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吃了一癟，將信將疑地瞪著建文兩人，倒是毛利馬上伏下身子，仔細朝桶里看了看。</br> 他見這鯉魚頭頂的確有三山相聚之形，一座紫，一座黃，一座藍，也當真是品種奇異了。只是他們這幫海盜一直在南洋活動，哪里知道琉球的水族？</br> 事到如今，毛利也只能硬著頭皮，碰也要碰出個正確答案來了。</br> “錦鯉！黑魚！大頭魚！”毛利連連道。</br> “不對。”建文抱著手臂，只是一次次搖頭。其實這魚叫什么名字連他也不知道，但只要他們說出一個名字，就直接否定好了，一是為虛弱的七里爭取時間，二是即便沒人能說出來名堂——他也好有時間編個可以服眾的故事。</br> “瘟仔！”毛利急得跳了起來，身上的甲殼張張合合，伸手向七里一指，“你們說我不對，那你又怎么證明呢？”</br> “伊—呂—花。”七里低下頭，朝桶中念了三個字，鯉魚似乎聽懂了什么似地，擺擺尾巴，倏地就在桶里不見了。</br> “是伊呂花鯉。”她輕描淡寫道。</br> “啥？”這次毛利和泰戈都傻了眼。</br> 毛利趕忙把手伸進桶里去左撈右撈，又拿起桶晃來晃去，那魚卻真的像幻術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br> “伊呂花鯉已經去了，我叫破了它的名字，它就會化掉。”七里看著目瞪口呆的泰戈和毛利道：“它上面的鱗片會變色成文字，伊呂花就是琉球文字的總稱?！?lt;/br> “不對?！币恢庇^戰的貪狼抬起眼皮，“鯉魚只能在淡海出沒，這珊瑚礁海水極咸，它是為何游來的？”</br> 建文搶白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知道我保住了破軍大哥的珠子就行了，誰輸誰贏一看便知?！?lt;/br> 貪狼沒有答話。眼見貪狼把手中的杯子捏得咔咔作響，毛利神情萎頓，泰戈更是氣的直咬牙，雙眼通紅。沒想到在巨龜寺的比拼之后，現在又輸給了這幫人。</br> “怎么了，又要反悔嗎？”</br> 建文找準機會，要將自己的勝局定下，他這句話說出來，不是說給泰戈和毛利，也不只是說給貪狼，更是說給現場的所有海盜和客商。</br> 貪狼的神色更加陰沉了，嚇得泰戈毛利兩人都不敢說話。</br> 終于，貪狼站起來，捏起泰戈的脖子，低喝一聲“廢物”，像提小雞一般提起泰戈。泰戈一言不發，心中還想明明是毛利沒答上來，這冤大頭當得也太冤了，但迫于老大的威勢，是半點牢騷也不敢發。</br> 貪狼邊拎著泰戈往后艙走，邊低沉道：“愿賭服輸。作為懲罰，泰戈也不過是把騰格斯那些粗活接過去而已。至于那珠子，我有的是機會奪回來。”</br> “等等！”建文聽他這意思是要逐客，高聲大喊，“破軍的海藏珠，到底是什么用？”</br> “他拿那顆海藏珠，做了改變整個海洋的大事。”貪狼呲著牙道，“至于是什么事，你自己去問珠子吧?！?lt;/br> 建文嘆口氣，轉身向觀戰的人們揮揮手，示意自己安全了。那些人從來沒有見過能從摩伽羅號占下便宜的?？停唤癖鄹吆?，這簡直是目睹神跡一般，心想無怪貪狼都要小靖王前、小靖王后地稱呼他——然而除了建文，沒有人注意到七里神色異樣，半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br> 終于，火藥的交易算是完成了，胖船長不敢再等，生怕貪狼一伙人再生出什么事端來，拿了錢就趕忙要啟航離開南丫灣。貪狼雖然兇惡，但貨已到手，卻也信守承諾，沒有再為難他們。</br> 建文臨走前從貪狼的手下那里聽到，這次摩迦羅在南丫灣的補給量是之前的數倍，看樣子是準備要遠征了，同時貪狼也在召集自己散布在南洋各地的勢力前來。南丫灣地處南洋界，再往東半分就是東海。貪狼這次大動干戈，難道是為了進入東海？建文只知道東?，F在被他叔叔燕皇前些日子組建的新北海水師牢牢控制著，而貪狼也是北海水師的頭號通緝犯，看來一場大仗是少不了了。</br> 偏偏東海又是建文此行必經之地，想到這里，他只想快點回到青龍船上，早日完成自己的任務，免得又遇到什么無妄之災。