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邵揚一整天沒出現在stellar,而沈陌忐忑等待了大半天的時間,終于等到了rk撤訴的消息。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rk不僅撤訴了,甚至還派出專業的公關人士,鄭重其事地向各大媒體澄清——“stellar‘初戀’抄襲rk‘戀之蜜語’”一事純屬謠傳。
消息傳到stellar時,羅茜一張臉沉得幾乎要耷拉到地上。
沈陌雖然不知道這個老女人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知道,不管如何,羅茜都不會得逞了!
同事們紛紛圍在沈陌旁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她算是在這個下午見識了職場人兩面三刀的本事。很多人昨天還滿臉同情地勸她出來認錯,今天卻又拍著胸脯說絕對相信沈陌的實力。也有人昨天還充耳不聞,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今天又跑來說三道四,仿佛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不是邵揚,而是他們這些不相干的人。
周遭嘈雜紛擾,沈陌象征性地禮貌微笑,客氣作答,然而一顆心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此時此刻,邵揚在哪里呢?
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條件作為交換,才為她爭來這么一個萬事無憂的結果??墒撬胫?,他這幾日到處奔波輾轉,有沒有記得按時吃飯,有沒有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千絲萬縷的牽掛縈繞于心,可邵揚的電話始終是無人接聽。
到了下班時分,沈陌又一次拿起手機,下意識地想撥電話給他,卻意外地收到了他發來的短信:一切安好,勿念。
輕悄悄的六個字,卻如同油彩畫里的重彩濃墨,一點點氤氳在她的心里。
她瘋狂地想要找到他,然后緊緊、緊緊地擁抱他,不容阻攔,不顧一切。
“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電話里反反復復傳來陌生女人機械而冰冷的聲音。
沈陌沒來由地一陣心慌,總覺得哪里不對。
徹夜輾轉反側,第二天清早,她剛到公司就直奔羅茜辦公室。
沈陌開門見山地問:“羅總,邵揚是不是請假了?”
羅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嗯。”
“是臨時有事兒還是怎么呢?”
羅茜停下手里的工作,睨了沈陌一眼:“不是忙著給你收拾爛攤子么?”
“可那是昨天啊,今天呢?”
“也請假了?!彼D了頓,又補充道,“沒說為什么。”
沈陌心知羅茜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多說,于是也沒再追問,只是道了謝就匆匆離開了。
她回到自己辦公的樓層,卻在踏入辦公區的一瞬察覺出異樣——明明前一秒大家還在討論“聽說邵揚……”,然而一看到她出現,就紛紛噤了聲!
“邵揚怎么了?”沈陌急急地問,“你們是不是知道什么,為什么都不肯告訴我?!”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是所有人卻又很有默契地一起選擇了緘口不言,誰也不愿意回答她的話。
沈陌急得講話都帶了哭腔:“到底怎么了啊……”
還好,就在她真的哭出來之前,趙姐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把她叫到了外面。
“沈陌,不是大家故意為難你,這次真的是邵揚不讓說的?!?br/>
“他……發生什么事了?”沈陌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趙姐低聲答道:“住院了,腸胃炎引起高燒,就昨天晚上的事兒。”
她很想大聲說一句“你丫再開這種玩笑別怪我跟你急”,可她知道,趙姐說的都是真的。
沈陌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起昨晚自己躺在床上,心臟反復傳來真實的痛感,忽然覺得這世界那么微妙。
原來很愛一個人,真的可以體察到他的痛苦。
趙姐見她臉色不佳,語重心長地勸道:“我知道你擔心邵揚,但是別和自己過不去。今天下班我們約好了去醫院看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我不跟你們一起去?!鄙蚰昂敛华q豫地拒絕了她的好意,轉瞬又斬釘截鐵地說,“趙姐,麻煩你告訴我他在什么地方住院,我現在就去?!?br/>
人民醫院住院部,307號病房。
沈陌站在門外,徘徊許久才攢足了開門的勇氣。
在來醫院的路上,她一直在腦海里描繪這樣一幅畫面——充滿消毒水味的病床上,安安靜靜地躺著憔悴的、蒼白的、卻依舊從容的他。
可實際上,病房里的景象和她想象的并不相同。
恰是上午陽光最明朗的時候,遮光的窗簾已經拉開,只留下淺白色的紗簾,朦朦朧朧地安放著由室外而來的美妙光線。
房間里總共只有兩張病床,離門較近的這張是空著的。邵揚側身趟在靠窗的床上,面朝窗子,只留給她一個修長的背影。
他仍在吊點滴,聽到開門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
待到看清了來人,他的臉上瞬間閃過好幾種復雜的神色——欣喜,驚詫,猶疑,沉靜,以及似有而無的閃躲。
一時之間,五味陳雜。
她看到連在他手背的輸液管,胸口忽然就泛起一陣尖銳的刺痛。
“邵揚……”只是這樣輕聲叫他的名字,仿佛就已經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你怎么來了?”他淡淡地開口,棱角分明的輪廓在晨曦的微光里變得柔和,“過來坐吧?!?br/>
他稍稍往里挪了挪,在床沿給她留了落座的位置。
沈陌咬著下唇走到他身旁,卻沒有依言坐下,而是蹲在一旁,靜靜地平視他的臉,眸子里寫滿了心疼。
“如果我沒有厚著臉皮去問別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么瞞著我?”
