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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币詾樗舱`會了,桑祈有些尷尬,咳了咳,解釋道:“那個,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我和卓文遠真的……”
這句話今天她已經是說第三遍,溜得不能再溜,卻沒說完便被對方打斷。
“我沒誤會,不用同我解釋?!标淘浦荒樒届o道,看得出來對她和卓文遠的關系見怪不怪,沒什么好奇或在意的。
“好吧。”桑祈面色一紅,扯了扯衣角,也沒明白自個兒干嘛非要跑過來多此一舉,抬手揮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br/>
不料還沒來得及落跑,又被喚住。
晏云之看了看她輕盈矯捷的步伐,忽然想到晏鶴行說的話,琳瑯碎玉般的聲音叫她:“留步。晏某雖不在意你和卓文遠,卻有另外一事想問?!?br/>
“嗯?”桑祈詫異回眸。
“關于上次流寇事件?!彼M量用很淡泊,若無其事的語氣提及,“已經圓滿解決了嗎?”
“哦?!痹瓉硎沁@件事,桑祈松了口氣。
“若非要說沒解決吧,其實也結案了;可若說解決了吧,我心里又總覺得似乎哪里不對”她晃悠回來,坦言道。
“此話怎講?”晏云之調整了一下姿勢,側過身來,靠近了些準備聽她細說。
桑祈聞到他身上一股好聞的草木的清香,不由得多吸了幾口氣,也趁此深呼吸的工夫將思緒整理了一番,把自己曾經疑惑過的細節說與他聽,并總結道:“總覺得,不是普通的流寇那么簡單?!?br/>
說到這兒,自然又想起了昨晚的黑衣人一事。她心中隱約察覺到,洛京風平浪靜的碧空下,似乎一切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太平。
可此時萬里無云,陽光和煦,曬得人身上微暖,那突然生出的身在陰謀漩渦之感,又很快便散去了。
桑祈不明白晏云之為何突然問起這件小事來,探詢的視線打量著他。可他認真聽罷,并未做什么評論,只是以符合師長身份的語氣叮囑了句:“既然如此,夜里小心著些,別獨自出門?!?br/>
想起上次在郊外偶遇,他也曾如此叮嚀,雖然只是公事公辦的一句話,桑祈還是會心一笑,感到幾許溫暖。
也許,他的確不是表面看來那樣清冷倨傲,拒人千里的人,其實也有熱情的一面,也會關心人。
她好像偶然發現了他隱藏的小秘密一般,將其小心翼翼地揣好,心里有點小激動。
這樣看來,說不定,荷包也還有機會。
晏云之并不知曉她的那點花花腸子,謝過她相告后便離去了。
這時馮默博士的經史課已經開講,桑祈琢磨著反正也是遲到,與其回去還要挨說,不如偷偷逃課好了,正好那一屋子人看著都心煩,便偷偷摸摸地繞到了后院,找到一處假山后坐了下來。環顧四周,自認為自己很難被發現,謀劃著睡個午覺。
剛擺好姿勢,突然聽到一聲清咳。
畢竟是逃課中,她做賊心虛地趕緊起來,閃身到假山里,害怕被人發現。
可外面的人腳步聲卻朝她而來,靠得近些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只道是:“別躲了,不是司業,也不是博士。”
清脆而稍顯稚嫩,正是閆琰。
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桑祈有些頭疼,嘆了口氣,理好衣服從假山背后出來,無奈道:“怎么是你,又來興師問罪么?”
閆琰面皮薄,特別容易臉紅,桑祈也不知道自己又說啥了,只見這哥們瞬間面頰又泛起了酡紅,攥著拳頭,糾結半晌,開口卻沒張牙舞爪的。
“我問你,你今天說的是不是實話?!彼Z氣還是那樣沖,氣勢卻是收斂了很多,附加要求道:“你看著我的眼睛,老實回答。”
桑祈不明所以地抬頭凝視他,“是實話啊?!?br/>
便見他視線不自在地瞥向旁邊,抿了抿唇,語出驚人道:“好吧,我信你。”
這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讓桑祈怔了又怔,完全沒明白他演的是哪一出。
閆琰似乎有點不太好意思,自個兒主動解釋道:“你說得對,關于你和卓文遠的事,大家都沒有證據??伤温涮煺f晚上看見了你這件事本身也沒有證據,你卻承認了……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所以,我為剛才的言論道歉。”
桑祈眨眨眼,表情吃驚。
一來是為他居然會主動道歉感到不可思議。二來則是感慨,自己怎么沒早想到,可以干脆不承認昨天半夜跟卓文遠碰見過這件事兒呢!真是腸子都悔青了。表面上卻只扯了扯嘴角,有些心虛道:“沒什么?!?br/>
閆琰還在盯著假山,臉上的紅潤未退,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又掙扎了半天,道:“還有之前的事,我也道歉。”
話說到這份兒上,桑祈好像終于領悟了什么,挑眉笑問:“所以,你是來宣布停戰協議,跟我和好的?”