</br> 建文從懷里掏出破軍的海藏珠，拿起來對著天空看了看，珠子表面那一道裂痕清晰可見。他在巨龜寺時就已經清楚，這海藏珠是異物掉入羅睺蚌后，蚌以異物為核心分泌靈液，慢慢包裹成的一枚珍珠。是以朝亮光地方看，總能在里面發現什么奇怪的東西，砂礫也好，珊瑚屑也罷——但也許是這顆珠子的主人已經身亡了，珠子又被火燒火燎過，它顏色黯淡，并不能從中發現什么線索。</br> “也不知道你拼命護住這顆珠子是為了什么，一看就不值錢?！辈贿h處有人嘟囔一通，建文扭頭看過去，正是小武，小武這次沒有抱著他那寶貝鳥銃，已經將身上染血的衣服脫下，早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br> 建文剛想答話，卻見小武轉身走了，而空氣中，竟然飄來一絲香味。原來小武腰間的那個布囊裝的不是嗆鼻的火藥——哪有小男孩會戴那種東西？那老板和他說話的樣子，分明也像是父女之類的。</br> 就在建文一晃神間，卻被那胖船長卻熱情洋溢的按住了。</br> “咱前面就到了，不知道小爺休息好沒。”</br> 建文向前方望去，他們已經來到一個海上間歇洲，正是建文將青龍船暫時隱藏的地方。當時建文想著開青龍船去找貪狼太過張揚，沒想到偷偷潛入的計劃還是被貪狼識破，所幸最后有驚無險，平安脫身。</br> “小爺不如先留下在我船上吃頓飯，我看你們夫妻兩個出門在外，身邊也沒個人？我這小女——”說到這里時，他壓低了聲音，“唉，滿心思都是去冒險啊，尋寶啊，一點也不消停，我看小靖王正好缺人手，可不可以……”</br> 原來小靖王的名聲早就在南洋上眾說紛紜了，能跟著這等人物在海上冒險，甚至成了不少新水手的愿望。</br> 建文推脫著“再議，再議”，擺脫了胖船長朝著港口的方向落荒而逃，后面倒是沒有人再追來，看來也是正中了胖船長息事寧人的下懷。作為父親，沒有誰真的想把女兒送入險境；建文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孩子能真正像七里一樣，面對種種奇險也還能保持冷靜。</br> 登上沙洲后，七里、建文兩人很快爬上青龍船。建文估算了下時辰，現在正是漲潮的時候，海水已經沒過青龍船附近的沙地，再等半個時辰，青龍船就能啟航了。</br> “七里，那條琉球魚是來找你的嗎？那上面，到底寫了什么？”</br> 建文終于提起了這件事，自從離開南丫灣之后，七里就一直沉默不語，讓建文不禁想到先前她看到那只東瀛錦鯉時的樣子。</br> 但七里緊閉嘴唇，沒有說話。</br> 建文也不好追問，從身上摸了玉璽出來，準備先將青龍啟動，卻看到七里看著青龍的另一個方向，開口說道：“出來吧！”建文聽七里的話心下一驚。難道貪狼最終還是氣不過，要來尋仇么？但看向七里時，卻發現她并沒有拔刀。</br> 一道紫色閃光沖破水面，從高空直沖而下。紫光還未著地，又一道黃色閃光撞來，接著是一道藍色閃光。</br> “好快的招式！”七里好像被引發了興趣，輕聲叫道。</br> 眼前這紫黃藍三色閃光旋轉，終于停住，那紫色閃光停住，居然是個戴著紫色琉球式小帽、穿著紫色琉球式短衣的長須小老頭。</br> “七里尊主，咱們爺兒幾個可是找得你好苦啊。”</br> 七里……尊主？建文還沒反應過來，藍光、黃光也落在沙地上，同樣變成兩個老頭。這三個老頭站在船上，相貌、衣著、身高都是幾乎一模一樣，只有胡子形狀和衣帽顏色不同，一個著黃，一個衣藍，一個穿紫，和錦鯉上的三座山形顯然是一致的。他們雖然個子不高，但白須白發，衣服和大明式樣略有仿佛，樣子倒是瀟灑得很。</br> 七里也點點頭：“果然是你們?！?lt;/br> 建文聽出七里的聲音里竟有一絲喜悅，看來她剛剛思考的就是這三個人了。這么說來，聯系到南丫灣附近的錦鯉，也就是說，建文與貪狼打賭時，三人就在觀看，然后又一路跟來，竟然比建文兩人更先到青龍船前。</br> “七里不愧是斬殺幕府將軍的青年英豪，如今的異術又精進很多?！秉S衣老頭和藹笑道。</br> “那鯊魚船上也好玩得很，更是不虛此行?！彼{衣老頭朝著貪狼的方向由衷稱贊。