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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李道大半夜出去買酒,從街頭走到街尾,到底找到一家將要打烊的飯館,買了幾個小菜,還有兩瓶二鍋頭。
    回去時,老鄭歪在床上看電視,被他鬧醒,一時也沒了睡意。
    明天要回上陵,老鄭起先不想喝,等他揭開蓋子,酒菜的香味飄出來,他才有些控制不住。
    老鄭坐到桌子旁,先捏兩粒花生米扔嘴里,笑看著他:“什么好事兒興奮成這樣?大半夜的火氣夠旺了。”
    李道打著赤膊,小口抿酒,勾了勾唇。
    老鄭隨便換個頻道,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你和今晚那姑娘什么淵源?看著關系可不簡單。”
    李道沒告訴他,忽然問:“你自己能回上陵么?”
    老鄭一愣:“什么意思?你要留這兒?”他直起背,用手指點著他:“我可告訴你,你小子別這么不地道,公司里現(xiàn)在正缺人,你突然撂挑子不干,我臨時上哪兒找人去?”
    李道說:“放心,過幾天回,等忙完這陣子,你找到人了我再撤。”
    老鄭一臉過來人的樣子,嘆口氣,老生常談:“別說老哥我沒提醒你,你剛放出來可別重操舊業(yè),一進一出磨掉一層皮,什么感受你自己最清楚,得干正經(jīng)事兒。”
    “什么算正經(jīng)?”
    老鄭酒杯一撂:“你說呢?”
    李道一條腿踩上椅子,扯了下嘴角:“追媳婦最正經(jīng)。”
    不用想老鄭也知道他說的“媳婦”是誰。
    一晚上兩人眼神你來我往,看上去有些隔閡,但中間拴著的那根線始終就沒斷。
    老鄭問:“你想怎么追?”
    李道嚼著花生米,看著電視節(jié)目沒說話。
    “別裝。”老鄭把臉湊到他面前,碰碰他胳膊:“怎么追?”
    李道看回老鄭:“本來打算看一眼就完。”
    “嗯。”老鄭抿一口酒,等著聽故事。
    “簡直浪費時間,現(xiàn)在……”他笑了笑。
    老鄭是個急脾氣:“話說一半,挺大個塊頭怎么這性子?到底想怎么辦?”
    “不告訴你。”李道一挑眉:“怎么辦跟你說不著。”
    老鄭:“.…..”
    這晚喝了不少,老鄭被李道灌醉,扔下酒杯爬上床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
    蒙頭大睡,醒酒又到晚上,他只好在攀禹再住一晚。
    轉天,老鄭離開,李道也跟著退了房。
    他送他到鎮(zhèn)外,貨車停在一個工廠的圍墻邊。
    李道叮囑:“晚上找地方住一宿,自己別開夜路。”
    “車上沒貨,又不趕時間,我會看著辦的。”老鄭問:“兜里有錢不?用不用給你留點兒?”
    “甭管了。”
    這天天陰,烏云翻滾著從遠處卷來,似乎正醞釀一場雨。
    溫度很高,一絲風都沒有,像悶在一個大蒸籠里。
    把老鄭送走,李道回鎮(zhèn)上轉了一圈兒,路過服裝店時,隱約看見里面有幾個顧客。
    他沒進去,慢悠悠往前晃。
    沒什么目的,李道幾乎把整個鎮(zhèn)子都走遍,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家寵物店,他站了兩秒,推門進去。
    店鋪角落里放了兩個籠子,里面是蜥蜴,一只是成年豹紋守宮,另一只是鬃獅蜥幼崽。
    豹紋守宮表皮紋路勻稱,眼睛飽滿明亮,尾巴肥大,品相不錯;鬃獅蜥一般,但顏色樣子和原先那只有幾分相似,性格溫順,好養(yǎng)活,傻不拉幾的很佛系。
    李道問了問價格,買了鬃獅蜥。
    他拎著籠子去找顧津,店里顧客走了,只剩她一個人。她看一眼他手上的東西,抿了下嘴,又忙自己的。
    昨天他已經(jīng)來過,顧津別扭著沒怎么搭理他。
    李道也不在意,把籠子放旁邊,隨便問了句:“蘇穎呢?”
