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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池年被抵在門上,  睜大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祁深,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心臟“怦怦”地跳動。
    他以往總是淡淡的雙眼,  此時卻有藏不住的情緒翻涌著,  熾熱且專注。
    像是變了一個人。
    還有剛剛在樓下隱藏的森冷的怒火,  和此刻挫敗的溫柔,  交錯相雜。
    池年有些心慌,艱難地呼吸了一口氣,伸手撐著男人的胸膛想要將他推開。
    祁深的手卻有些慌亂地用力箍緊她的腰身,低聲問:“又想跑嗎?”
    第三次了。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余光飛快地看了眼窗外:“深夜還下著雨,我往哪兒跑?”
    祁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箍著她的手最終放松了些:“池年,你去哪兒都好……”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微微垂眸看著她,“別讓我找不到你。”
    池年的心臟跳得更快,  咬了咬唇瞪著他嘴硬:“我愛去哪兒去哪兒,干嘛要告訴你……”聲音越來越小。
    祁深攬著她的手一僵。
    池年猛地反應過來他的手背還有傷,  掙開他的手臂就要去飲水機旁拿醫藥箱,卻沒等她成功離開,  手腕被人攥住,  往后方狠狠一拽。
    池年一愣,手下意識地扶住那只手,卻在觸到手背的傷口時一僵,  放輕了力道,  撞進身后男人的胸膛,  冷冽的泉香越發濃郁,眼前一暗。
    祁深垂眸,吻上了她的唇,不同于第一次的陰差陽錯,更不像第二次醉酒后的意識不清,這一次的他用力地吻著她的唇角,手指穿入她后腦的長發間,動作生疏卻又認真,帶著慌張的懲罰和小心翼翼的討好,吞掉她的每一次喘息。
    池年只感覺自己的唇瓣被他輕含在唇齒之間,呼吸交纏,酥麻沿著唇角牽動心臟,人也軟了,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扣著她靠在他的懷中,被他完完全全地擁住。
    格外清醒的吻。
    還有熱烈的、不像祁深的祁深。
    不知多久,祁深輕咬了下她的下唇,戀戀不舍地松開她的唇,二人的呼吸急促而紊亂。
    池年一動不動,雙眼像含著雙光,唇有些紅腫,目光怔忡地看向不知名的角落,意識混亂。
    祁深……吻了她?
    雖然后來也分不清是誰在吻誰,但最開始是他主動的!
    祁深看著她微有紅腫的唇,目光一深,卻又在看見她出神的神色時愣了下,嗓音越發喑啞:“嚇到你了?”
    池年愣愣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
    祁深目光深邃地看著她,輕輕地將她臉畔的碎發拂至耳后:“池年,上次你在電梯里問的那個問題,我可以回答你了。”
    池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下秒陡然反應過來,電梯里……自己問的不就是“為什么追她”?
    心中一慌,池年想,她即便大膽地追了祁深四年,可是她其實并沒有那么大膽。
    比如在這個時候,她慫了,她怕聽見什么“合適、習慣”這樣的話。
    所以,池年飛快地從祁深的懷里掙脫,轉過頭走到飲水機旁:“你的手傷了,還是先包扎一下……”
    “池年,我愛你。”男人清晰且堅定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驚了滿室的寂靜。
    池年拿著醫藥箱的手僵住,站在原地,睜大了眼睛看著飲水機,一動不動。
    祁深走到她身后,再一次說道:“追你,是因為我愛你。”
    不是因為她太好而生出的淺薄的喜歡,更不是因為莫須有的喜歡類型,而是因為她是池年。
    而他愛池年。
    他無法想象未來身邊人不是她的日子,更不敢想象她待在旁人身邊、靠在旁人懷里的畫面。
    他會瘋的。
    他想要的,永遠只是她一個人。
    池年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睛有些酸澀,直到飲水機里翻涌起一個大大的水窩,發出“咕咚”一聲響,她才反應過來。
    抿了抿唇,池年轉過身一把將醫藥箱塞到祁深懷中。
    祁深拿著醫藥箱,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池年抬頭,一眼望進祁深深邃的目光里,她頓了頓,隨后瞇眼笑了一聲,又飛快地收起笑:“你不是說,喜歡唐小姐那種類型嗎?”
