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素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稱,所以兩任皇帝都尤為重視淮南。
且不說這淮南物產豐富,河流眾多,這淮南的人啊,大多數更是家境富裕,就算是普通的百姓家過得也是每餐三菜一湯的日子,石子一扔,隨便打到一人都是富商。因為富庶,而國家久無戰事,所以淮南人都將及時行樂奉為至理名言,無論是那淮南王府的世子,還是鄉野粗鄙的村夫,都喜歡看戲聽說書,所以這淮南城,別的沒有,這茶樓酒肆遍地是。
聽風茶樓,在整個淮南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日日人滿為患。這茶樓啊,最出名的便是柳司那張巧嘴,百姓們都捧他的場。
按理說,上次說的是戰國趣事,這回應當接著講才是。可這聽風茶樓之所以如此出名,就是因為其清楚百姓想聽什么,說書也講究個變化為先。
聽風茶樓二樓,賓客盈門,在熱烈的叫喊中,臺子后有人掀開簾子緩步走了出來,這人長須飄飄,臉上褶皺頗多,穿著深色長衫,手里拿著把木骨扇,走到臺前的案邊,笑瞇瞇地沖臺下的聽眾抱了抱手,抄起醒木猛地一拍,瞧見堂內安靜下來,接著高聲說道:“各位看官,才貌雙全影無蹤,今日咱就來說說我們大楚的長公主。”柳司說完表情沉重哀嘆幾聲。
底下眾人紛紛議論開來。
“這聽風茶樓的茶果真不錯。”一人滿意的說道
“哪有酒好喝。”旁邊一人不屑開口。
“梅左,茶養身,就你那喝酒法,不怕英年早逝?”又有一人開口諷刺道。
仔細一瞅,正是從秦嶺一路奔波到此的梅左四人。
梅左不理睬沈將來,提起茶壺為秦斯然見底的瓷杯添了茶水。李果若無其事地說道:“剛剛說書的說的什么?”
沈將來狗腿的立馬回道:“夫人,說的是大楚長公主。”
梅左倒茶的手頓了頓,放下茶壺,饒有興致的看向臺前的說書人,笑道:“這淮南地區的茶樓,當真是什么都敢說。”
李果狀似無意的掃了眼不為所動的秦斯然:“小左,這你可就說錯了,不是淮南的茶樓什么都敢說,而是這聽風什么都敢說。”
梅左挑眉:“師叔,此話怎講?”秦斯然面不改色拿起瓷杯呷了口茶,靜靜等著李果的后話。
李果笑意盈盈地解釋道:“這聽風茶樓,雖僅僅是個百姓享樂子的地方,但背后的水可是淹到了淮南王府。”說完,別有意味的看向秦斯然,見狀,秦斯然不閃不避,神態自若的與李果對視。
從解決了那三十多個黑門的手下后,四人便不慌不忙地往朝淮南走,這一路倒是風平浪靜,黑門的人竟也沒在動手。不過,李果目光閃了閃,這群老鼠,怕是都在淮南城等著我們吧,想及此,李果俯眼看向人流擠攢的街道。
梅左偏頭看了眼秦斯然,隨后沖著李果夫婦含笑道:“既然花了銀子,還是好好聽聽這有名的巧嘴能說出個什么來。”沈將來這次不同梅左斗嘴了,贊同點頭,角落里的四人便津津有味的品茶聽起書來。
“要說我們大楚的長公主啊,那可是金陵眾多公子心心念念的人,為人親和友善,待人禮貌有加,更是有著一副好樣貌。眾所周知,長公主年關一過便是十九之齡,可現在還未婚嫁,這是為何呢?”柳司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說到這,就不能不提那定國候府長孫,也就是我們一舉擊破狄戎的懷化大將軍——謝鳴望,嘿嘿,這謝鳴望同我們長公主可是青梅竹馬,整個楚國都知道長公主傾心于謝將軍,自然了,各位要說謝將軍對長公主無愛慕之心,那在下只能說你胡謅。”
底下眾人聽得起興,嘴里糕點嚼個不停,滿臉期待的等著柳司接著說。梅左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任由茶樓酒肆光明正大的議論皇家私事,這淮南王倒是心大。”
李果笑了,打趣道:“這說是長公主一派的密事,他們淮南王府那點事可沒人敢說。”
一旁安靜許久的秦斯然抬眼看向臺子,眼眸中蘊藏著嘲諷。
歇了會兒,柳司繼續說道:“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前些日子,長公主奉旨前往長安,結果遇刺失了蹤跡,咱們謝將軍帶了五十親兵,立馬從北境趕回金陵面圣。未得旨意擅自離職,這個罪過可是不小,皇上正要降罪于謝將軍,這太子殿下聞訊立馬進宮為其求情,說‘謝將軍,戍邊多年殺敵無數,保我大楚十年安穩,功不可沒,何況將軍也是事出有因,憂心皇妹,如此就讓將軍將功抵過便是。’皇上這才消氣。”
柳司抿了口茶:“嘖,這金陵城的姑娘們都說,難得有情郎,難得謝鳴望。唉,可如今七日過去了,這長公主仍是音訊全無,怕是……”底下眾人默然嘆息。
秦斯然聽到此處,垂首掩去沉郁之色,梅左若有所思的瞥了眼秦斯然。
沈將來嘖嘖稱奇:“楚國太子殿下與長公主不合,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此時出口為謝鳴望求情,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果笑道:“好了,咱們走吧,這淮南適合久留養性,可是不代表適合現在的我們。”
梅左認同的點了點頭,側身同秦斯然說道:“斯然,我們走吧。”秦斯然頷首。
四人出了聽風茶樓牽走黑馬,順著人流往城門口走。
“臭和尚,沒錢還來逛青樓,快滾,下次再敢來,小心沒命。”
公鴨般刺耳的聲音傳進梅左四人耳中,四人怔愣的看著面前滾的圓潤的球,待球停了下來,才看清那是一個穿著淺黃色袈裟的年輕和尚。
那和尚慢悠悠的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面相莊嚴雙手合十,沖著惡語相向的老鴇悲憫地說道:“阿彌陀佛,施主如此在乎身外之物,與我佛無緣,無緣。”說罷,搖了搖頭拾起被扔到一旁的黑鐵禪杖,不顧老鴇地叫罵聲,作勢要走。
和尚抬眼掃過梅左四人時,突然停下腳步,直直看向秦斯然,一個箭步上前,湊近秦斯然笑呵呵地說道:“小僧觀這位女施主樣貌端正,淡雅脫俗,必是同我佛有緣,小僧參悟佛法多年,若女施主不嫌棄,小僧可與女施主你花前月下,秉燭夜談。”
秦斯然蹙眉,面上顯出不耐。
梅左見狀不動神色的遮去秦斯然半邊身子,嘴角噙笑,道:“大師,好雅興,不知在下與你佛有沒有緣啊?”
和尚笑意不減,語氣誠懇地說道:“這位施主,機緣差了些。”
梅左聞言啼笑皆非,不咸不淡地說道:“妖僧無相?”
和尚瞇起雙眼,退后兩步:“小僧是感業寺的前任住持無相不錯,可這妖僧從何而來啊?”
李果同沈將來一起笑起來,周圍的路人瞧見幾人怪異的模樣,急匆匆地遠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