邵揚凝視著她的眼眸,心中糾結不已,半晌沒有言語。
“你都住院了,還發短信叫我勿念?邵揚,你是不是從來都只把我當成負擔,從來都不相信我能好好地陪伴你……”沈陌越說越委屈,忍了一路的眼淚就這么奪眶而出,怎么努力都收不住。
邵揚輕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低低地說:“想好好守著你,不愿意看到你有太多的顧慮和煩惱,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沈陌心頭酸楚,忍不住哭得更兇,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你對我千好萬好,我都知道,可是你……你真的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她一邊啜泣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喜歡你,不是……不是為了得到你對我的好,而是努力想要……想要對你好啊……”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輕握住了她哭得冰涼的手。
“我知道了,別哭了?!?br/>
沈陌抬手抹了抹眼淚,努力把眼淚憋回去,而后溫聲軟語道:“對不起,我不是來給你添堵的,我就是擔心你……”
他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輕聲說:“我知道,你看,我這不是沒什么事兒么。我也就是找這么個借口,賴在醫院里躲幾天清閑。”
“我又不是傻子,你逗我也沒有?!彼焓秩ヌ搅颂剿念~頭,不禁嚴肅起來,“你還發著燒呢,要不再睡會兒?剛才是我開門吵醒你了吧。”
他搖頭:“不是,本來就沒在睡覺。我在看新聞,印度那邊的香水走勢又出幺蛾子了,好像……”
沈陌頗為無奈地打斷他的話:“你要不要這么敬業?。坎×司秃煤眯菹?,還研究哪門子的香水走勢!”
邵揚倒是精神不錯,還有閑心和她打趣:“是是是,我這就好好休息,然后等出了院就立刻因為跟不上潮流而被香水界唾棄?!?br/>
如果說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左右沈陌的心情,那么一定是他。
淚痕仍舊凝在眼角,她卻也跟著他淡淡地笑了起來:“你居然還有這份力氣跟我開玩笑,看樣子過不了幾天你就能出院了?!?br/>
兩人又閑聊幾句,而后邵揚繼續舉著手機看業界新聞,而沈陌管不住他,也只好聽之任之,自己默默去樓下買了些水果上來,坐在他病床旁邊耐心地削皮切塊兒。
晌午的時候,邵揚說要吃肉,沈陌滿口應下來,卻買了一些清淡的蔬菜粥。
“你就給我吃這個?”某首席調香師表示非常不能理解。
沈陌滿臉賠笑解釋說:“肉類都很難消化的,你腸胃本來就不好,這幾天就先喝點粥,等出院了再撒歡兒吃肉?!?br/>
誰知,邵先生大手一揮,直接說了句:“我不吃這個?!?br/>
她忽然就來了氣勢,把粥往床邊的柜子上一方,居高臨下地對邵揚說:“不吃這個?那您自己下樓買去啊!”
“……”邵揚瞪她一眼,作勢就要起身。
沈陌見苗頭不對,趕忙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撲到他身上,笑瞇瞇地認慫:“別別別,我錯了,您就賞個臉,湊合著吃點兒吧?”
“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兒上,去把折疊桌子支起來吧?!?br/>
她應了一聲,便忙前忙后地照顧起邵揚。都說病人難伺候,她倒覺得邵揚這個倨傲的家伙,病了之后反而變得比平時溫順了許多。
午飯吃到一半,有護士來給邵揚拆點滴。沈陌也放下了碗筷,守在旁邊,一瞬不瞬地盯著護士的動作,生怕小丫頭沒輕沒重地弄疼了他。
待到護士離開病房,邵揚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抿唇問道:“沈陌,你是不是暈針啊?”
“?。俊彼汇?,不明所以,“我不暈針啊……”
“那你剛才怎么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
沈陌無語,悄聲嘀咕著:“那是因為針在你手上嘛!”
遲鈍的邵揚這才了然,正準備逗逗她,卻看到護士又走了進來。
沈陌也聽到開門聲,回頭看了看,以為護士又要給邵揚吊什么別的點滴,瞬間有點緊張。好在護士小丫頭不過是來叮囑邵揚注意飲食,并且多注意休息,沈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吃過午飯,邵揚習慣性地想查查行業咨詢,卻在打開瀏覽器的瞬間被沈陌奪走了手機。
“懂不懂什么叫遵醫囑???讓你多休息,就乖乖休息?!边@時候她到底拿出了管人管到底的架勢,仿佛在這間小小的病房里,她才是他的指導人,“手機我先沒收了,你先好好睡個午覺,等會兒醒了再還給你。”
邵揚定定地望著她,忽然開始奢望生活里一直有她。
被他這樣細細地打量了一小會兒,沈陌就開始覺得局促不安。
她有些不自在地替他掖一掖被子,輕聲細語地說:“我知道,手機屬于個人隱私,可我也只是為了讓你好好歇著,不是為了偷看什么。再者說,我根本都不知道密碼是多少,這樣你總可以相信我吧?”
他雖然稍作猶豫,但還是對她說:“沒有不相信你,那我睡會兒,手機你就先拿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