“什么好不好的……你這女子怎么……”閆琰一急,連耳朵根都紅了,“我只是覺得,你也沒有那么討厭罷了。”
好吧好吧,桑祈見他這么容易害羞,也不好多說什么,朝他笑笑,就當是接納了他的示好。
倆人一時誰也沒說話,有些冷場。
桑祈不知道這是該繼續睡午覺好,還是跟他再聊會兒什么好,感覺哪個都不太合適,有點為難。
而二人站的地方正好是假山之中的風口,都吹得有點冷。閆琰先受不了,主動提議道:“外面說話吧?!?br/>
“嗯。”桑祈應下,坐回到剛才她躺的那塊長石上,閆琰剛的局促似乎才緩過來,抻了抻胳膊,開口問:“你和宋落天,也有過節么?”
一想起來這事兒就煩,桑祈扶額,沉重地點了點頭。
閆琰眼眸一亮,跟著點頭,煞有其事地鄭重道:“我也是。”好像革命戰友相見恨晚一般,義憤填膺地便說起來許多二人之間的糾紛。
“第一次是五年前,宮廷宴會上,我看中了一串西域送來的葡萄,每桌就只有那么一串。他的吃完了,非要來跟我搶……我還沒搶過他!”
“后來我氣不過,每次在街上遇到他時,都故意要走在他家馬車的前面。你猜他怎么著?他居然玩陰的,弄壞了我的馬車轱轆!”
“再后來更過分,凡是我看中要買的玉,他必要奪了,自己不戴也不讓我如愿……你說他壞不壞?”
閆琰越說越氣,摩拳擦掌地,恨不能當場給宋落天一拳,憤憤道:“可惜父親就是不讓我報復他,說不能惹宋家麻煩,不然小爺早就照他那張小白臉來兩記勾拳解氣。”
桑祈看他那個樣子,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人家臉白,你自己難道不是?”
閆琰不滿地皺眉,“我很白嗎?”
“嗯。”桑祈確定道?!疤貏e白,而且嫩,皮膚吹彈可破,簡直貌美如花?!?br/>
“哼?!遍Z琰不滿地推她,惱羞成怒道:“去你的,那些是形容小爺的嗎!那都是形容姑娘的!形容小爺應該用劍眉星目,英姿勃發,威武雄壯……之類之類的?!?br/>
桑祈聽著這些詞,再看看他那小身板,笑得更停不下來了。
閆琰自己可能也覺得有點不妥當,蹙眉紅臉,喊了“不許笑”好半天才生效。
等到桑祈終于平復過來了,他才湊近她,把自己的真實來意說了出來,提議道:“你看,既然咱倆都跟宋落天不對付,不如聯起手來,一起治治他怎么樣?”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里閃爍著蠢蠢欲動的小火苗,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桑祈不由得好奇,“怎么治?”
閆琰見她感興趣,高興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可桑祈一聽就覺得不靠譜,都是些小孩子惡作劇的把戲,倒是符合閆琰的風格,可惜對付宋落天那種人,恐怕伎倆有些低級,容易被對方看破。
于是搖搖頭,勸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還是算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不就行了。下次見他,你離著遠點就是?!?br/>
閆琰卻不樂意,“可他這么欺負你,你就不生氣,你就想看他一直耀武揚威?我閆家是不想得罪他宋家,莫非你們桑家也不敢么?”
桑祈聽到這兒算是明白了,他是想聯合自己,拉攏個靠山,不由無奈地笑了笑,誠懇道:“是的,我也不敢。雖然我現在還做不了什么對家族有利的事,但至少也不想給桑氏惹麻煩?!?br/>
閆琰輕哼一聲,“還能做什么有利的事,找個好婆家不就行了嗎。你也是,我也是,我們一樣,能通過聯姻把桑閆兩家聯合在一起就是最好了,你還不樂意?!?br/>
“呵,你還小,不懂啊?!鄙F硇α诵?,腿有點麻,起身動彈動彈,抬手一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閆琰臉色一黑,不滿地聲辯:“我明明比你還年長三月呢?!?br/>
那邊桑祈已經抻著懶腰,擺擺手走遠了,散了會兒步后,回憶起閆琰表情生動的那張俊臉,還是忍俊不禁。
是啊,這人明明年長她三個月,今年也十七了,再過三年就要加冠,竟然還像個孩子似的,不知道該說他幼稚還是單純,傻傻的……大概可以定義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