    顧津沒說話。
    他繼續(xù)問:“怎么就你自己?”
    顧津拎著衣服轉回身,不知他何時靠近,單手撐著旁邊墻壁,微彎著身,她鼻子擦到了他下巴。
    距離近到呼吸相融,李道沒有動,垂眸看著她。
    他氣息灼熱,顧津慢慢往后退一步,這才悶聲說:“可樂著涼了,蘇穎在家陪著呢。”又問:“你……不是要回上陵?”
    李道說:“事兒沒辦完。”
    “什么事兒?”
    “算賬。”
    聽到他聲調(diào)徒然壓低,顧津心臟抽了下,“算什么賬?”
    李道又靠近一步,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綿州那套房子手續(xù)辦一半,律師說你沒簽字,等過了戶我就走。”
    顧津看著他半天沒說話,慢慢的,臉頰漲得通紅:“你現(xiàn)在就走吧,我們已經(jīng)沒關系,我為什么要接受那房子,去簽那個字。”
    李道說:“簽了字就沒關系了。”
    “早就沒關系!”顧津氣得指尖發(fā)抖,走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滾。”
    李道身體晃了晃,雙腳沒動分毫。
    顧津輕喘著,雙手頂住他胸膛,把他費力地往門口方向推。
    這一次,李道順著她的力道慢慢向后退,卻在接近柜臺處忽地停下來。
    顧津腳步卡住,推一下沒推動,剛想抬頭看他,只覺得腰上一緊,雙腳騰空,霎那間被他抱坐在柜臺上。
    顧津一口氣沒喘勻,他的臉就朝她壓過來,來勢洶洶。
    顧津嘴唇被堵住,腦殼一脹,像被電流擊中了,她睜大雙眼,對上他深沉黑亮的眸。
    這個吻突然而強勢,店里還放著音樂,并不安靜,但她卻聽見自己如鼓的心跳聲,似乎也有他顫抖的呼吸聲。
    李道緩緩閉眼,嘴唇稍微抿住她的。
    時間靜靜走了幾秒,顧津想起要掙扎,咬緊牙齒,拳頭在他肩膀上捶打幾下,又去推他胸膛。
    李道忽略不疼不癢的幾下子,忽然間收緊顧津脖頸和后腰。
    他置身在她雙腿間,唇上加了力度,細咬輕吮,手挪過來,捏著她兩頰迫使她張口。
    顧津抵擋不住,便被他得逞。
    相隔五年,李道只敢在夢中想一想。
    她現(xiàn)在就在他懷中,唇那樣軟,氣息那樣濃烈而真實,他手臂再次收緊,呼吸變得又重又亂,偏過頭,一下一下用力吻著她嘴唇。
    她情緒不像剛才那樣激動,整個人軟成一團,無比乖順,可沒過多久,他嘗到了咸澀的味道。
    李道一頓,唇不動了,然后緩慢離開。
    顧津抽泣了下,抬起水亮的眸子看著他:“這算什么?”嘴唇微啟,聲音很輕。
    李道沒有捕捉到,喉結一滾,擦掉那些淚,又幫她抹了抹嘴角,想告訴她什么:“我……”
    顧津截斷:“你不是順路來的?不是要回上陵?不是和我沒關系?”她去推他,動作大了些:“那你為什么還這樣?”
    李道默了默,兩手仍是環(huán)著她:“剛開始不知道,害怕打擾你的生活。”
    “現(xiàn)在知道了?”
    李道:“嗯。”
    “又想怎樣?”
