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郭戈銘把老丘飯店爆火的訣竅講給高露聽,高露聽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烤魚店烤出這么多門道,他真能做到?”
郭戈銘照葫蘆畫瓢:“人家啥能整啥不能整,全公司都拿個格子在那格,格完一目了然,然后誠意正心,當然就說到做到。”
高露的表情亮了:“我的天吶,頭一次聽說還有這么管理飯店的。”
郭戈銘嘻嘻哈哈地問:“媳婦兒你怎么這么驚訝?哈哈,看來你們和盛餐飲指定沒做到!”
高露神色有些凝重:“你沒進到這個行業里來,來了你就會發現,道理誰都懂,但是真做起來太難,不是一般的難。餐飲行業很多東西是沒法量化的,就好比一鍋出來的菜,掌勺師父手一抖,東桌的可能就多一點,西桌的可能就少一點。
再比如這菜要求用上好的五花三層,但你用稍微次一點的能不能做,能做,而且油鹽醬醋一加,出鍋一擺盤,絕對沒人能看出來這是10元一斤的肉還是15一斤的肉。”
“所以這個就得誠意正心啊,今天成本太高,能不能以次充好,你拿格子一格,發現對不上,然后你就誠意正心買貴的。”郭戈銘說。
“但是沒有人知道啊?老丘他自己不說,你可能永遠都不能知道啊?而且這也不是能拿出來攬客的賣點,你一說,屁股就歪到同行家里去了。”
“堅持自己的原則干嘛要別人知道啊,老丘說人得學會‘慎獨’。”
“謹慎的閱讀?”
“不是不是,獨自的獨,就是做事不是做給誰看的,無論什么時候你就是你,不是演員也沒有觀眾,你不能說別人不看你就不吃飯,別人不看你就不睡覺,吃睡都是你的需求,自然規律,你不用做給誰看也和有沒有外物監督一點關系都沒有。”
高露做理論聯系實際的發言:“就像咱兒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那是他自己想去做的行為,和有沒有人看沒關系。”
結果高露剛一說完,郭書煦哇的一聲就哭了。
郭戈銘無奈地顛下床,一邊給兒子換尿布一邊說:“想尿就尿,想哭就哭,一天竟給他爹找麻煩,他慎獨個屁。”
三日后,王群去郭戈銘辦公室找郭戈銘的時候,就看他手里捧本王陽明的《傳習錄》仰個脖子靠在椅背上都快看睡著了。
“怎么尋思翻上這么催眠的書了,看得懂嗎?”王群問。
“就是看不懂才困啊!這不前幾天去老丘那解饞去了嗎,人家現在不問道,改儒學了。臨走送我‘近悅遠來’四個大字讓我自己開悟,我這不就買書回來悟了嗎。”
“以后你可別往老丘那跑了,跑一次魔怔一次,知識都學雜了。”
“你不懂,老丘可是個神人,魔完我就通了。”
“你通不通的先放一邊,你們這邊要招的人,一個通了一個沒通。”
“誰通誰沒通?”
“嚴華通了,顧孟平沒通。”
郭戈銘把書放到一邊:“細說說。”
王群道:“這事挺巧,我在公司群里問有沒有人認識嚴華,羅大美人說嚴華是她男朋友的親表哥。我一見這關系這么近,就把這活安排給羅大美人。羅大美人不負眾望,沒兩天就把事給辦成了,嚴華帶著他那小項目組到公司跟我面談兩次,事就直接敲定。不過他們組有兩個小情侶要回老家結婚,其他三個人都已簽完合同。”
郭戈銘聽完特別高興:“羅美人這事干的漂亮,回去告訴她,她三哥得空請她吃飯。”
“三哥,你這點套路都被人給拿捏了,羅大美人說,飯就不吃了,她一共跟你單獨吃過兩次飯,還兩次都被她對象給醋到。送禮物也不用,她對象看到更醋。為了不制造麻煩,還是改成現金獎勵吧。”
“不……這個羅倩倩她想打劫呀!”說完郭戈銘從抽屜里揪出一堆卡片:“和盛連鎖全店通用,現金沒有,只有代金卷。”
王群把那一沓子代金券收起來:“哎呀……真摳啊。”
“再說說這個顧孟平怎么不通的。”郭戈銘問。
“顧孟平在躍升有股份,簽了當前項目的保密協議,項目內離職兩年不能進入同領域。”王群說。
郭戈銘聽完一聲嘆息:“那這還咋通,段王爺下凡撮大力丸也通不了啊。”
“那就先這樣?”
“先這樣吧。我周五,對,就明天下午約了金魏,如果談的好,他那組人周一差不多也能就位。”
王群見郭戈銘提起金魏,不覺跟著提示一句:“金魏我找人問過,但凡知道他的都說他這人各色,人品不咋地。”
“他們說,他們說你就信啊。給你那第7個人畫叉的時候,袁星河是怎么說的,他是不是說,這人人品不行,就是有通天的能力也不建議咱們用。人品不行的人,袁星河根本就不能推給咱們,他能推薦的人,就證明人品絕對沒問題。
你問那些人這事成與不成跟他們有關系嗎?毛關系都沒有,所以人家犯得著幫你當軍師嗎。而且他們覺得人家不行,肯定是做了讓他們覺得不舒服的事,他們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就知道說別人不行……行有不得,反求諸己,靠!這句我通了!”