    祁深望著她,許久輕輕地嘆了口氣,從口袋里翻出一張照片,遞給池年。
    池年不解地垂頭,隨后一怔。
    照片看起來有些年份了,上面的女人回眸一笑看著鏡頭,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眉眼驚艷的像一朵盛放的玫瑰,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的優雅美麗。
    只是有些眼熟。
    池年眨眨眼,隨后想起來,唐輕染的鼻子和唇形,和這個女人很像,卻比她素淡了很多。
    “這是……”
    “我的母親。”祁深低低開口,“池年,我怕你知道過去的我做的那些事情,會覺得我并不像你喜歡的那樣。”
    他怕她喜歡成熟穩重的他,而他的過去,意氣用事且幼稚。
    他自卑于在她面前展現過去的自己。
    祁深停了幾秒鐘,又繼續:“和唐輕染,只是幼稚地想要氣祁岳林,祁岳林怕見到母親,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愿,所以……”
    “所以,你和唐輕染約定好,幾次三番地帶她回家氣你的父親?”池年默默反問。
    祁深幾乎立刻應:“只兩次。”
    池年頓了頓,慢悠悠地反問:“這也不妨礙你喜歡唐小姐這種類型的女人吧?  ”
    祁深看著她:“池年,我不是一個喜歡親近的人。”
    池年抬頭,想到剛剛那個吻,小聲地哼了一聲:“……沒看出來。”
    祁深飛快地看了眼她的唇,目光幽深:“因為你是例外。”
    對旁的所有人,他不愿被碰觸。
    可是對她,卻似乎總是碰不夠。
    池年的睫毛輕輕地抖了兩下,怔忡地看著他,許久移開目光,小聲嘀咕:“快上你的藥吧。”
    祁深看著她不自在的反應,再沒多說什么,看了眼手背上的傷口,打開醫藥箱拿出紗布草草處理了一下。
    池年皺著眉盯著他的動作,在他沒涂碘伏就要包扎的時候把紗布拿了過來,拿起棉簽沾了碘伏,將傷口處理好才用紗布包扎起來。
    看著白皙修長的手指旁的白紗布,池年惋惜地說:“以后大概要留疤了。”
    祁深看著她的動作,心臟跳動著,目光微柔。
    池年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看向他:“你胸口的疤怎么來的?”
    祁深一愣,下意識地垂眸。
    池年見狀也沒再追問,將醫藥箱收拾好就要放回原處。
    祁深以為她要離開,飛快地抓住她的手腕。
    池年不解地轉頭。
    祁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是母親生病時砸的。”
    池年怔住,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她得了什么病?”她輕輕地問。
    “癌癥晚期,到后來患了人格障礙。”
    祁深垂眸,許久自嘲一笑。
    家族聯姻,就連他的出生,都是兩家幾次施壓逼迫的結果。
    后來母親生病,祁岳林只去醫院看了三次。
    最初母親的病情還能用藥物控制,后來疼得受不了了,她開始自殘,也開始傷害身邊的人。
    他去阻止,結果是割在他身上的玻璃碎片,和砸在身前的水杯。
    恢復清醒后,母親會抱著他哭。
    曾經明艷的女人,變成了形容枯槁的病人。
    直到后來,有一天,她少有的情緒溫和,甚至還笑容滿面地和他一起在病房用了晚餐。
    可第二天,他來找她時,她已經在病房的洗手間割腕自殺了,滿浴池的水都是血的顏色。
    而祁岳林,卻在母親去世僅僅三個月就和家庭醫生再婚了。
    可笑的是,那個所謂的家庭醫生,還曾照顧過母親。
    池年聽著祁深語氣平靜地說出那些過往,神情呆呆的,心里也皺巴巴的酸。
    祁深看出她的心思,扯了下唇角:“我的過去不是你造成的,池年,”他說著,走到她面前,低頭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所以,不要可憐我。”
    他只想要她的愛。
    池年被他突如其來地靠近攪得心中慌亂:“誰可憐你了!”
