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欞細細碎碎的撒在彼此的身上,暖暖的。</br> 這一刻,陽光正好。</br> “在想什么?”百里鳳鳴微微俯身,削尖的面頰輕輕枕在她的肩膀上。</br> “我想將孩子們全都送走。”范清遙輕聲道。</br> 大戰在即,她們這些同站在一條船上的人雖已想好了要共進退,但孩子們卻并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們不能自私到決定那些孩子們的生死。</br> 前方的路,荊棘險阻,誰又知最后究竟是誰輸誰贏呢?</br> 總是要先行給孩子們想一條后路才是。</br> 百里鳳鳴聽罷并不驚訝,繞過軟塌坐在了范清遙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就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把人送去護國寺?”</br> 范清遙點了點頭,“沒錯。”</br> 護國寺乃是西涼的開國寺,當年由西涼的皇族高祖所建造,因高祖心中敬畏神明,故下令不許任何人對護國寺施壓。</br> 往后的百年間,無論是哪一任的皇帝,都是不敢對護國寺指手畫腳。</br> 范清遙想著,若是能將孩子們送去護國寺,就算最后她還是無法扭轉乾坤,百里榮澤也是奈何不了那些孩子們的。</br> 只要孩子們還活著,無論結果是輸還是贏,對于所有人來說那就是一條活路。</br> 一條可以由子嗣繁衍延綿的活路。</br> 百里鳳鳴瞧著她想的認真,忍不住伸手在她細膩的面龐上摩挲著,“如此說來,你已經想好了送孩子們離開的理由了?”</br> 范清遙回神時,看著面前那溫潤的面頰笑著道,“確實是個誰都不能阻止的理由。”</br> 如今百里榮澤的人盯著主城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想要秘密將孩子們全部送去護國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br> 若強行為之,必定是要打草驚蛇的。</br> 所以,總是要讓這些孩子師出有名的才行啊。</br> 待百里鳳鳴回宮后,便是找欽天監的人前來覲見,百里榮澤聽聞見風聲,正好奇百里鳳鳴的用意為何,不想很快就是傳出,欽天監算出十五之日乃是大吉,若能集齊百名童男童女前往護國寺祈福,西涼必定百年安康。</br> 一時間,朝臣們自是為自家的孫子亦或外孫紛紛毛遂自薦。</br> 畢竟,誰也不愿錯過這個能在皇族面前刷好感的機會。</br> 愉貴妃聽聞見消息,便是將百里榮澤叫到了月愉宮。</br> 母子二人一見面,臉色都不是很好。</br> 說到底,云月的聯姻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br> 愉貴妃緩了緩神色詢問道,“太子此番舉動,總還是有些嫌疑的。”</br> “兒臣已經派人仔細的查過此事,確實是欽天監算出十五乃是大吉之日,而且此番太子召集的名單之中也都只是孩子,并沒有其他人。”百里榮澤自然是要防備著,太子那邊會趁機派人秘密混進主城。</br> 愉貴妃見兒子心里還揣著正事,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不少,“如你所說,此番太子只是想要討好皇上而已?”</br> “又或許是太子真的希望父皇能夠醒來吧。”百里榮澤始終認為,百里鳳鳴跟他是不同的,如百里鳳鳴那種優柔寡斷的人,再如何也不過是一時聰明,可骨子里面到底是懦弱的,沒有主見的。</br> 不然又怎么會讓父皇支配這么多年,卻還樂在其中?</br> 哪怕是一丁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br> “當初將云月送走時那般的狠絕果斷,現在卻又做些個什么為皇上祈福的勾當,真以為皇上若是康復如初,會一直幫著他撐腰?”愉貴妃一想到云月,自然是對太子恨之入骨,就連說話的時候都緊緊咬著牙關。</br> 百里榮澤則道,“母后放心就是,父皇已經不可能有所好轉了。”</br> 愉貴妃一愣,“你,你說什么?”</br> 百里榮澤這才是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開口又道,“兒臣想著父皇到現在還沒有好轉的跡象,再加上一直沒有找到紀鴻遼的蹤跡,只怕是……”</br> 愉貴妃自然是看出了百里榮澤有所隱瞞,心里也是跟著一緊,難道他一早就知道皇上命不久矣了?可他又是從什么時候知道的?</br> 若是以前,愉貴妃自然是要刨根問底的。</br> 但是現在……</br> 愉貴妃卻早已沒有了那個心思……</br> “既然你心里有所主張,我便是也不再多過問什么,倒是花耀庭那邊可有什么其他的動靜?”愉貴妃詢問道。</br> 百里榮澤見母妃并沒有繼續追問,松了口氣就道,“母妃放心,兒臣的人一直看守在西郊府邸外,花耀庭自從抱病就一直在府邸里面未曾出來過。”</br> 愉貴妃點了點頭,又是跟百里榮澤說了幾句話,便是擺了擺手打發人走了。</br> 只是望著百里榮澤離去的背影,她竟是呆愣在羅漢床上,好半晌都是沒回過神。</br> 愉貴妃想著當初一直都是百里榮澤在跟唐雎維暗中聯系,是不是最開始的時候,百里榮澤就是已經知道皇上會有這么一天了?</br> 不然為什么道觀一經暴露之后,唐雎維便是馬上就能在外面招兵買馬?</br> 當時,愉貴妃只當這一切不過是偶然。</br> 現在才恍然發現……</br> 是她大意了……</br> 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必然的罷了。</br> 雖然愉貴妃驚訝于百里榮澤的心狠,但轉念一想皇上若是當真對她們母女子有情有義,為何會這么多年拖著百里鳳鳴霸占著太子職之位,又為何會眼睛都不眨的將云月送出去聯姻?</br> 想著想著,愉貴妃忽然就釋然了。</br> 這世間哪里有什么對錯,誰能夠站在最高處誰就是對的那個!</br> 朝廷很快便是將此番前往護國寺祈福的名單整理好了,不但有朝中大臣們的子孫,就連平萊王,六皇子以及和碩郡王和傾心與仁哥兒的都是身在其中的。</br> 三日后,這些孩子便是在朝廷的統招下離開了府邸前往護國寺,而此番帶隊的正是林奕。</br> 雖然百里鳳鳴和范清遙此番都是沒有提前跟眾人打招呼,但是當看見林奕的那一刻,只有傻子才猜不到范清遙和百里鳳鳴二人的用意,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將孩子給送了出去。</br> 唯獨六皇子拉著兒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把云錦的衣襟都是給哭濕了。</br> 云錦無奈地看向自己的母親,一臉的求助。</br> 韓婧宸,“……”</br> 真的是沒眼看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