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鴻明死死地盯著鐘揚所在的位置,牢牢地想要將鐘揚的相貌印在腦海里,只是有一點鐘揚又漏算了,相隔這么遠的距離,張家眾人根本看不真切,只能憑感覺,尤其是他發力的剎那,不經意流露出的那種氣度,幾乎等于扔掉了自己的偽裝。
張家人撤到坡頂,鐘揚向他們遙遙揮了揮手中的銅燈,運力喊道,“這是你們的物件,留給你們也是浪費,本想討要送給我的徒弟,可是她看不上,我就放在山坳的南入口外,記得叫人來取。”
張鴻明不明其意,見鐘揚果然把銅燈留下,帶著左倩轉身離開,卻不甘心地說道,“閣下,這位小姑娘是我未來的孫媳婦兒,你這樣帶走,似乎于理不合吧?”
“咦?”鐘揚奇怪地看了看左倩。
左倩氣鼓鼓地對坡頂叫道,“你撒謊!我根本不認識你,你這個騙子!老騙子!”
張鴻明氣得在坡頂暴跳,“小丫頭,我張家可待你不薄,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左倩“呸”了一聲,正想開罵,卻被鐘揚攔住,笑著說道,“我知道整個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就放心跟我走吧,不用跟他多費口舌。我們還是先回長宜見你姐姐要緊,我敢保證,用不了多久,有他后悔的時候。”
左倩頓時歡呼雀躍,跟著鐘揚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鴻明慢慢冷靜下來,也慢慢回過神來,他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對鐘揚的身份極為好奇,可是問遍所有族人,都沒有在山坳附近發現過任何人的行蹤,然而鐘揚是除了左倩之外,第二個可以自由進出斷龍坳的人,這個事實讓張家所有人都感覺極度無力。
張鴻明突然覺得,鐘揚的出現也許就是沖著左倩來的,這種感覺令他很不安,他馬上接通了藍櫻的電話,“現在左伊在哪里?”
藍櫻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不是您讓我把她安置到國醫館的嗎?”
“你馬上趕緊去國醫館把左伊接回來,直接到栗山找我!”張鴻明沒有半句多余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藍櫻滿頭霧水,卻也不敢怠慢,立刻前往國醫館。
此時的國醫館很不平靜,開心收到鐘揚的短信之后,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她跟張瀾和居力一商議,當晚就決定連夜趕往栗山,同時通過秦雅與冬梅取得了聯系,冬梅立即從新準備了一份地形圖。張瀾不放心,堅決讓居力保護開心一起去栗山,同時考慮到鐘揚的目的,她又請羅璇把左伊接到了一個隱蔽安全的地方,派人嚴格守衛。
因此藍櫻到達國醫館的時候,值守的楊崎告訴她,左伊需要特殊的恢復適應,鐘揚親自制定了康復計劃并帶她去了外地。藍櫻再三詢問,楊崎始終同一番說辭,而且非常耐心地帶她在國醫館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藍櫻這才相信。
張鴻明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收到藍櫻的確切消息之后,并沒有太大的反應。近三十年來他一直為家族的發展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在新的張家版圖上,已經滲透到了太多的領域,也已經收獲了豐厚的回報,可他還是認為張家人可以做得更好!
張鴻明掌握著百感書房重建的秘密,透支百感書房盡管在外人看來是一種殺雞取卵的短視愚蠢行為,但是數十名可以享受這個待遇的旁系甚至外姓人員,確實得到了實實在在的提升,在各自領域均有建樹,也就是說短期內為張家輸送了大量的人才。
但是從歷史使命來說,張鴻明必須將百感書房的香火延續下去,這簡直成了他的心病,左倩曾是他唯一的希望,現在卻又意外地出現了鐘揚。在張鴻明看來,鐘揚比左倩更容易結交,因為男人與男人之間更有利益交換的默契,即便鐘揚帶走了左倩,即便左伊也暫時失去了方向,都不妨礙這個大局,他需要找到鐘揚,創造一個適當的機會坐下來談一談,為此他發動了全體族人搜尋鐘揚的行蹤。
鐘揚背著左倩飛速穿梭在黑森林中,耳畔呼嘯而過的風聲令左倩感覺到格外刺激,直到走出黑森林區域,接近公路或者小集鎮的時候,陸續出現了行人和車輛,鐘揚這才放慢了腳步。
左倩一路上對鐘揚的神秘充滿了好奇,此時從他寬廣的后背上下來竟微微有些不舍,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鐘揚看看左右,小聲說道,“我叫鐘揚,我是一位中醫,在省城開了一家國醫館。”
“鐘揚,國醫館,”左倩默念著記在心里,又問,“我們現在就去找我姐姐嗎?”