    說完將醫藥箱放在一旁,回到床邊:“我要休息了,你去前臺再開一間房間吧。”
    說完,池年皺了下眉,想到今晚發生的事情,鄭姐這個時候肯定沒有心情再繼續待在前臺了,而祁深又是風塵仆仆趕來的……
    她正想著,身后一道人影突然靠近。
    池年被驚了一跳,膝蓋碰到床側,人斜斜地朝一旁倒去,一只手撈住了她的腰身,墊在她的身下,擁著她一同倒在了床上。
    池年瞪大眼睛,看著從身后攬住自己的人:“你干嘛?”
    祁深頓了下,沉聲道:“可憐一下……也行。”
    池年:“……”
    祁深低低地笑了一聲,很短暫,而后他像是卸去滿身的重擔,聲音嘶啞,疲憊地說:“池年,累了。”
    池年呆呆地維持著倒在床上的動作。
    祁深很少說累,當年他在公司熬了三天,被她強硬地安排休息時,也只是淡淡地說句“不累”。
    “你怎么找到我的?”池年驀地開口。
    祁深沉默了幾秒鐘:“和你通話那晚,我就在海城。”
    “隨后看到了你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發了一張照片,漫長的海岸線,和只露出一半的民宿賓館的招牌。
    最初以為是在海城的同名賓館,找了三天才找到了溪市。
    海城的負責人看今晚下雨,原本勸他明天再來的,現在,他無比地慶幸自己出現在了這里。
    池年怔了怔,她來這里時的確發了條朋友圈,卻屏蔽了祁深以及他身邊的那些人,現在想想,他用那個純黑頭像加她的時候看到的吧。
    他那時到現在……一直在找她嗎?
    窗外的雨聲清晰可聞,池年看著近在眼前的俊美的臉,感受著他起伏的胸膛,安靜了一會兒:“要不,你和我先擠一下?”
    祁深攬著她的手一緊。
    池年忍不住低呼一聲。
    祁深忙松了力道,喉結微動,良久松開她看著她的眼睛:“答應我了?”
    池年迷茫地眨眼,隨后反應過來他在問追她這件事,斬釘截鐵:“當然沒有!”
    祁深默了默,閉上雙眼又睜開,站起身,拉過一旁的薄被為她蓋好,看著她仍殘留著些許蒼白的小臉以及驚訝的神情,最終沒忍住戳了戳她的臉頰,轉身走到沙發旁嚴肅地看著她:“沒確定前,不行。”
    池年:“……”
    今晚的驚懼和被告白的震驚逐漸消散,漸漸變成了對他柳下惠行為地思考:祁深是不是……不行?
    這晚,池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沒有做夢,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晨。
    醒來時才早上七點多,讓池年意外的是,祁深竟然還在睡著,頎長的身子躺在并不算大的沙發上,長腿多出一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俊美又精致,眼下仍有些疲憊。
    池年看了一會兒,輕手輕腳地去洗漱,想到昨晚的事情,決定先下樓去看看鄭姐。
    今天的民宿酒店并沒有開門,樓下大堂只有三兩個早就住進來的客人正在吃著早餐。
    池年詢問之下才知道,鄭姐正在一樓后面的主人房間里。
    主人房間和二樓的房間幾乎一樣,池年進去時,沒想到會看見昨晚對鄭姐大打出手的男人,他正鼻青臉腫地對鄭姐說著什么。
    “老婆,我昨晚只是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老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你原諒我這一次。”
    “說離婚也只是一時氣話,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個人照顧雯雯呢。”
    男人一句一句地說著,表情“誠懇”地認著錯。
    鄭姐始終神情死寂地坐在那里,穿著暗色的長袖長褲,眼里沒有光芒,低著頭,長發垂落在臉畔,遮住了臉頰的傷。
    只有在聽見“雯雯”的名字時,鄭姐的眼神動了動,抬頭看了眼男人。
    男人見狀忙又說:“雯雯還小,她正是升學的年紀,沒有父親怎么能行……”
    “鄭姐。”池年作聲打斷了他的話。
    男人被驚了一跳,飛快地站起身,看見池年時臉色微變,腫成豬頭的臉頰更加丑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惹到了不好惹的人物,有些驚懼地后退兩步。
    池年沒有看他,只是笑盈盈地看向鄭姐:“鄭姐,早餐的海鮮粥有些涼了,能熱一熱嗎?”
