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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衣沽酒,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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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_84155嚴(yán)樺之死,和桑祈當(dāng)了大將軍,顧平川也升任了尚書令的消息,是一同傳到南燕的。
    臨安城里一片嘩然。
    這一天潮濕多霧的烏山,又大霧彌漫,教人看不清幾丈開外的前方,好像陽光都被這霧氣吞噬了似的。
    蘇解語小心翼翼地走在城郊的山路上,生怕一迷失方向。突然,腳下一絆,踢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只見那物體滾動了兩下,卻不是石頭,而是一個空酒壇。
    她忍著足尖疼痛,嘆了口氣,俯身將其扶起來,挪到一旁不擋路的地方,繼續(xù)往前走了幾步,便隱約見到一個人,坐在云霧繚繞的竹林深處。
    那是她久別重逢的兄長清玄君。
    卻說自打那日洛京作別,她西去平津,清玄君則拎著一壇自己釀的桃花酒,上靈霧峰找到了晏鶴行。
    無心參與紅塵紛爭的二人,一壇清酒下肚,閑敲棋子,默契地達(dá)成了共識,趁戰(zhàn)亂初露端倪,便隱姓埋名,開始了不問世事的云游之旅。
    江山風(fēng)雨如晦,這對忘年交卻踏著木屐,輕袍緩帶,飲酒縱歌,一路看遍了故國的山山水水。恰巧在太子登基,南燕與齊國劃江而治后,也來到了臨安。
    兩年多的時光荏苒,歲月不安,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再見之時,清玄君依然白衣沽酒,笑眼彎彎,一副逍遙慵懶的模樣。
    甚至在聽說嚴(yán)樺之死的消息的時候,也只是笑容稍微淡了那么幾分。
    那獨(dú)居竹林的終日沉醉放歌,也是之后的事了。
    她便是替操心的父親母親,來勸哥哥回家的。
    清玄君本背對著她席地而坐,聽到身后的腳步聲,還沒等她開口,便回頭招招手,笑道:“蘭姬,快來看。”
    語氣都和周遭的空氣一樣,帶著股濃濃的酒氣。
    蘇解語迷茫地走了兩步上前,俯身看去,只見他面前擺了一副畫。畫上幾個人在湖畔的一片桃花林下把盞言歡,言笑晏晏。有他自己,有晏云之,有顧平川,也有嚴(yán)樺。工筆細(xì)描,人物形神兼?zhèn)洌B桃花的花蕊都畫得栩栩如生,仿佛能從畫布上,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春日清香。
    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是洛京的湖,洛京的花,洛京的酒,洛京的他。
    在洛京發(fā)生過的,真實存在過的場景。
    畫上的每一個人都在笑,表情那么開懷,沒有一絲陰霾。
    看著看著,她便忍不住想哭,別過頭去,說不出話來。
    清玄君一手端著酒壺,一手拿著毛筆,醉意朦朧地問她:“好看嗎?”
    “好看。”蘇解語趕忙擦擦眼角的淚痕,頷首道。
    他便滿意地笑了,搖晃著起身,大手在她的肩上一拍,豪爽道:“回頭請少安和寧澤一起過來喝酒,也教他們看看。”
    一提到這兩個人,她的眼淚唰地就不受控制地落下來了。
    很想說,不,哥哥,寧澤可能永遠(yuǎn)都沒機(jī)會再看到這幅畫了。
    卻最終沒有開口,只道了一句:“嗯,到時你還得再釀些好酒備著才是,你看現(xiàn)在的這些都快被你自己喝光了。”
    “哈哈哈哈。”清玄君挑眉看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拊掌道:“說得對。”
    兄妹二人又閑聊了幾句,蘇解語說過幾天再來看他,幫他帶點(diǎn)生活用品后,沒提讓他回家的事兒,就離開了。
    身后的清玄君,還在品著酒,醉眼微瞇地欣賞著自己的那幅畫。
    剛才還霧氣沉沉,悶熱無風(fēng)的天,不知怎地,突然一陣風(fēng)起,穿過四周的竹林而來,搖動竹葉簇簇落下。零星幾片,飄到了他的肩頭,落在他墨跡未干的畫卷上。
    蘇解語下了山回到城里,與母親說了哥哥現(xiàn)在一切都好,只是不想回家,想住在外面而已后,又按照往常的習(xí)慣,出了趟門。
    臨安城就這么大地方,新遷過來的幾大家族,住得比在洛京的時候還要緊湊,排場也要小得多。出了府門,馬車只走出幾步遠(yuǎn)的距離,便能到現(xiàn)在的晏府了。
    她讓車夫在門口停了停,半晌后才道:“走吧。”
    她的目的地不是這里,而是暫時設(shè)置的朝堂。
    南遷的政權(quán)仍然頗為不穩(wěn),而今幾大家族的代表時常在一起聚會磋商。她便是去等著下朝,接父親一起回家的。
    雖說路不遠(yuǎn),可父親自從來了臨安,身體不太適應(yīng),一直比較虛弱。做為長女,她雖然不能像個兒子一樣,在政事上為他分憂,起碼相伴左右,多加照看還是能做到的。
    馬車剛到?jīng)]一會兒,幾個峨冠博帶的中年男子陸陸續(xù)續(xù)從朱漆大門里出來,看到蘇家的馬車,雖沒見著車上的人,也知道是誰,不由得紛紛對蘇庭道:“蘇兄有福啊,家中有一個這么孝順的女兒。”
    蘇庭咳嗽兩聲,忙擺手道:“哪里哪里,我倒希望她沒這么孝順,早早離開我眼皮底下,嫁人才是。”
    “哈哈,你看他這人,還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打趣道。
    眾人哄笑告別,各自離去,蘇庭緩步走到馬車旁,在蘇解語的親自攙扶下上了車,嘆道:“每天都勞煩你來一趟,確是不必,為父的身子骨還沒弱到早上出個門,晚上就回不去家了的地步。”
    “父親說得哪里的話,兄長不在,蘭姬做為家中年紀(jì)最長的孩兒,理應(yīng)在父母膝下盡孝。先前擅自離京,讓二老擔(dān)心,就夠自責(zé)的了,如今趁還能相伴,便讓蘭姬多做些事吧。”
    蘇解語溫婉地說著,抬手遞了個帕子給他。
    蘇庭接過來,卻是沒擦汗,而是搖頭無奈地笑笑:“你這丫頭啊……以為我卻不知,你天天往這兒跑,也不光是為了盡孝的吧?”