    李道說:“想和你過……”
    顧津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狠狠下力。
    李道抽了口氣,抬手捧住她耳朵和后頸。
    掙脫的念頭只在腦中徘徊一瞬,他最終沒有動。
    “咬吧,解恨就行。”李道手指在她發(fā)絲上輕輕滑動,額頭疼出細汗,仍然微抬起下巴,方便她下口。
    不知過多久,顧津松開嘴,他脖子上齒痕明顯,周邊皮膚紅的發(fā)紫。
    顧津轉開目光,閉了下眼,控訴道:“憑什么你說怎樣就怎樣?想分就分,想和就和,你總是自以為是,喜歡把你的想法強加到別人身上,之前在醫(yī)院單方面決定不再有關系,法庭上讓我好好生活,不允許別人探視。想把房子過戶給我沒問我意見,我寫信你不回,更不曾挽留,現(xiàn)在又突然跑來說這些做這些,你已經(jīng)攪亂我的生活……我恨你,李道……這輩子我沒恨過什么人,唯獨恨你……”
    她這段話速度極快,情緒混亂顛三倒四,到最后語句含混不清,臉上全是眼淚,哽咽不停。
    李道一句也辨認不出來,心中著急,幫她抹著淚,“你慢些說,我……”
    顧津忽然拉下他脖子吻住他。
    話被堵回喉中,李道半弓著背,幾乎同時捧起她的臉回吻。
    店門啟開道縫隙,鈴鐺發(fā)出清脆聲響。
    有顧客進來,愣在當場。
    李道余光瞥見,伸臂將門按回去,手順著門板向下摸索,順便落鎖。
    情勢一度不可控制,很久之后,李道命令自己停下。
    他喘息著,身體向后撤了撤。
    顧津也注意到他的變化,垂著眼往后挪幾分。
    李道兩手撐著柜臺,緩許久,忽然看她:“我現(xiàn)在聽覺不太好。”
    顧津怔住。
    半晌:“……什么?”
    “在獄中受過傷。”
    ***
    后來,李道先離開。
    顧津坐在轉椅里,想起那天他被車撞到,應該就是聽不見。他轉身就走,是不想她看見他狼狽的樣子。
    顧津臉上眼淚早干了,胸口卻仍舊悶悶的,好似有塊大石堵在那里不上不下,始終喘不過氣來。
    她剛才還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不禁后悔又心疼。
    呆坐一陣子,音響里的歌曲已經(jīng)循環(huán)好幾遍。
    今天天氣不好,沒什么顧客。
    顧津起身洗把臉,索性早早打烊,回了洛坪。
    她走進院子意外又看見李道,以為他回旅館了,沒成想竟比她早一步來了家里,正和可樂坐在院中的桌子旁說話。
    原本不投脾氣的兩個人,相處倒是和諧起來,不知他和他說了什么,可樂兩只小手乖乖扒著桌子,她進來都沒注意到。
    桌子上放著蜥蜴籠子,幼崽時期的鬃獅蜥還是很萌的,巴掌那么大,白黃紋路,尾巴細長。
    可樂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怯生生問:“這個是送給我的嘛?”
    李道搖頭:“不是。”
    可樂小聲說:“可是……趙叔叔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ФY物。”
    李道輕哼:“他那是目的不單純。”
    可樂皺著眉,想了會兒:“什么叫不單純?送禮物就是不單純嗎?那我想要這個,你不送給我,就是單純嗎?”
    李道盯著他不斷開合的小嘴,清清嗓,沒想到現(xiàn)在的小孩子邏輯性這么強,忽略他一連串問話,直接問:“喜歡?”
    可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李道睨了眼顧津背影,抬抬下巴:“你管她叫什么?”
    可樂回頭:“小姑呀。”
    李道說:“那你以后管我叫姑父,它就是你的了。”
    “真的嘛?”
    “叫一聲。”
    小家伙輕易就叛變,興高采烈地叫:“姑父。”
    “大聲點兒。”
    可樂從凳子上站起來,肩膀一聳,卯足了勁兒,仰著腦袋一字一頓地大吼:“姑!父!小!姑!父!”