    鄭姐輕輕地點點頭,站起身朝大堂走去,卻在看見廚房冒著熱氣的粥時一愣,轉頭看向跟在身后的池年。
    池年看著她唇角的傷痕:“鄭姐,還疼嗎?”
    鄭姐怔愣,旋即搖搖頭,平靜地說:“沒事了。”
    說完就要離開。
    “鄭姐,”池年再次攔住了她,“你為什么不和他離婚呢?”
    鄭姐呆了呆,隨后牽強地扯了下唇角:“不是這么簡單的……”
    “是因為您的女兒嗎?”池年打斷了她,她知道,鄭姐強忍著,唯一的支撐,也許便是自己的女兒了。
    鄭姐頓了下,唇角的笑真切了幾分:“雯雯她……很懂事,她怕我忙碌,主動申請住校,可她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家長節父母陪她一起過節的時候,她需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也不想讓她沒了……”
    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你不懂的,池小姐。”
    池年沉吟了下:“我是不懂為人父母的想法,可是我懂孩子的想法。”
    鄭姐睫毛一顫,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池年笑了笑:“鄭姐,你知道我為什么想當一名攝影師嗎?”
    她每天拿著相機早出晚歸,鄭姐都是看在眼里的。
    鄭姐看著她,沒有說話。
    “因為小時候,我經常被反鎖在房間里翻看一本游記,慢慢地覺得攝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鄭姐不解地看著她,似乎在詢問她為什么要說這些。
    池年仔細地回憶了下,聳聳肩:“那時候爸爸媽媽總是在吵架,才把我鎖到房間里的,以為這樣我就聽不見他們爭吵、摔東西了,可是,我其實都聽得見。”
    “媽媽會說,是爸爸耽誤了她去找尋自己的工作價值,爸爸說媽媽困住了他的夢想,到最后他們總會說,要不是因為我,早就離婚了,也會信誓旦旦地放狠話,說等我畢了業就離婚。”
    “我不想讓他們吵架,那時才知道,只要有我在,他們會一直爭吵下去。”
    “鄭姐,”池年笑瞇瞇地看著她,“其實孩子是最希望你能放過自我、開開心心做自己的人。”
    因為被強迫施加的愛,很沉重。
    鄭姐看著眼前正在笑著的女孩,臉頰的頭發垂到一旁都沒有發覺。
    池年彎著眉眼笑,再沒多說什么,轉身走了出去,卻在看見廚房門口站著的高大人影時一頓。
    祁深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來的,正站在那兒看著她。
    池年眨了眨眼:“你醒了?”
    祁深應了一聲,下秒牽著她的手朝樓上走去。
    池年不解地跟在他身后,直到回到房間,池年轉頭剛要詢問,卻被人用力地擁入懷中,鋪天蓋地的氣息將她團團圍住。
    池年一愣,逐漸反應過來,他聽見了自己剛剛的話。
    良久,她從他懷中直起身,笑:“我早就沒事了,祁深。”
    祁深看著她微紅的眼圈,即便早知道她的家庭,也猜到了一對夫妻離婚時的狼狽,可是,聽見她笑著說那些經歷的時候,卻還是心疼。
    “別逞強,池年,”祁深看著她,“扛不過可以哭的。”
    池年睜大眼睛,眼眶微熱,好一會兒扁扁嘴:“我不想哭的。”
    “嗯。”
    “都怪你。”
    “嗯。”
    池年紅著眼睛:“別以為你這么說,我就接受你的追求了。”
    祁深安靜了片刻,干脆直接伸手強硬地扣著她的后腦,攬入自己懷中。
    池年嗅著熟悉的冷冽氣息,閉了閉眼睛,一滴淚珠沾到白色的襯衫上,剛剛的低落好像真的緩解了許多。
    良久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從他懷中直起身,睜大眼睛看著他:“對了,你出來這么久,什么時候離開?”
    祁深臉色一黑。
    他才來一晚,她就趕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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