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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為了我,他這樣的人,居然會在鬧市上打傷人,想來也是極不容易。
我想起安大哥說的不要恨他,想起初淺姐姐幫他解釋的那些話,可能只有這些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內(nèi)心里也與大家一樣,會歡喜,會憂愁,會努力保護(hù)自己身邊的人吧。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些理解父親會為什么送我來這里。
以我這樣的倔強(qiáng)脾氣,離了父母,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蠢事來,就像今晚,如果只有我自己在,可能會被那壯漢打死。
只有在初澈這樣的本事和脾性的壓制下,我才能慢慢長大,只有他,才能封住我退后的路,不用逼我,就可以讓我前行。
明明也只是個十六七歲的人而已,我的師父,如何練就這樣的性情呢。
我想不明白,也不想再去想了,我已經(jīng)知道,自己跟在他的身邊,就是安全的。
隔一日便到了除夕,師父不喜喧鬧,聽初淺說,以前每年除夕,家人聚在老夫人那里熱熱鬧鬧的,他只是去磕頭問安便會回到自己的小院,一個人守歲,老夫人留了他幾次也留不住,便隨他去了。
也許,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除夕不除夕,每一天于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不過今年不同,有我陪他一起,不知道他是開心還是心煩,或者,還是一樣的不在乎。
我坐在屋中看書,耳聽外面好多人熱熱鬧鬧的,好像是來來回回送禮物置辦年貨的。
是啊,今天是除夕了,連叫花子都要討一塊肉吃的日子,可能整個京城里只有這個小院寡淡如常,沒有絲毫的動靜。
以前過年,我總是家里最開心的,收到那么多禮物,吃到那么多好吃的,還有哥哥和表姐陪我玩,那時的我不知道那樣的日子有多好。
人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連孩子也是如此。
我聽得外面的聲音,心里癢癢的,也希望有個人能來我們的小院子里熱鬧一下。
正想著,就聽得有人吵吵鬧鬧的進(jìn)來。我猜,初淺姐姐不敢來,這么懂我所想的人一定是安大哥,果然,入耳便是他帶著喜氣的聲音,“丫頭,安大哥來看你了。”
我歡歡喜喜的跑出去,正看見師父從房間出來,可能是年關(guān)將至,他今日竟穿了件暗紅色繡紋的長袍,整個人的氣息都跟著華貴起來。
安大哥的面色的如暖陽般燦爛,調(diào)笑道:“初公子今日不一樣嘛,難道要大婚了?”
師父掃了他一眼,“除夕給母親問安,她喜紅色。”
我第一次看見他穿暖色的衣服,覺得他整個人也跟著溫和起來了。
安大哥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小丫頭被你師父迷得一不開視線了?”
我紅了臉,轉(zhuǎn)頭看他跟班手中拎著的一堆禮物。
他笑了,“鬼靈精,都是給你的。”
我疑惑的看著他,“我?guī)煾笡]有禮物嗎?”
他看著我,“你師父?我給他買個木魚怎么樣?”
我吐吐舌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他接著說:“你來之前,從來沒人送禮物進(jìn)這個院子。”
想想也是,給師父送禮物,看著他那淡如秋水的眼神,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給神仙供奉貢品一樣吧。再說,如他一般沒有什么欲望的,也無法討好的人,送什么他都不會收。
真不知道父親是怎么結(jié)交下他這樣一個人的。
安子亦看看我?guī)煾福坝惺虑楦阏f。”
師父轉(zhuǎn)頭對我說,“你去給初淺問個安吧。”我一聽差點(diǎn)蹦起來,連聲說好,然后撒腿就跑出去了。
初府的后庭難得熱鬧,小路上也來來有人提著禮盒路過,我心情很好,對路上的每一個人都傻笑。
還沒進(jìn)院,就聽得挽韻閣里有女子的笑聲,似乎有人在聊天。
門口的嬈詞看見我,笑著施禮,“落姑娘來了,我去通報(bào)。”
我攔住她,“里面有客人嗎?”
她笑了,“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隨丞相夫人同來拜訪老夫人的,她與小姐有幾面之緣,便來后庭走走。”
“丞相府的小姐……”我一直聽表姐說丞相府的花開的好看,卻從不知道丞相府的小姐是什么樣子的。
嬈詞說:“丞相府有兩位小姐,一位公子,落姑娘不知道嗎?”
我當(dāng)然是知道的,趙丞相家大小姐趙錦琳,早已嫁與惠王爺,二小姐趙錦絮尚未出閣,倒是那位公子趙錦宸,只聞其名,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此看來,里面和初淺說笑的人應(yīng)該就是二小姐趙錦絮了。
我朝嬈詞笑了笑,“有貴客在,那我就回去吧。”
嬈詞趕緊說,“落姑娘慢些,我去與小姐通報(bào)。”
“真的不用了,我也沒什么事,就是來問候一聲。”
這時,繡荷雪棉的門簾掀開了,初淺的半張臉從里面露出來,那面龐在暖閣里熏得微紅,十分好看。
她笑道:“我便猜到你今日要來,果然猜中了。”然后她假裝嗔怒的看著嬈詞,“落兒來了也不通報(bào),天寒地凍的就讓她在外面跟你說話。”
嬈詞趕緊笑著給我賠罪,我把暖手爐遞到她手上,“你在外面也不拿個手爐,凍壞了怎么給初淺姐姐繡并蒂芙蓉呢?”