    聲音很大,李道聽見了,他挑著眉笑開。
    以前覺得小孩哭哭啼啼太聒噪,碰上躲出老遠,看著就心煩。但這臭小子倒是挺招人疼,虎頭虎腦,盡挑著父母優(yōu)點長,偶爾流露的神情也能找到顧津的影子。
    李道把小家伙夾在腋下,手臂向前輕輕一掄,橫抱著向上拋幾下。
    這個家一直缺乏強壯的男人,趙旭炎太斯文,只會買些玩具哄他玩兒,小可樂從沒這樣開心過,滿院子都是他的歡笑聲。
    傍晚時,天色愈發(fā)陰沉,醞釀了一天的雨終于下起來。
    李道留下吃飯。
    四個人圍桌而坐,可樂一邊是蘇穎,另一邊是顧津,關系好起來,隔空還跟李道說著話。
    蘇穎無意中瞄到他脖子上的齒痕,瞬間明了,懸著的心放下來,同時也覺得自己亮了好幾度。
    飯后雨勢漸小,但李道穩(wěn)穩(wěn)當當坐著喝茶,沒有要走的意思。
    顧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為了讓他聽得不費力,一字一頓道:“再不回去就沒車了。”
    李道看著她的樣子笑了笑:“回去也沒地方住。”
    “為什么?”她說話仍舊很慢。
    李道一偏下巴:“房退了,剩下的錢買了小強。”
    聽到這個名字,顧津有些恍惚,不由看向桌角放的寵物籠子,一些片段涌進腦海,她忽然想起那個隱蔽又安逸的小村落,馮大姐和她的傻兒子,那片水庫,還有林子和高塔。
    她有些晃神,轉過頭時,李道臀部靠著桌子,正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顧津別開視線,挽了挽碎發(fā):“住在家里吧。”
    主房外其實還有一間偏房,里面空間不太大,陳設簡單,她和蘇穎用來當倉庫,過季的衣服店里裝不下就會運回來,等到來年再拿去賣。
    顧津穿著雨衣過去,打開窗通風,把房間簡單收拾一遍,床騰出來,換上干凈的被褥和被單,勉強可以住一宿。
    顧津翻箱倒柜,找出顧維原來的背心和運動褲給他送過去。
    男人站進來,房間顯得有些局促,他剛才沒有撐傘,肩膀有些濕。
    顧津抬頭,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看著他,忽然上前,輕輕抱住他的腰。
    一股熟悉而久違的氣息涌過來,顧津眼睛泛潮,這一刻才深切地感受到不是在做夢,她覺得不夠,手臂又攏緊,耳朵蹭了蹭他胸口。
    入夜很靜,只有淅淅瀝瀝的落雨聲。
    好半天,兩人抱著沒有動。
    李道下巴擱在她頭頂,半真半假地逗她:“一起睡?”
    顧津嘀咕:“不要臉。”
    “別欺負我聽不見。”
    顧津笑:“晚安。”
    這場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一整夜。
    轉天早上,停了一陣子。
    趁這會兒工夫,蘇穎帶著小可樂先出門,知道這兩人關系剛緩和,需要時間和空間好好相處,給顧津留了字條,叫她今天不用去店里。
    顧津起來時,早餐已經(jīng)擺在桌上,應該是蘇穎走前準備的。
    院子里水洗一樣干凈,一絲塵土都沒有。
    顧津朝外望了眼,側房的門虛掩著,里面沒有動靜,悄悄走過去,不見李道的蹤影,被子疊成“豆腐塊”,床單上也一個褶皺都沒有。
    這一定是監(jiān)獄里養(yǎng)成的習慣,出來這么久仍然保持,里面的生活她無法想象,不知道他是怎樣熬過來的。
    她愣神的功夫,后背一副潮熱的胸膛貼過來。
    “想什么呢?”他在她耳邊說。
    顧津轉身,愣了一下。
    他是去后面洗澡了,頭發(fā)濕漉漉滴著水,工字背心過于合身,把整個身體線條裹出來,褲子也有些緊,褲腿短了一塊,卡在小腿肚的位置上。
    這身裝扮有些滑稽,顧津揉了下鼻子:“以為你在房里,想叫你過去吃飯。”
    “有沒有地方晾曬?”
