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半個多月的降雨終于停止,八百里陵川迎來了久違的陽光,隨著眾多江河水流東去,意味著這片古老的土地即將開始新的生活、新的發展。
鐘揚這個名字很快成為全市、乃至全省媒體的寵兒,但是他拒絕了一切媒體的采訪,他喜歡安靜,更喜歡忙碌充實的救護工作。
居力對鐘揚這種寄人籬下的“還債”生活很不以為然,幾次鼓動他自立門戶,鐘揚始終堅持要履行完兩年的承諾,居力覺得不便逗留,就借口出去訪友,他雖然不清楚,跟著鐘揚到底會有什么樣的境遇,但是至少他敬服這個比自己小20多歲的年輕人。
邵雪卿的調動手續全部完成,把醫院的宿舍讓給了馬秀蘭母子。馬秀蘭非常聰慧,適應能力很強,很快就在醫院附近一家小餐館找了份工,做起了服務員;青伢子長得虎頭虎腦很招人喜歡,媽媽上班去的時候經常在醫院里玩,有很多熱心的老人都愛逗他玩,日子倒也舒心。
鐘揚的工作很辛苦,幾乎24小時待命,很難保證正常的休息時間。馬秀蘭堅持要幫他清洗衣服,算是報答他的恩情,鐘揚拗不過她,給了她一個鑰匙。
一切都歸于平靜、平淡。
這一天晚上,鐘揚剛完成了一次出勤回到醫院,迎面碰到準備下班的張佳佳。
“喲,這不是咱們的小神醫嗎?難得一見啊。”張佳佳開起了玩笑。
“佳佳姐,你就別取笑我了,”鐘揚見她心情不錯,問她,“最近怎么樣?”
“我還能怎么樣?老樣子唄,上班下班睡覺,哪有你那么能折騰,對吧?”
鐘揚裝出一副苦瓜臉,“咱能不能好好聊啊?”
“能啊,聊聊邵主任唄,或者聊聊那個叫馬什么的也行,”張佳佳俏皮地繼續擠兌著鐘揚。
“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不過有點”
“有事快說。”
“那天的事情,我好像聽你說,他得了一身病,似乎因此被單位開除”
張佳佳立刻繃緊了臉,“你什么意思?”
“你別誤會,”鐘揚慌忙搖手,“我想告訴你,其實他沒有病,至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病。”
“你怎么知道?”張佳佳突然松了口氣,卻又追問,“你當時只是跟他碰了個照面,你怎么能確定他沒有那種病?”
鐘揚記得很清楚,當時張佳佳發飆之后沈斌想要動手打她,卻被鐘揚攔住,產生了肢體接觸,鐘揚暗運玄力印證過張佳佳的說法,結果是否定的。當然此時鐘揚卻撒了個謊,“嗅覺。”
“嗅覺?”張佳佳半信半疑。
“相信我,不管你從哪里聽到的傳言,我能確定,他沒有那種病,你不必擔心。”
“我?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跟他分房一年多了”張佳佳沒來由地臉色一紅,心里著實卸下了不小的包袱,自從那次沖突開始,她都是郁郁寡歡的,有心去做詳細的檢查,又怕影響自己的聲譽,此時終于一塊大石落地。
“如果真是因為傳言中所說,導致他被單位開除的話,他實在是很冤枉。”
“他活該!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鐘揚笑著說,“他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來糾纏你是不是因為連基本的生活都維持不下去了吧?如果能幫助他一些什么,或許這個結就解開了,畢竟你們曾經是夫妻。”
張佳佳沉默著,顯然有些意動。
鐘揚接著說,“只要能說服他去做一個全面的體檢,用事實來攻破謠言,盡管幫他恢復工作會有難度,但是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他的名譽,畢竟以這樣恥辱的方式離開自己的崗位,任何人都接受不了。我唯一擔心的是,你能否說服他。”
有一點鐘揚沒有提到,那就是原因,是什么樣的深仇大恨會有人用這樣極端的手段去對付沈斌呢?張佳佳似乎慢慢也意識到了這點,“難道他得罪什么人了?他原來在市建委工作過,手里管過不少工程,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們大吵過一架,鬧得很兇,后來他不知道為什么換到了文保局”
“最好還是問問他自己吧,”鐘揚摸出了自己的手機,“用我的電話,可能方便些。”
張佳佳依言撥打號碼。
與此同時,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公園里,沈斌手里拎著一個酒瓶,滿臉的胡渣、滿身的酒氣,通紅的雙眼渾濁無神,搖搖晃晃地走在林蔭小道上,打著酒嗝,對面交錯而過的行人紛紛掩鼻繞道。
沈斌苦笑著又喝了一大口,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嗆得彎下了腰。
“喲,這不是建委的沈大科長嗎?這么久不見怎么成了這個樣子?一見面還給我行了個大禮,哈哈”一人陰陽怪氣地說笑。
“可不是嘛!沈科長走路可要留神了,別不小心就”又一人直接動手,按著沈斌的腦袋竟要抬膝蓋磕!
