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好笑,商不患喂她喝下三年必死的毒藥的時候,都是面不改色的,如今卻會因為她落淚而感覺心慌意亂。
“書宜……”他不自覺的叫出了口,毫無阻滯的,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居然會把安書雪當做安書宜錯認了,都怪這兩人眼睛太過相似。
只是一旦叫出了聲,商不患心中奇異的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對于現在的安書宜,他是不滿的。
正如玄惜玉會像看笑話一樣看著貪心不足的安書宜和為安書宜爭風吃醋的男人們,神醫商不患心中對于安書宜也有些失望,明明最初遇到的時候,安書宜天真善良,也親口說過她爹的三心二意,有了母親卻還有許多姬妾,她以后一定要找個愿意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夫君。
果然是人的劣根性嗎?心里想的再好,真的到了有諸多選擇的時候,還是選了看起來最繁花似錦的那一條路。
反正安書雪像安書宜又不是安書宜,商不患從一開始一句口誤,慢慢的居然順口了,直接就一句一句書宜的叫。
絮絮叨叨說了自己這半年來的心情,回想與安書宜的初遇,還有如今。
安書雪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出神其他的事,也不再流淚了,安靜的坐在一旁。
商不患傾述了一番,心情好了許多,這次開在安書雪身上的藥方就仔細挑了一下,沒有選藥效好但有嚴重后遺癥的。
不知道安書雪能不能感受到他的這份回饋。
反正是必死之人,商不患其實也并不在乎她。
甚至她走神商不患還感覺更好,他只是需要一個傾聽者,也不是找什么出謀劃策的。
他愛安書宜,這無可置疑,即使安書宜再不好,他既然認定了她,他既然決定了要一生只愛她一個人,就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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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書雪的病癥反反復復,終于到了商不患差點控制不了的關頭了,這地牢的環境實在是過于簡陋,恰逢安書宜受武林盟邀請,去武林盟做客,商不患干脆在山谷外的小鎮,買了個小院子,跟逍遙谷里的守衛打了聲招呼就把安書雪帶到小院子里醫治。
沒有買僮仆,商不患不喜歡那些,反正經脈已經接的差不多了,雖然不能習武,力氣也會比常人弱一些,但是正常生活還是可以的。安書雪若想過的舒服點,就自己動手,若不想動手,反正每日有自己送來的吃食,也餓不死她。
終于到了治嗓子的時候了,也不知道安書雪的嗓子是誰弄得,只記得當初他們幾人商議怎么處置這女人的時候,她的嗓子就發不出聲音了。
當時安書雪臉上有一道簪子劃出的傷疤,又說不出話,被捆綁著,眼中含淚地看著商不患玄惜玉暗流沙等人,可惜沒有一個人理睬她。
商不患治療的很用心,這有賴于安書雪聽到商不患叫她安書宜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什么激烈的情緒,這樣,商不患就能心安理得的把她當替身人偶,緩緩傾述他對安書宜的愛慕。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就三個多月了,安書雪這邊還在治著,天氣漸冷,她身上病痛又起,幾乎到了生死邊緣,和商不患的默契日益加深,依舊是不吵不鬧,好好的做了個藥人。
倒是安書宜,從慕容離的武林盟歸來,聽說商不患居然離開逍遙谷在外面另租了院子,硬是要過來,商不患無可無不可的隨她過來。
可惜安書宜在看到安書雪被毀容的可怖的臉傷的時候,驚叫出聲:“鬼啊!”
回去后大病了一場,再也不肯來了,連見商不患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其他人對商不患居然出手救治安書雪的事也表示了譴責。
商不患本來見嚇到安書宜了,已經決定把安書雪再弄回地牢里,從此撒手不管,向安書宜賠罪。
但其他人的冷嘲熱諷,一剎那又讓他起了逆反心理,振振有詞的說反正安書雪已經被他下了三年必死的毒藥,這會兒救她只是為了增進自己的醫術罷了。
其他人無可無不可,商不患既然愿意把時間浪費在丑怪如蛆的安書雪身上,他們還樂得少一個競爭者呢。
商不患也不再爭論,只是商不患對安書宜的表現有點疑惑,以前的安書宜是非常善良的,雖然他救治安書雪不對,但是一向寬容善良的安書宜應當是不會對此表現出那么強烈的排斥吧?
而且一見安書雪就大叫鬼……反而是有幾分當年安書雪的作風。
回到鎮子上的小院里,安書雪正在給院中的花草澆水,她手腳無力只能做些這種不大需要力氣的活。
她澆水的姿態安靜嫻雅。這些日子本來已經看慣了,但不知怎的,商不患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令人心生恐懼的猜想。
“書宜?”
聽到聲音,安書雪抬起頭來,靜靜地看向商不患。
不是那種習慣了錯位的稱呼的反應,而是認真的,抬頭看商不患,一如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那樣。
這一幕,忽然就與想象中自己同安書宜一起歸隱的畫面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