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良沒想到此時張杰會將了他一軍,也就是說張杰不是在自己商量,而是直接下達了命令,不管是誰的命令。邱良知道梁志成近期非常關注清源、關注長宜,但是他還是低估了張杰的手段,很顯然,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沒有給梁志成打電話求證的機會,可是他還是掏出另一個手機撥了出去,結果顯示對方關機。
張杰早就料到邱良會有這樣的舉動,他就靜靜地把手機拿在耳邊,幾乎是掐著時間又說道,“良哥,照我說的去做,我不會坑你的。對了,鑰匙就放在車庫門左手邊一個凹槽里,我等你的好消息,回頭你定時間,我們不醉不歸?!?br/>
電話那頭出現了斷音,邱良狠狠地罵了幾句,電話又打進來了,是羅清。
“良哥,都準備好了嗎?我已經在商會了,記者們正在陸續趕來,你快點?!绷_清匆匆交代了幾句。
“行了,我知道了,不會耽擱?!鼻窳歼@樣的老混子竟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了內疚,他不難猜到張杰讓他帶給羅清的是什么貨色,但是很難把握這樣做到底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他甚至都有一走了之的沖動。
邱良按下了電梯按鈕,木然走近電梯,眼睛直直地看著-1這個數字,遲遲沒有伸手去按。突然一個陌生電話發來了一條短信:下午5點,省城到京城的機票已經訂好。
邱良的腦子嗡了一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1點多了,記者會差不多是2點的樣子,而長宜趕去省城起碼需要2個小時,留給他的時間非常緊。他當然知道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他也知道這條短信的意思,無奈之下,邱良咬了咬牙,重重地在-1層數字上捶了一記。
長宜的建材商會,在羅氏入主之后各種硬件設施改善了很多,專門還設立了很高規格的會客廳,記者會就放在這里。對于記者和媒體的選擇,羅清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側重于有影響力而非官方身份,因此來的記者中大多數都是清談之輩,倒是很合羅清胃口,彼此間言笑晏晏,非常融洽。
邱良趕到會場的時候已經1點45分,跟羅清簡單打過招呼之后,吩咐幾個小伙子把準備好的樣品搬到休息室里。邱良多留了個心眼,把所有的樣品都封存在一個大木箱里,既方便搬運,又避免了提前被人看出端倪。
安排定當之后,邱良準備開溜,偷偷把羅清拉到一邊,“兄弟,哥哥今天要跟你請個假。”
羅清奇怪地問道,“你現在人都來了,還請什么假???記者會都快開始了,難道就差這么一會兒的工夫?”
邱良忙道,“還真有急事,老家打來電話,說是老父親突發心臟病住院了?!?br/>
“喲?”羅清忙緊張地問道,“這可是大事,要不要緊?醫生怎么說?”
邱良心中一暖,更加覺得歉疚,“我也不知道情況,剛才是醫院方面打來的,我想馬上動身回家看看?!?br/>
羅清不疑有他,忙說,“那你先回去,咱們保持聯系,這里的事情稍有緩和,我就去找你,老爺子的病情最要緊,有什么需要的盡管吩咐,回頭我讓人給你的戶頭里打點錢留著救急?!?br/>
邱良真的被感動到了,差點一沖動要告訴羅清實情,卻聽主席臺那頭有人開始說話,“大家請靜一靜,”
羅清忙拍了拍邱良的肩膀,笑著說道,“記者會馬上就開始了,老哥你就先走一步,我忙完這邊去看望老伯父?!?br/>
邱良呆呆地目送著羅清走向主席臺,心腸一狠,轉身離開。
記者會的開場白,羅清拿出了在校園演講會上的風采,神采飛揚、顧盼生姿,贏得了不少的掌聲,然而并沒有什么用,脫離了問題主旨的演講只能算是一種索然無味的表演節目,哪怕你舌燦蓮花終究需要用事實說話。
做足了鋪墊之后,羅清讓人抬出來一個超大木箱子,同時請市質檢部門的專家負責檢驗。
打開箱子,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石材、鋼材、木材、板材等等十多類幾十種建筑材料,幾乎涵蓋了建設工程領域的所有重要材料,每件樣品上面都有標簽,清晰地標注著材質和規格。
羅清非常滿意,只可惜邱良已經走了,他清了清喉嚨,對眾人道,“近日來,關于我們羅氏集團的謠言很多,我只能非常遺憾地說,我感到失望,這對我們羅氏來說很不公平,難道就因為幾個工程事故就把所有的臟水往我們身上潑?大家請看,這些產品都是最近生產出來的產品,每件產品上面都清楚地標注著日期、批次,我可以用人格擔保,我們沒有特意經過篩選”
質檢部門一共來了三個人,其中為首一位四十五六歲,戴著一副厚厚的近視眼鏡,不太禮貌地打斷了羅清的話,“羅總,我現在就向您確認一下,您的這些產品需要我們現場檢驗,對嗎?”