    她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著擰成團的衣服。
    “給我吧。”
    兩人說著話去廚房,吃完早飯,顧津帶著他去村子里轉了轉。
    細雨綿綿,他們共撐一把黑色大傘,大部分傾向顧津,李道另一邊膀子水亮亮的。
    他穿著藍色塑料拖鞋,一身打扮像是撈魚的,好在長相身材都過關,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違和。
    路上人不多,顧津給他介紹村里的每個角落。
    太長的話他不能完全辨清,顧津就點起腳,對著他耳朵大聲說。
    李道一路看著,感覺洛坪村不像當初她描述的那樣貧窮,五年歲月,世間萬物都不會停下發(fā)展的腳步。
    眼前畫面迅速倒退,他想象著顧津在這里走過的每一步,只覺得千帆過盡,眨眼已多年。
    李道轉頭,忽然就順了順她頭發(fā)。
    顧津對上他的視線,不知怎的,鼻腔酸澀難受,她抬手揉了揉,用力笑了下。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到洛坪湖。
    細雨中這里別有一番滋味,山與水的界限模糊了,被青霧籠罩,朦朦朧朧像蒙著一層薄紗,只聽見遠處瀑布的落水聲。
    李道率先跳下路沿,轉身將顧津抱下來。
    兩人踩著碎石走到湖邊。
    空氣潮濕而清新,顧津深深呼吸,指著前面:“小時候,顧維常帶我來摸魚。”
    “黃鱔?”
    顧津搖頭:“黃鱔在那邊的泥池。”
    “捅蜂窩摘野果呢?”曾經(jīng)在高塔村的對話他還記得。
    顧津抬手一指:“是不同的方向,在后山上,回頭帶你去。”
    “不急。”李道說:“這里挺好。”
    兩人一前一后地站著,身體輕輕依偎,雨滴在傘面上奏著歡快的音樂,不說話都覺得時間慢下來。
    顧津手機在兜里振動了下,進來一條消息。
    她拿出來看,是趙旭炎發(fā)來的。
    顧津回過去一條。
    “他很照顧你們?”李道在身后問。
    顧津一愣,晃了晃手機:“他說店里新來的海鮮,給留了一份。”
    “看見了。”
    顧津:“.…..”
    顧津組織了下語言,隔了會兒,抬頭看著他:“其實……我沒有特意等你。”??Qúbu.net
    李道說:“我知道。”
    她現(xiàn)在還能站在他旁邊,他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李道捏起她的下巴,唇覆上去,吮吻溫柔而緊密,說話卻霸道:“叫他以后不用留了,我會買給你。”
    顧津輕笑,本來還想講一下她和趙旭炎的事情,現(xiàn)在似乎也不重要了。
    “好。”她踮起腳,環(huán)住了他脖頸。
    從洛坪湖回來,烏云翻滾,天陰如同傍晚,轉瞬間,雨勢變大。
    密密實實的雨線斜著打下來,一把雨傘已經(jīng)不頂用。
    李道索性收傘,摟著顧津在大雨中快速奔跑,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地面砸起薄薄煙霧。
    到家時,兩人渾身都濕透,發(fā)絲在滴水,臉頰脖頸也濕漉漉一片。
    顧津將頭發(fā)捋到一側肩頭,微垂著視線,去擰發(fā)梢的水。她脖頸線條被拉得纖長而柔美,雨水使得肌膚更加水潤有光澤,T恤貼在身上,裹出原本該有的輪廓,布料也像臨摹紙般透明,顯得十分多余。
    門半開著,外面雨聲很清晰,卻在恍然不覺中,房間氣氛安靜而微妙起來。
    顧津動作頓住,忽然抬頭。
    李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雙眸漆黑猶如深潭,仿佛浸滿那雨水,變得潮濕又深不可測。
    在獄中反復磨搓,顧津總覺得重逢后他性子變了許多,可他此刻的目光卻帶著危險的侵略性,和以前沒有任何差別。
    兩人糾纏到一起。
    激動而激烈。
    窗外天氣不斷變換,時而細雨如織,時而大雨滂沱。
    鐘表上的指針不停歇地走著,很久后,李道終于大汗淋漓地翻下來,將顧津收入懷中。
    顧津呼吸很輕,閉眼歇著,好半天沒有一絲反應。
    李道笑:“我還沒認輸,你倒是先不中用了。”
    顧津哼哼著,在他腰間輕撓一把。
    李道親了親她頭頂:“喝水么?”
