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設在市醫科大學附屬中學,離第一人民醫院僅有5公里,過2個紅綠燈就到。
張佳佳陪著鐘揚一起走進醫大附中,周末的校園略顯冷清,偶爾有球場傳來的呼喝聲。盡管在大山里也有學校,盡管只有幾位老師十來個孩子,鐘揚以為學校都一樣,只是人多人少的區別,可是當他第一次進入真正意義的校園,還是感受到了明顯的不同,眼神間不經意流露出些許向往。
張佳佳敏感地感覺到了他的一絲異樣,微覺心疼,很自然很大方地挽起了鐘揚的胳膊,“這就是醫大附中,是不錯的一所高中,由于是醫科大學附屬,一般醫院醫生護士培訓進修經常會借用這邊的教室所以,以后你也有機會到這里學習。”
“真的?”鐘揚開心的就像個大男孩,充滿了憧憬與渴望。
“那當然了!只要你拿到執業資格,以后就能參加專業學術的培訓進修班,也許1個月、也許3個月”
“太好了!我一定盡力!”
考場有3個,鐘揚在第三考場,距離開考時間還有近半小時,考場里已經來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中年人,有相熟的人彼此交流寒暄著。考場門外的墻上貼了考生名單和座位,鐘揚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四排靠走廊最后一位。
“快進去吧,姐就在外面等你。”張佳佳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鐘揚點頭,走進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然后拿出準備好的文具。鐘揚一直隨爺爺習慣用毛筆書寫,在住院期間才接觸到的鋼筆,說不上太熟悉,他遵照張佳佳的叮囑又檢查了一番,突然發現有不少人投來奇怪的目光。
有人開口問,“這位同學,你們班主任老師沒有說今天這個教室要做臨時考場嗎?現在都快開始考試了。”
鐘揚旋即明白,原來他們以為自己是學校的學生,忙解釋道,“我是來參加考試的。”
“什么?”大家的眼神更古怪了。
隔了一會,距離自己比較近的一位考生轉頭過來搭訕,“小伙子是哪里人啊?你這么年輕怎么參加這種考試?”
鐘揚也覺得很奇怪,問,“這個考試有年齡限制?”
“這倒沒有,不過你還沒到20吧?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數都應該在念書呢,你看看我們這里除了你之外,最年輕的都超過了35歲,有幾位的孩子都比你大呢。”
“我還是不明白,這個考試跟年齡有關?”
“我來說吧,”又有一位50來歲的老考生搭茬,“年輕人更應該腳踏實地、求真務實,而不是好高騖遠、異想天開,就算考不上大學,也可以學習各種技術,有一技之長才能在社會立足。”
“我來考執業資格證,就是為了要去醫院做護工的。”
“哈哈哈哈”不少人都聽得大笑。
“執業資格,做護工?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事情。”
鐘揚明顯感覺了到這幫老油子話語中的輕視和嘲諷,頓時臉色肅然,不再理會。
那位老考生繼續說著,“小伙子,你離高考失敗估計也就1、2年的時間吧?打工謀生的方法有很多,可你為什么偏偏要選中醫呢?!你問問在座的,哪一位不是經驗豐富、遠近聞名的老中醫?我們考這個證還那么費勁,你以為隨便寫個abcd就可以撞大運過關的?”
眾人紛紛哂笑不已。
鐘揚繃緊了臉,心中卻是冷笑。
考試共2天,分上下午四個階段各150道選擇題,總共600題。第一階段試卷下發。
鐘揚早就熟悉了考試范圍和考試內容,縱覽一遍試卷之后就開始答題。不得不說,他的中醫根基非常扎實,哪怕是只有短短十多天的突擊準備,大多數試題都很輕松,尤其是選擇題求廣不求深,鐘揚的答題速度非常快。
僅僅過了一個小時,鐘揚就交卷了,此時大多數人都完成了不到50道題,眾人都不以為然,想當然認為他只是在碰運氣。
兩天很快過去,四個階段考試全部結束,鐘揚每次都是第一個早早離開了考場。
張佳佳對他極有信心,從來不關心考試的情況,除了接送考場之外,就帶著鐘揚熟悉長宜這座城市,領略長宜的名勝古跡、風土人情、特產美食,當然還有購物,樂此不疲;當然鐘揚也慢慢適應了城市的生活和節奏。
筆試完的三天后,鐘揚收到了專業技能考試的通知,老地方、老時間,也就是說,鐘揚的筆試順利過關。雖然張佳佳對此毫不意外,但還是為他感到高興邁出了資格證的第一步,鐘揚卻有些古井無波,因為他答題時已經有了超過8成的把握,而及格線只有360分。
這個周六張佳佳沒有陪去,推說家里臨時有事,鐘揚稍稍有些意外,不過他對醫大附中已經熟悉,也沒多想,提前十五分鐘到了學校。
技能考試安排在了一個小禮堂,門外張貼了筆試成績的公示,圍了一些人悄聲議論著。
“第一名,鐘揚,522分!”