</br> “只是還有一個平平無奇的文弱少年隨行，當真遜色不少?！弊弦吕项^打量建文。</br> “是啊，但你們又是誰？”建文反問。</br> 三個老頭意識到還沒有作自我介紹，心下恍然，連忙站直身體。左邊的黃衣小老頭朝藍衣老頭看了一眼，道：“在下琉球國武者山南親云上！”右邊的藍衣小老頭接道：“在下琉球國武者山北親云上！”中間的紫衣小老頭清清嗓子：“在下琉球國武者中山親云上！”</br> 還沒等建文從他們奇怪的報名方式中明白過來，七里解釋：“這是在下的三位義伯，他們都是琉球喜界島的一方親云上，在當地極有威望。我們百地家和喜界島世代交好，連被視為秘密的兵法和忍術也傾囊相授，我們百地家的劍法則是喜界島所傳琉球劍術。”</br> 她又向三人介紹了建文的來頭，接著站起來深鞠一躬：“在下拜托三位伯父的那個消息，可有結果了？”</br> 黃衣的山南親云上微一皺眉，似乎不太以為然：“一個消息哪兒夠，我們有三個人，當然是帶來三個消息。”</br> 藍衣的山北親云上很自然地接道：“對，三個人帶來三個消息，這本身正是第一個消息。第二個消息是，幕府將軍死后，多處兵力要攻占喜界島，但靠著百地家傳下的攻防技巧，暫時不會有人來犯，也可說是你族人有靈，和我們并肩退敵了?！?lt;/br> 建文聽到這險些沒笑出來，隨意一件事都要分成三個人說，這個事不離三的毛病未免烙印太深。七里卻連連點頭，眼中似乎要泛出淚光。</br> 紫衣的中山親云上嚴肅道：“聽好了，第三個消息，也正是和百地七里你關系最大的消息。剛才錦鯉上的‘萬葉誓’你也看到了，它正是你尋求的那個秘密的關鍵?！?lt;/br> 建文聽得心里納悶，不得不打斷中山親云上：“等等，萬葉誓是什么？”</br> 他剛剛贏得貪狼的賭斗，其實還有一種勝利的喜悅沒有褪去。但聽這位親云上的嚴肅發言，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br> 中山親云上皺著眉頭瞥他一眼，對七里道：“七里尊主，這小子在旁邊聽‘萬葉誓’，沒關系吧？”</br> 七里的聲音有些細微：“沒事，他已經和我……出生入死，也是我族人的恩人?！?lt;/br> 中山點點頭：“那么我現在就來執行誓狀。”</br> 什么誓狀呀？建文聽得心急如焚，卻見這三個小老頭還在滑稽地各干各事，先是山南親云上在自己身上翻找：“沒錯，就放在我這?！比缓笊奖庇H云上白他一眼，右手伸進自己左袖：“胡說，分明在我這?！弊詈笾猩接H云上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你倆別找了，在我這?！卑阉沽碎_來。</br> 那卷軸中間有一個掌印，山北親云上看向七里：“按了這個結印，就可以隨我們爺兒仨回去，當喜界島的總按司了?！?lt;/br> “什么……”建文分明覺得青龍船晃了一晃，“你們要讓七里回去琉球？”</br> 紫衣的中山親云上望著建文，表情似笑非笑：“對啊，是太子殿下你，非要七里解那條‘萬葉鯉’的誓。現在，你不可再與七里尊主同行了。”</br> “萬葉鯉？……七里，你……”建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七里。</br> 山南親云上緩緩道：“鯉魚載著一萬條誓言，只要念出‘伊呂花’，便是應了誓，不可再更改了?！?lt;/br> “七里，剛才你是故意騙毛利的，也騙了我？”建文詫異間，卻見七里已經蹲下身跪坐，她壓低面孔，眼中好像忍著淚花。在建文看來，就好像她在泉州城外第一次登上青龍船，向自己開誠布公時的樣子；她一開口說話，就有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滴落在甲板上——</br> “在下并不擅長說謊……”</br> 貪狼船上獲勝的喜悅瞬間丟到了爪哇，建文雙腿一酸，一屁股坐在舵盤旁。</br> 七里整整儀容，她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但她仍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仿佛在等待什么。