    顧津點頭。
    李道放開她,赤足去取水。
    顧津半趴著睜開眼,看見他的背影,臉上一熱,又趕緊將頭埋進被褥中。
    李道很快回來,將她上身抬起,水杯直接遞到她嘴邊。顧津嗓中干啞,就著他的手喝掉一大半,剩下的被李道喝掉。
    兩人又躺回床上。
    他摟著她,一下下順著她的背,忽然一笑:“聲挺大,我聽見了。”
    顧津去捂他的嘴,掌心被他輕啄了下。
    她閉著眼仰頭,把唇形給他看:“幾點了?”
    李道側頭瞥了瞥:“差十分鐘一點。餓么?”
    “有點兒。”
    “起來吃飯?”
    顧津懶懶的:“再躺會兒。”
    兩人看著窗外的雨,有一句沒一句小聲說著話。
    顧津手指落在他胸口上,那里的皮膚凹凸不平,曾為護她而留下傷疤:“給我講講你在獄中的事兒吧。”
    李道單手枕在腦后,視線從她臉上轉開,望向窗外:“沒什么好說的。”
    “說說你的耳朵。”她在他臉側點了下。
    “之前在貨運碼頭留下點兒后遺癥,后來阻止獄友自殺,頭磕在縫紉機上。”他輕描淡寫:“為此意外立了大功,再加上平時生活和勞動改造賺的工分,就提前釋放了。”
    顧津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李道笑了笑:“沒什么。”他將她腦袋按回胸口,淡淡說:“也不是我多管閑事,是他觸及到我的利益。”
    為了讓服刑人員受到相應懲罰和改造,嚴苛的管理制度和高強度的工作任務不僅對身體是種考驗,精神上也要承受巨大壓力,有人無法堅持,從而會走上極端道路。
    自殺事件在監(jiān)獄中非同小可,不僅關系到自殺者本人,整個大隊的領導、管教以及每一個服刑人員都會受到很嚴重的懲罰。
    當年的改造積極分子指標會取消,一年的努力都將白費。
    “那他后來呢?”
    李道說:“活的挺好,還有兩三年就能出來。”
    好一會兒,顧津輕聲問:“你……這樣想過沒?”
    “自殺?”李道輕哼:“怎么可能。”
    顧津手指輕輕觸碰他鬢角,濃黑的發(fā)絲間熬出幾點銀霜,她把眼淚憋回去,聲音有些抖:“應該配個助聽器的。”
    李道牽過她的手吻了吻。
    顧津問:“平時都要工作?”
    “還要參加法律學習。”
    “吃的好嗎?”
    “人性化管理,很好。”
    “住的呢?”
    “12人一間,上下鋪。”
    “獄警會打人嗎?”
    李道沒忍住笑了下:“不會。”
    “平時沒有自由?”
    “當然,不過閑著時運動一下是可以的。”李道牽著她的手放在他腹肌上,氣息繃足,那里仍然硬邦邦輪廓分明。
    顧津摸了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半撐著身體看他:“綿州那邊的房租你有收到嗎?”
    李道眼神忽然暗了幾分,每月收到錢時,是他心情最波動的時候,一面希望對方不要寄來,一面又暗暗期盼著。
    等到真的不再收到,會想她是不是徹底忘了自己,開始變得六神無主,心情也跌到谷底,然后過一兩個月,又會重新有錢打來。原來是租客換了別人。
    雖然匯款方一欄不是她的名字,但這似乎成為她與他之間的唯一關聯(lián)。
    李道就在這種矛盾心情中一日日熬過來。
    他回答的簡單,“收到了。”
    顧津又問:“那你……”
    “十萬個為什么?”他刮一下她鼻尖,翻身壓上去:“緩過來了?”