“厲害啊!這個成績了不起啊!”
“鐘揚是誰?這個名字我怎么覺得有點熟悉?是我們圈子里的嗎?”
“老沈,你肯定弄錯了,我們‘赤腳醫生’雖然不是‘正規軍’,可好歹也有行業協會的,什么時候協會里有過姓鐘的大夫了?”
“也是,老哥兒幾個都那么熟的,興許這個鐘揚科班出身想自己開診所創業別不會是李老哥你那片兒的,就憑這個分數,新人要搶生意咯!”
“切,一個新人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再說了筆試成績厲害有用嗎?還得看經驗的。”
“說得也是。”
鐘揚看了一眼成績,默默地站在人群的邊緣。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咦!小伙子又是你?”
鐘揚回頭,認得,曾經跟自己一個考場的,依稀記得他叫王海,是某個縣下面鄉鎮的赤腳醫生。
“這么說,你居然通過筆試了?真是好運氣啊!”王海已經四十五歲開外了,之前考過很多次,無奈文化底子實在太差,藥名都記的白字,這次總算是撞了大運。
一般來講,活躍在鄉鎮農村的赤腳醫生有沒有執業資格證其實對實際行醫影響不是特別大,正所謂信者求醫,除了有技能之外,更重要的是口碑。隨著相關政策法律的規范,從醫療風險角度考慮,考個執業證就是合法行醫的保障,但是赤腳醫生群體年齡偏大、且教育程度偏低,這種考試對大多數人而言,那就是碰運氣,只要過了筆試,實操技能環節就是強項,極少有人馬失前蹄。
王海就認為眼前的年輕人很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笑容中不自覺地帶著想看好戲的意味。
不多會兒,人到齊了。
與筆試不同,筆試出勤率不高,因為反正來碰運氣,有些人臨時有事就不來了,可是技能環節不同,入圍者必到。這一次筆試上及格線的人居然比去年多了一倍,而最終能拿證的按慣例大概是40%左右,也就是說在場的三五十人里,起碼還要淘汰十個人。
王海看了看四周,多數人比較熟,暗自拿自己跟他們一比較,實話沒什么優勢,更何況自己的分數剛剛踏過及格線,心里不禁打鼓,不住地盤算著。
此時,考場中有組織者出來,宣讀了技能考試的規則和紀律,然后點名,“第一位,鐘揚進,第二名準備。”
鐘揚邁步而出,眾人頓時一陣驚呼,包括王海在內誰都沒有想到鐘揚就是這位年輕人。
“慢!我有疑問。”王海突然喊了一聲。
組織者疑惑地望著他,“有什么疑問?”
“我懷疑他是否具備考試資格!”王海腦子轉得很快,“他的年齡如果念的醫學類學校,頂多也就是個大一、大二的學生,畢業證都沒拿吧?他又有什么資格參加執業考試?”
王海的話多少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質疑,包括組織者都覺得鐘揚太年輕了,“請出示你的準考證和相關證明。”
鐘揚不知道王海為什么會針對自己,但是關于開后門報名的細節,劉強有過特別交咐。鐘揚拿出了自己的準考證,還有一份合同以及證明。
組織者接過合同,微覺詫異地看了鐘揚一眼,再核對合同落款簽名,不由得笑了,“難怪這么年輕就有這么扎實的中醫理論基礎,原來是柳老先生的弟子,我確定這份師承合同是柳老親筆簽字。請趕緊進入考場。”
按照相關規定,報考執業資格條件有3類,一類是具有國家承認學歷的高中等中醫藥院校畢業生;一類是國家認可的以師承方式學習的人員;一類是符合報名條件的外籍人員和臺港澳居民。鐘揚顯然沒有專業學歷,劉強卻不知用了什么辦法居然能說動柳文山為鐘揚開具了師承關系合同和《出師合格證書》!要知道,柳文山是清源省中醫界泰山北斗級的人物,既是省中醫協會名譽會長,又在省醫科大學擔任客座教授,許多中醫都得過他指點,但是真正得到柳老公開認可的弟子卻僅有3人,現在又似乎多了一個年僅18歲的年輕人。
望著鐘揚的背影,王海滿臉的苦澀,他竟然質疑柳文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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