初淺捏了捏我的臉,“壞丫頭,快進(jìn)來。”
進(jìn)了廳房,一股夾著花香的暖流撲上來,初淺的花瓶里竟有盛開的含香,看來她對花的執(zhí)著也是夠深的。
屋內(nèi)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女孩,看起來和初淺差不多的年歲,穿著桃紅煙霞金織錦裙,頭戴玲瓏藤花鑲珠金簪,柳眉鳳目,面頰嫣紅,看起來極為華貴美麗,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她見我進(jìn)來了,也并沒有起身,只露出一個敷衍的笑。
這讓我對她的印象很不好,但我知道她身份尊貴,便輕輕施了一禮,“見過趙小姐。”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還禮,問初淺,“這位是……”
初淺趕忙說,“看我,見到落兒一高興就忘了引見,這位是趙丞相家的二小姐,落兒應(yīng)該是知道了;這位是我二哥的徒弟,易落。”
趙錦絮聽到我是初澈的徒弟,眼前亮了一下,“你是澈哥哥的徒弟?”
我聽得差點(diǎn)笑出聲來,澈哥哥!師父居然還會被人這樣肉麻的稱呼,難道這個趙兒小姐與師父的關(guān)系這么不一般嗎?看年歲倒是差不了幾歲,難道是青梅竹馬?不會定了什么娃娃親吧?
師父那樣一個寡淡的人和這樣一個華貴的女孩,怎么看好像都不太般配呀。
初淺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幫我圓場道,“是啊,我二哥收她快一年了,這一年,個子都長高了不少呢。”
趙錦絮的鳳目直直的看向我,眼神里面的情緒似乎很多,我唯一能讀出來的,就是她好像不喜歡我。
果然,她說:“澈哥哥竟然還會收徒弟呢,稀奇。”
初淺回道:“不僅收了當(dāng)徒弟,我那個哥哥還為了落兒差點(diǎn)變成老媽子,整天照顧的周到著呢。”
她這樣的回答明顯是在氣趙錦絮,我嚇了一跳,雖然這位趙二小姐看起來高傲些,但是看她提起我?guī)煾笗r的眼神,這樣刺激她可能不太好吧。
果然她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了,提著裙擺走到我們面前。
近距離的看她,真的很漂亮。
她比我大幾歲,所以個子也比我高,我正巧看見她尖細(xì)的下巴對著我,連頜骨都是精致的,她的裙擺帶著香粉的味道,嗆得我想打噴嚏。
她拉著初淺,“要不,你陪我去看看澈哥哥吧,我都快兩年沒見他了。”
初淺趕緊說,“二小姐折煞我了,他那個地方我可不敢去。你知道的,這么多年,也沒幾個人能進(jìn)的了他的院落。
趙錦絮的狹長的眼睜得圓圓的,看起來有點(diǎn)兇,不是我喜歡的女子的模樣。看來我和初淺的性子倒是真的相似,她不喜歡的人,我也不喜歡。
我和初淺相視一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對趙錦絮說:“趙小姐想見我?guī)煾福蔷团c我一同回去吧。反正我來也沒什么事,不如和趙小姐一同回去。”
趙錦絮猶疑了一下,顯然,她是不敢去的。
氣氛有些尷尬,正僵著,外面又傳來聲音,緊接著安子亦挑開門簾進(jìn)來。
他看見我們?nèi)齻€女孩都在廳中間站著,愣了一下,“好熱鬧啊,你們這是歡迎我呢,不用那么客氣,都坐啊,坐坐坐。”
說完,他習(xí)慣性的把我拎起來放在凳子上,我發(fā)現(xiàn)他很喜歡拎著我,于是對他翻了個白眼。
他抓過我的手,把手指搭到我的腕上,“你師父可說了,你身體恢復(fù)的不好,小祖宗啊,你倒是給我條活路吧,你再不好起來你師父會打死我的。”
我發(fā)現(xiàn)我?guī)煾鸽m然平時不太管我,卻特別惜我的命,恐怕是對我爹的什么承諾。
于是趕緊跟安大哥說:“我其實(shí)沒什么事了。”
他瞪了我一眼,“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過了咱們二公子那關(guān)才算,明白嗎?”
我只好點(diǎn)頭,余光掃著初淺和趙錦絮,初淺一直帶著端莊的微笑,倒是趙錦絮,花枝招展的臉上掛著復(fù)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