個沒挺住就是昏了過去。</br> 很快,竇寇城對花家的所作所為就是傳遍了整個主城的。</br> 而才剛醒來沒多久的竇夫人,則是險些沒再次昏死過去。</br> 花家這次拍賣的鋪子算上所有的捐獻,還超出了軍餉數目的三分之一。</br> 范清遙當晚就是將所有的銀票派人送去了尊碩王府。</br> 和碩郡王在看見那那些銀票時,激動的簡直是老淚縱橫,更是趁著皇宮沒落匙的時候就是進了皇宮,將銀票呈在了永昌帝的面前。</br> 只是相對于和碩郡王的激動,老皇帝的臉色就是比較陰沉了。</br> 此番花家鋪子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同樣的也是清楚地知道范青遙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情。</br> 雖說范清遙是為他拉攏了民心,但同樣也是在給他施壓。</br> 如今滿城百姓都知花家拿出白銀填充軍餉,如果他此番真的對花家的那些男兒趕盡殺絕,只怕會瞬間引起百姓們的憤怒和不滿。</br> 范清遙……</br> 范!清!遙!</br> 當真是個好生可恨又厲害的丫頭。</br> 永昌帝不動聲色地屏退了和碩郡王,就是看向了身邊的白荼,“老七人呢?”</br> “回皇上的話,聽聞七皇子跟五皇子一路打到了鳳儀宮,好在皇后娘娘把人分開了,這會子怕是都在聽皇后娘娘訓導呢。”</br> “不動聲色地將老七叫來。”</br> “是,皇上。”</br> 暗沉的燭光下,永昌帝陰沉的眸子殺氣一片。</br> 此番事情范清遙辦的確實是漂亮,若是其他人,或許他真的會網開一面。</br> 但偏偏花家不行!</br> 想起花家那些血性的男兒們,想起花家那在西涼的聲望和民威,他如何能不懼!</br> 此番派花家男兒前往淮上,于他而言花家那些的男丁已是一堆死尸不過。</br> 本他想將此事全權交給老七去辦,也算是沒有辱沒當年他對花耀庭立下永不離棄的誓約。</br> 但是現在看來,還需他親自指導才是不會落下把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