    顧津的話堵回喉嚨中,被他拉著又做了一次。
    不知過多久,外面的雨停了,餓過勁兒,中午飯也省了。
    兩人膩在床上,耳鬢廝磨,絮絮說著話,想把這幾年彼此缺失的那部分全部填補回來。
    院中的石榴樹飄落幾片花瓣,葉子被雨水洗刷過,片片青翠欲滴,有鳥兒在枝頭跳來跳去,歡快地唱著歌。
    烏云不知所蹤,天空漸漸晴朗,太陽出來時剛好落在西山頭。
    空氣中仍殘存彼此相融的甜膩氣息,還混雜著新鮮濕潤的泥土味。
    李道輕輕親吻她額頭:“幸好你還在。”
    顧津抬起頭慢慢說:“幸好你回來了。”
    “沒我,你可能過得更好。”
    “我知道。”顧津眨了眨眼,再吐吐舌:“總不能萬事順意。”
    李道垂眸看著她,聲音沉沉入耳:“你在意的,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
    顧津又枕回他胸口,看著窗外,輕聲說:“有什么關系呢。”半晌,又說:“又有誰知道呢。”
    第二天,李道返回上陵。
    一個月后的某天晚上,顧津收到他的短消息,只有幾個字,叫她去洛坪湖。
    顧津心中納悶,換了身衣服迅速趕過去。
    穿過一片低矮灌木叢,還未看見湖水,就聽砰砰幾聲悶響,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頭頂驟然綻放。
    顧津停下,屏住呼吸抬頭看。
    整個天空都被絢爛的顏色點亮了,姹紫嫣紅,層出不窮,一道道彩色光線像從天邊流瀉的瀑布。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顧維同鄰居換的那根煙花;想起在高塔村時,李道為她過生日用的手持煙花;想起那年正月初一,趙旭炎吻她,她抬起頭看到的煙花暗影。
    顧津眼眶濕潤,慢慢朝前挪著步子。
    每一次心情都不同,但都成為過眼云煙,只有蹲在湖邊那男人才最真實。
    有所感應般,李道也看見了她。
    他嘴角銜了根草,疊腿蹲著,煙花在他側面綻放,他在笑,朝她勾手。
    顧津走過去。
    李道臀部一沉,坐在地上:“來。”
    顧津用力吸了下鼻子,把手遞給他,悶聲埋怨:“你不回家,這是搞什么啊?”
    李道讓她坐在懷中:“小姑娘不都喜歡?”
    “誰說的?”
    李道撓了撓鼻梁,有些難為情:“蘇穎。”
    “真是個老掉牙的主意。”她表情嫌棄,卻又偷偷抹眼睛:“那又是什么?”
    “帳篷,你沒見過?”他逗她。
    旁邊架著一頂紅色帳篷,里面燃著燈,透出一絲柔和而溫暖的光線。
    “我記得有人說,她沒露過營。”李道貼在她耳邊:“怎么樣,今晚試試?順便再來個露天的。”
    顧津轉頭,他臉上掛著邪氣又無賴的笑,亦如從前。
    她淚流了一半就憋回去,咬著下唇,曲肘頂他。
    李道勾唇一笑,低下頭與她接吻。
    很久后,再分開。
    焰火已經(jīng)熄滅,暗影仍留在天空。
    他和她相擁坐著,望向平靜的湖面,都不說話。
    半晌,“顧津。”
    “嗯?”
    “津津。”
    “我在。”
    顧津沒有抬頭,但他知道她說了什么。
    就像那時候他躺在擔架上,被人抬出深林。
    他迷糊中喚她的名字,聽見應答。
    他勉強睜開眼,看見了她,還有藍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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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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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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