沈斌只是下意識用手壓住了膝蓋,卻吃不住勁兒,后退好幾步,驚出一身冷汗,酒頓時醒了大半,抬頭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卻都不認識,“你們是誰?你們想怎么樣?”
“哈哈”兩人放肆大笑,“大科長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認得我們那就對了!聽說你現在被開除了,你已經不是科長了!”
沈斌是遼北人,在中原念的大學,畢業之后就在長宜的機關打拼,今年也就三十歲出頭,經人介紹認識了張佳佳并迅速閃婚,事業、婚姻都非常如意。尤其是在建設口子工作的時候,特別珍惜羽翼,輕易不與開發商、施工單位打交道,經手的工程也都是走公開招標流程,正因為如此,也得罪了不少人,結果一紙調令到了文保局,陰差陽錯之下遇到了一個令他神魂顛倒的女人,誰知就是一場噩夢的開始。
沈斌盯著向自己逼近的兩人,那種戲謔、那種輕蔑、那種肆無忌憚,令沈斌骨子里迸發了血性,“你們想干什么?別逼我!”
“逼你又怎么樣?你能把我怎么樣?”兩人獰笑著掄起了拳頭。
沈斌重重地挨了幾下,猛然想起手里的酒瓶,甩手就往其中一人的腦袋上砸去,“嘭”的一聲悶響,鮮血立刻從那人的額頭冒出。
另一人吃了一驚,沖著沈斌當胸就是一腳,踹得沈斌連退了好幾步摔倒在地。
被開瓢的那人頓時反應過來,追上去就是一頓狠踹。
沈斌佝僂著身子,雙手抱頭護住要害,嘴上卻是發狠,“你們倆的樣子我記住了,有種弄死我!千萬別讓我逮著機會!嗚,呃”
兩人下腳確實夠狠,眼見著沈斌漸漸動彈不了,遠處似乎有人過來,也不敢停留,匆匆離開。
沈斌全身傷痕累累,身板倒還算結實,半天緩過勁來,掙扎著站起來扶著樹邊,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酒精吐了一地,此時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踉蹌著前行。
電話響了,沈斌看了一眼破碎屏幕,是一個陌生號碼,“你是誰?”
“我是張佳佳,你在哪里?”
“你管我在哪里?現在所有人都等著看我笑話,讓我自生自滅,你滿意了?”沈斌的心底其實還是充滿了后悔,可那又能怎樣?
“不是的,快告訴我,我有事跟你說。”
“笑話,你巴不得我早點死掉,你能有什么事?還不是想看我笑話?我告訴你,我剛被人打了,你開心啦?不用來找我。”
“什么情況?你被誰打了?快告訴我你在哪里?”
“琴島公園南門附近。”沈斌覺得張佳佳很反常,反正自己這副模樣早就破罐子破摔,被前妻羞辱根本不算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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