鐘揚笑著點頭,“當然,馬上就去,在栗山縣城有我的朋友,先跟她會合。”
說著,鐘揚猛然想起之前曾給開心發去短信,摸出手機卻發現電量不足已經關機,不禁苦笑著問左倩,“你帶了手機嗎?”
左倩搖頭,鐘揚釋然,眼前這個小姑娘一直寄養在親戚家里,一路又是顛沛流離,怎么會帶著手機呢,不禁若是自嘲般地笑了笑,馬上找了一處公共電話,撥通了開心的手機。
開心在電話那頭“哇”地哭了。
鐘揚尷尬地沖左倩做了個鬼臉,左倩輕笑著稍稍走開。
鐘揚忙問,“你怎么哭了?你現在在哪里?”
“木鐘,你混蛋!”開心開口就罵,“你怎么能這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想撇下我?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鐘揚滿臉黑線,他呆呆地聽著開心的念叨、數落,他知道她在發泄情緒。
開心說得累了,見鐘揚沒有吱聲,更是氣惱,“木鐘,你說話!”
鐘揚抹了把額頭的汗,小心地問道,“話都讓你說完了,我說什么?”
“我要你認錯!不行,你要給我寫保證書,以后做任何危險的事情,都要先跟我請示報告,未經同意,不許擅自行動”開心收到短信的時間也因為磁場干擾而出現了延遲,而且收到的大半部分內容出現了亂碼,只完整顯示了幾個字,“24”、“梅”“圖”“砭石”,她馬上回撥鐘揚的電話,始終無法接通,只好對僅有的線索串聯之后,她才想到聯系冬梅,然后推測鐘揚很可能因為某種原因遺失了砭石。
這塊砭石可以說是鐘揚最重要的東西,開心雖然不清楚砭石和至尊的關系,但是她有所察覺,而且鐘揚也告訴過她,至尊暫時消失一段時間。不管有意無意,丟失了砭石那就說明鐘揚陷入了極度危險之中。
鐘揚認錯態度很端正很誠懇,開心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含糊,好說歹說終于把事情平息下來。左倩捂著嘴偷樂,那邊的居力和冬梅也是笑到抽筋。
原來開心和居力剛到栗山和冬梅會合,正想往黑森林方向趕來,居力行走江湖多年,對黑森林有所耳聞,并不感到陌生,尤其是對于瘴氣,苗疆的手段更加高明,當下就為兩位女士準備好了解毒的草藥。
“你們不必過來了,我已經成功脫離黑森林,而且還帶走了左倩,你們就在冬梅找的那處老宅等我。”鐘揚掛斷電話,立即帶左倩離開。
左倩此時完全就是一個好奇寶寶,不住地問他。
“剛才是跟你老婆打電話嗎?你老婆很生氣吧?活該,誰讓你不聽話呢?”
“對了,你為什么對人說,我是你的徒弟呢?你騙人,騙人是不對的。”
“還有,我剛才看見你拿走了峭壁上的寶貝,你把它藏哪里了?能不能給我看看?還有一個嵌在石頭里的寶貝呢?怎么不見了?”
鐘揚一直悶頭趕路,耳邊就像是圍了一群蜜蜂嗡嗡不停,他猛地停住腳步,裝作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你再問個沒完,我就不帶你去見你的姐姐!”
左倩嚇了一跳,慌忙拉住鐘揚的衣袖,“你答應過我的,你可不能反悔!”
“那你就乖乖地跟著我,不要說話!”鐘揚又好氣又好笑,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上車之后左倩還是忍不住幾次想問,都被他用眼神堵回去,左倩撅著嘴非常生氣,想著想著又覺得委屈,竟是吧嗒吧嗒掉下淚來。出租車司機頻頻往后視鏡里張望。
鐘揚撓頭,訕訕地對司機說道,“我妹妹跟我生閑氣呢。”
說著話,鐘揚輕輕用腳碰了碰左倩,投過一個眼神,左倩會意,扁了扁嘴,可是她偏偏沒有擦掉眼淚。
到了老宅,開心不顧一切地撲到鐘揚的懷里,狠狠地在他身上咬了一口,疼得鐘揚齜牙咧嘴,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這是對你的懲罰,以后長點記性!”開心得意地露出一副小惡魔的模樣,讓居力拿過一張紙,上面赫然寫著“保證書”,“簽字畫押,居力和冬梅做見證人。”
居力和冬梅都嬉笑著把牽著鐘揚的食指,也不只從哪里搗鼓出的朱砂,重重地摁在紙上。
這一幕看得原本梨花帶雨的左倩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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