王群朝郭戈銘翻個大白眼:“我通你個頭。”
金魏這人口碑差很正常,沒有誰會喜歡一個鼻孔朝天狂妄自大的人,更沒有誰會喜歡自己熱臉貼過去結果反被貶成狗屎的人。
金魏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
周五晚上,郭戈銘按照地址找到門牌號,敲門,里面一個挺慵懶的聲音問:“誰呀?”
“黃爺的朋友。”
門一打開,郭戈銘就被一屋子煙味給嗆到:“咳咳咳,你這屋幾年沒開過窗通風換氣了,跟著火了似的,嗆死了。”
“嫌嗆別進。”金魏說。
郭戈銘才沒管那事,看這地這么老臟,自己鞋也沒換,跟回自己家似的走進屋,翹起腳,上手就把人家那半地下室的側面天窗拿拖布桿給敲開:“得通風,再不通風都能熏中毒我跟你說。”
給金魏開完窗戶,郭戈銘扭頭一瞅,就見他的煙灰缸里插滿煙頭,順手又把煙灰缸拿起來:“你這哪還是煙灰缸啊,你這現在就是個點火器,一缸子煙屁股,有點明火來點風,一吹就著,廁所在那呢,哦對不行,倒廁所該堵了,垃圾桶在哪呢?哎,算了,你這屋就跟個大垃圾桶似的,還是我自己找個垃圾袋吧。”
郭戈銘倒完一煙灰缸的煙屁股,扭頭一看金魏還在門口站著呢,于是跟在自己家招待客人似的叫金魏:“進屋坐啊,黃爺說叫你老魏就行,老魏你說你這么一個大能耐,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里熬啥呢,就你現在上那個破班,干那點破活,你拿腳指頭磨蹭,一上午也磨蹭完了。”
金魏的實力和江湖傳說都在那擺著,他家這破門但凡再破點,都能被想招攬他的人給敲碎乎了。所以他見過形形色色來這里找他的人,開場說啥的都有,就是沒見過有人上來跟他絮絮叨叨嘮這些的,還他媽的是個陌生人。
“你就黃爺說那朋友?”關門以后金魏問。
“對,老黃給我的地址。”郭戈銘說。
“真是女人一搞對象智商就下降,黃爺竟然能交上你這么個事媽朋友。”
“我可是黃爺在大學時就拜把子的親三哥。”
金魏愣了一下:“郭戈銘?”
郭戈銘道:“正是陛下。”
金魏笑笑:“戈銘老總這是把黃爺放到深圳去自己身邊缺人了?”
“放不放她,我身邊也缺你這樣的天才。”
“我現在的工作挺好的,暫時沒有動的打算。”
郭戈銘挑起金魏剛吃剩下的方便面:“好啥呀,我都了解過了,半死不活個地方,開那錢都不夠你買煙,就夠你天天蹲家吃方便面。一年也拉不來幾個項目,你們都能閑出屁來。”
“就沖那地方閑才去的。”金魏說。
“你是沖閑去的,那其他仨人就也跟你一直在那混著?”
金魏哼了一聲:“我們老總都沒嫌我們不干活呢,礙著你了。”
郭戈銘不再跟他墨跡,直接掏出殺手锏:“老魏啊,這樣,你開個價吧,就你手里現在在弄的這一整套項目再加上你這個四人團隊,你看看我出多少錢能一遭打包帶走。”
金魏遲疑地望向郭戈銘:“聽不懂。”
“裝,就裝吧,沒項目你這屋能整四臺電腦?能把那仨都聚到一起找個閑地兒貓著?你這肯定有正在開發的項目,我沒看出來你們有想創業的打算,那肯定就還是走你的老本行,把軟件開發出來賣。
老魏,反正是弄完要出手,現在你的選擇多了,你既可以帶著兄弟們一天天還在這鬼地方混著,還可以現在就出手咱們一起開發一起做。
帝都的房價你可看到了,一天一個樣,你們要來我們四洲科技,那是身上又有項目,兜里又有錢,兄弟們首付買套房,娶個妻再生個子,這帝都就算是定住了。”郭戈銘再次展現出他專業策反的強大功力。
金魏的表情有點迷惘:“你就是猜出來的?”
“就是猜的。”郭戈銘堅定地說
“不知道我們在做什么項目?”
“不知道。”
“那你就敢說買?”
“買,你出價我就買。”
“不怕我們要高價?”
“不怕。”
“為什么不怕?”
“因為這個項目他爹姓金,我四洲能看上的人,沒有身價低的,但再高,大家也都還挖得起。”說完郭戈銘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如果做四洲人,那未來就不是隨便什么人能輕易挖得起的身價。”
金魏微微陷入沉思:“你讓我想想。”
郭戈銘見好就收地站起身:“好,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周一上午我會在辦公室里等,等到了就是咱們倆的緣分。”
“如果等不到呢?”金魏問。
“等不到我就繼續尋找有緣人。”說完郭戈銘瀟灑地走出金魏的房間。
夏日已過,天氣漸涼,郭戈銘用力拉一把夾克衫的拉鎖,搓搓手,志得意滿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