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書宜被商不患帶離了逍遙谷的范圍,遠遠離開那群人,商不患終于覺得自己能稍稍呼吸了。
以前倒也不覺得,可現在一想到自己曾經跟那群人一起,把安書雪錯認成安書宜半年多,還一起做下那些有傷風化的事,實在是惡心的讓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在那里待下去。
谷中發生的一切,安書宜一直在地牢里待著,也許是不知道的吧。
只有這樣想,商不患才覺得自己能勉強鎮定的面對安書宜。
“書宜,我們去藥王谷,哪里有我師門累世積攢下來的奇珍藥草,一定能讓你恢復如初,待你身上的傷好了,我們就寄情山水,做一對神仙眷侶。”
牽著安書宜的手,商不患說出自己心里的打算,同時認真觀察安書宜的反應,然后些微的有些失望。
安書宜一直表現的非常平淡,沒有希冀,也沒有抗拒。像一樽木偶。
她現在還沒法說話,她的嗓子早已廢了,想要調理回來需要很長很長時間。
只是再怎么調理,終究是要病人自己練習發聲的,安書宜早已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她不言語,商不患沒法知道自己的治療手法是否有效。
引她寫字,也只能偶爾得到只言片語。
商不患很是失落。
安書宜從手邊拿出紙筆,寫下一行簪花小楷:“我活不了多久,是不是?”
商不患看了,臉色大變:“你胡說什么!”
看安書宜看著筆尖沒有反應,商不患心中酸楚難當,幾乎恨不得立刻把安書宜揉進懷里。
他啞著聲音說:“我會治好你的,我一定能治好你。你要相信我。”
以前是把“安書雪”當做試藥之人,那時候他把脈,查到“安書雪”身上紊亂的脈象只覺得見獵心喜,用藥也肆無忌憚,就算是治死了也無所謂,可是現在明白過來,安書宜才是他真正的心愛之人,他哪里還敢隨意下重藥,回頭再看他整理的關于安書宜身體的一項項疑難雜癥,只覺得觸目驚心。
他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他的愛人就要死了。
神醫終究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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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書宜身上除了經脈、沉疴痼疾,臉上身上的傷疤,最讓商不患忌憚的還是當初他親自下的那一碗毒藥,三年必死,那是他當時的巔峰之作,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剩下的時間里,研制出緩解毒性或者徹底解毒的藥來。
一旦他做不到,安書宜必死無疑。
于是,到了藥王谷,商不患一頭扎進了書庫之中,他鉆研古今醫案,查遍了醫經毒經,期望能獲得一點靈感。
只是一日復一日,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相比之下,安書宜過的似乎還不錯,雖然沒能得到解藥,但是商不患在其他方面也是盡心盡力,幾個月之后她的容貌居然恢復了大半,只是臉上當初被安書雪用簪子劃的深可見骨的傷疤實在不是那么容易能消去的。
商不患為她消去傷疤解開紗布的時候,驚喜的告訴她她的臉已經好了大半,安書宜也曾滿懷希冀的看向鏡子里的自己,只一眼,就讓她一瞬間幾乎想要自行了斷。
容貌并不是女子最為重要的東西,人最重要的東西始終是生命,但是商不患驚喜的說已經好了大半,在安書宜看來依然丑若無鹽,那么可想而知,以前的自己是怎樣像鬼一樣了。
這樣的自己,真的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商不患看到安書宜仿佛是有了死志,連忙命人撤下所有鏡子,一再保證自己一定會讓她的臉恢復的更好,一定能恢復如初,一定能……
這樣驚恐不安的樣子,哪里還像對自己醫術十分自信的名動天下的神醫。
安書宜看到為她著急的商不患,忽然覺得造化弄人。
她第一次開口說話了,聲音粗糲難聽。
“商大夫,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天意不可違……”
眼看安書宜就要說出什么難以挽回的話,商不患連忙打斷:“沒有什么天意,一切都是因為我識人不明,若我早一步發現你被人替換,不會走到今日。如今我終于認出了真正的你,便盡心盡力的彌補,這才是天命。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嗎?”
安書宜唇角扯出勉強的微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有時候安書宜也會想,為什么自己沒有在那場暗算中直接死去,現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間,是不是拖累旁人?
或者,如果自己無聲無息的死在地牢里,商不患或許還是以前光風霽月的神醫。不用背負著許多愧疚。
但商不患的態度無疑的是堅決的,沒有一絲猶豫,向安書宜宣誓自己對她的愛,他會在任何地方回頭,只要安書宜想。
對商不患來說,玄惜玉的得失論也好,安書宜心中以為的拖累也好,都抵不過他內心對安書宜的愛。他愛她,所以會愧疚,會想要挽回,他愿意付出一切,從一開始到現在,始終如此。
“書宜,”第一次,商不患對安書宜說,“我已經服了跟你中的一樣的毒藥,如果我救不了你,我也會死。所以,無論是相信我的醫術,還是相信我的心……”
安書宜愣愣地看著商不患,他曾經對她做的事如今在自己身上也做了一遭,一種毒藥,兩條命。
“好。”安書宜將自己的手放進商不患手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