羅清微微有些不悅,但還是客氣地回答,“劉工,我就是請你們來檢驗的,我希望你們用一個公開公正公平的檢驗,給我們羅氏正名,讓我們”
“行了,”劉工古板的臉上帶著嚴肅的神情,再一次打斷羅清,對身邊的兩個年輕人說道,“小李、小王,我們開工?!?br/>
兩位助手點頭,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檢驗儀器設備,倒是準備得非常充分。
其中有幾位記者輕聲交頭接耳,似乎對劉工這種簡單直接的工作態度很是贊賞,羅清聽見,心中本來不爽,卻也跟著敷衍夸贊了幾句。
檢驗的過程很慢,足見劉工一絲不茍的作風,就連兩位助手也深受影響,每一件樣品都是慢拿輕放,檢測完成又重新疊放整齊,期間都沒有任何言語的交流,人們也很難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眾人都保持著足夠的耐心,等到劉工檢測完最后一件產品。
可是劉工還是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工具儀器都整理好,又讓助手把樣品都放回箱子里,重新蓋上木板,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幾個釘子把木箱子徹底釘死。
眾人都感到困惑不解。
劉工完成了這一切,走到羅清面前,“羅總,我已經完成了初步檢驗,這些樣品需要封存,這是我們的規矩。”
羅清還是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既然是規矩,那就該遵守?!?br/>
劉工就像是一個面癱,從來沒有任何表情的波動,他又說道,“我會把這些樣品帶走,可以嗎?”
羅清突然覺得哪里不對,但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怎么?你有疑問嗎?”劉工問道。
羅清回過神來,忙回答道,“既然已經檢驗好了,那就應該公布檢驗結果,您說呢?”
劉工點點頭,“我們這次來,既是受您邀請,也是上級委托,我們確實完成了初步的檢驗,但是程序上還需要進一步深入檢測,可能截取剖面,可能要進行處理,在這里顯然無法完成。為了保證程序的規范,請您讓人在這些封存的樣品上都貼上羅氏的標簽,您可以派人跟隨,各位記者朋友如果感興趣,也可以隨行?!?br/>
羅清此時感覺非常不好,他畢竟參與到建材這個領域時間短,而且主要精力都放在整合協調的決策層面,嚴重缺乏最基礎的專業常識,這些樣品的表面技術非常平整光滑,但是他總覺得可能會出現什么紕漏。
羅清有些退縮,他知道這批產品一旦到了“衙門”里,那就等于是證據,如果有問題,那等于直接授人以柄。羅清亂了方寸,他沒有讓自己的專業技術人員再做檢驗,而是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邱良。
邱良出于某種原因沒有關掉手機,手機響了半天,他也掙扎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但是他并不確定發生了什么,問道,“什么事?”
羅清根本沒有聽出電話里的這個聲音帶著疏遠和生硬,只是問道,“良哥,你已經在路上了吧?不好意思,我想跟你確認個事情?!?br/>
邱良原本以為會是一個怒吼的聲音,沒想到事情還沒有意料中發展得那么極端,語氣頓時緩和下來,“羅總啊,我剛上車,有話就盡管問吧?!?br/>
“你送來的那批東西都是生產車間里拿的嗎?”羅清問道。
哪件東西不是生產出來的?甭管有沒有毛病,邱良心中正在做著蒼白的自欺欺人式的自我安慰,說話的聲音也響亮了起來,“當然了,都是車間里的東西,不是說檢驗嗎?有結果了?”
“是,不,還沒有”羅清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匆匆掛斷了電話。
邱良好一陣莫名其妙,胡思亂想了好一會兒,卻又鬼使神差般的關掉了這個手機。
羅清最終還是讓劉工帶走了封存的樣品,不過他姿態很高,沒有派出任何員工下屬跟隨前往,而一眾記者為了得到第一手的資料而選擇跟隨,劉工向上級匯報了這個情況后,改為委托第三方檢測公司進行全面檢驗,其結果終于掀開了整個事件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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