    說到這事兒,他覺得有些奇怪。
    蘇解語每次都親自陪他來,接他走,除了擔(dān)心他的身體,必然也有一層原因是想見晏云之的。他知道女兒家有些矜持,如今不比從前,桑祈和晏云之已經(jīng)有婚約在身了。雖然桑祈現(xiàn)在人不在臨安,大家也都知道,她才是晏云之未過門的妻子。自家女兒與晏云之本有舊日傳聞,再頻頻主動與其相見,難免要被說閑話。
    可體諒女兒的一片深情,他也曾以自己的名義,邀請晏云之到府上來做客。不料沒人耳目的地方,女兒反倒一直回避,不肯露面了。
    蘇庭不解地問出了心中疑惑:“你和少安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蘇解語聞言微微一怔,抬眸笑道:“父親想到哪里去了,女兒和少安之間能有什么事。您可別多想慮,女兒真的只是來接您的。”
    言罷話鋒一轉(zhuǎn),換了個話題,問:“不知今日諸位家長商議了何事?”
    提到政事,蘇庭便蹙了眉,太息一聲:“唉,說來話長,卓文遠(yuǎn)的退兵,恐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此話怎講?”蘇解語問。
    蘇庭便將最近臨安的狀況同她說了個大概。
    原來卓文遠(yuǎn)表面上是退兵了,只派軍隊駐守在白馬河北岸,看似按兵不動,只做防御。可實際上,臨安這邊一有什么動作,對方總會十分警覺。
    確切點(diǎn)說,首先臨安城的北大門,也就是他們進(jìn)城的時候走的那個橋是不能再打開了。一旦打開,有人從橋上過河,等待的就是對岸以擅闖邊境為名的亂箭,這一點(diǎn)已經(jīng)有先例為證。
    對岸算是難以踏足,就連想上白馬河,也只能從幾個連通城內(nèi)外水路的閘門坐小船出發(fā),一次能通過的人員有限不說,也時刻被對方警惕地盯著,稍有異動,又會惹禍上身。
    前日就有一支隊伍,想趁夜色出發(fā),只是去對岸的城池交易一些商品,結(jié)果還是至今未歸,恐怕也以被對方擒獲了。
    南燕與齊國,表面看來井水不犯河水,實際上波濤暗涌。
    現(xiàn)今的南燕,和當(dāng)初被圍困也沒有什么分別,能做到自給自足已是勉強(qiáng),若還叫嚷著要打到對岸,重奪江山,怕就是癡人說夢了。
    盡管才過去數(shù)月,世家望族中已經(jīng)有一種聲音提議,要不干脆放棄打回洛京的想法,就留在臨安算了。反正臨安物產(chǎn)豐潤,水土肥美,堪稱天府。不去招惹齊國,過這安逸日子,有什么不好?
    而且,持這種觀點(diǎn)的人,怕是越來越多。
    蘇解語聽完,低眸沉思了片刻,問道:“那陛下……或者少安怎么說?”
    新帝榮尋尚且年幼,無力主事,現(xiàn)在還在每天跟著師傅馮默勤學(xué)苦讀,渴望能早日成長為真正的一國之君。
    學(xué)習(xí)倒是認(rèn)真,領(lǐng)悟力也不錯,但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學(xué)習(xí)上了,朝中的事務(wù),則全數(shù)由新丞相晏云之代為處理。
    因此他的看法,大約就等于皇帝的看法。
    蘇庭沉默了一會兒,眉頭蹙得更緊了,轉(zhuǎn)頭看著她,眸光暗暗,道:“問題就出在這兒了,我覺得,晏云之好像也認(rèn)同這種觀點(diǎn)……”
    蘇解語一聽,下意識地回了句:“不會吧?”
    “唉,老夫也說不好。他的心思,誰能猜得透呢?”蘇庭無力地擺擺手,道:“他沒說要放棄,也沒說要繼續(xù),總之今日又有人提起這事兒的時候,他根本沒表態(tài)。許是我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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