</br> 眼見三個親云上提出帶走七里，建文心中更多的是焦急。他對琉球行政還算有些印象，知道他們口中的總按司是一個比三老頭都要大的官，搞不好還是島主一樣的一把手。</br> 原來，那喜界島夾在幕府和大明之間，數百年來不是兩頭貢稅，就是連年征戰，像幕府將軍那樣的梟雄更想以武力一統琉球，島民們苦不堪言。半年前，七里親手斬殺了邪惡的幕府將軍，想必在日本和琉球都已經成了傳奇般的故事，所以這三老才來請她任職這個按司。</br> 但眼下連素來鎮定的七里都亂了陣腳，看來這個女按司一當，想卸任都極難，可以說是一去不回了。</br> “此事也不是非得聽從誓言吧，或許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建文忍不住走上前去想拉住七里，但卻無論如何伸不出手。</br> 七里的聲音有幾分細弱：“喜界島得到百地家的御敵破陣之術，才能守島數百年，但現在大敵已退，百地家的忍術兵法也已經有了最好的傳人，那就是喜界島民。本來，我已經沒必要當按司。”</br> 但七里話是這么說，當她轉頭看向建文的時候，建文還是從她的眼神中明白，七里已經快要認命了。</br> 果然，中山親云上篤定地道：“但是忍者不遵從萬葉誓就會背負詛咒，小靖王你也不想看到她有不好的下場吧？”</br> “海藏珠是詛咒、佛島也是詛咒，這個什么錦鯉仍是詛咒，為什么就非要背負這些詛咒不可呢！”建文覺得這三老簡直執拗得不可理喻。</br> 中山親云上直視建文：“這就是因果啊。如果不是你急于求勝，七里也不會白白就答應我們三個老頭子的請求。”</br> 怪不得剛才在水下，七里就猶猶豫豫的。念及此處，建文又是感動，又是內疚，但事到如今除了責怪自己也沒什么方法。</br> 見他們二人不說話，山南親云上也幫起腔來：“七里尊主，我們老了，還不知能活幾年。百地家族的遭遇太過凄慘，而你已經是百地家族唯一的一個傳人。推你為喜界島的按司，是我們三老伯唯一能為百地家做的事了。”</br> 山北和山中堅定地點著頭。建文一張嘴頂不過三個人，一時口吃，許久才弱弱地回應：“但七里一直是我的搭檔……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br> 看著建文欲言又止的樣子，七里忽然站起來將他推開。</br> “喜界島的確也是在下的擔當。”</br> 建文看向七里，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以七里的性格，也是絕對不會想去當一個島主的。但七里頭也不轉地再次強調：“在下回琉球。你既然知道了騰格斯的去處，就找他來做幫手吧?！?lt;/br> 建文伸出手：“等等——”</br> 但他還是沒攔住，七里這姑娘決斷極快，早就把手按到了卷軸上。</br> “建文，你我二人本來就不應該同路，之前只是暫時目標一致把我們綁在了一起?，F在你有你的責任，而我也有我的命數，沒理由再一起走了?！?lt;/br> 那卷軸放出一陣火焰般的光芒，七里把手移開時，卷軸上卻好像炙烤過一樣，留下七里的一個指印，這委任狀便算是成了。</br> 看著七里堅定的神態，建文張大了嘴說不出話。她應下這個位子，不僅意味著自己的冒險失去了一個最佳搭檔，而且連以后想見七里，恐怕都難了。</br> 可縱是他在那苦澀不已，琉球三老卻欣慰地笑了起來。中山親云上道：“事不宜遲，既然現在我們有船了，就即刻登上小艇出發吧?！?lt;/br> “什么？我還沒——”建文一句話還沒說出來，眼前一道紫色閃光掠過，接著他就感覺胸前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氣涌來。</br> 他看見七里和琉球三老越變越小，原來中山親云上那一掌柔柔的，卻把自己扔出船外足有三丈遠。</br> “噗通——”</br> 海水流動的轟鳴聲灌進耳朵，建文又被海水包裹起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