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晝顧津裝作沒聽到,手心兒卻攥出汗。
“你想什么呢?能不能給點兒反應啊?”
她微頓幾秒,轉回頭。
蘇穎說:“顧維為了你和他們紅了臉,這回你高興了?”
“有什么可高興的?”
她回答太快,蘇穎竟卡殼半秒:“你一張撲克臉擺給誰看呢?顧維又不欠你,為了你和他們鬧掰,簡直是多余。”
聽她多次提到顧維,顧津內心閃過一絲異樣。
她視線不由自主定在對方身上,本能猜測兩人關系,又驀地反應過來,好像無論哪種關系,都不關自己的事。
顧津冷笑:“你覺得跟著他們是光榮,也許對別人來說是恥辱。我還真想求求你,替我說句好話,讓他發善心放我回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誰也不認識誰。”
蘇穎一撇嘴:“可真夠無情的。”
“這話留給你們自己更適合。”
“你……”蘇穎臉頰漲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句:“信不信我修理你!”
顧津抬眼瞪著她,聽她威脅:“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人質,電視里這一類人都是因為呈口舌之快才丟掉小命的。說白了顧維就兩只眼,正好那幾人嫌你是累贅,把你處理了算干凈。”
顧津還想開口爭辯,到底不禁嚇,抿抿嘴,噤了聲。
蘇穎扳回一局,心中正雀躍不已。
身后的門被人推開,顧維擠身進來,見蘇穎在,不禁愣了愣。
他見到她眼中亮晶晶的小光彩,照她后腦輕拍,壓低聲:“你沒事兒來招惹她干什么?”
她也小聲:“替你管教妹妹。”
“我用你?”顧維唬著臉:“出去。”雖訓她,眼中卻有化不開的柔色。
蘇穎惱道:“狗咬呂洞賓,你們兄妹倆簡直一個德行。”
顧維趕緊攬住她的腰,嘴唇在她太陽穴觸了下,將人推出去。
他關上門,一轉頭,見顧津下巴輕抵膝蓋,明亮的大眼正盯著他瞧。
他腳步略頓,回手指了指門的方向:“女朋友。”
隔幾秒,顧津評價:“挺般配的。”
顧維意外她能開口同自己說話,笑容放大,搬椅子坐到床邊:“早飯不想吃?”
顧津搖頭。
“也是,這地方偏,沒什么好吃的。”
兄妹倆許久不曾心平氣和坐下來聊天,一時竟冷場。
三五秒的間隙,
“你其實……”
“我……”
顧維松下肩膀,笑著:“你先說。”
顧津舔舔干燥的下唇:“你其實不用那么為難,他們如果不想帶我,就讓我回去吧。”
“你都聽到了?”
顧津情緒已不像昨晚那樣失控:“說到底你是我親哥,血緣擺在那兒,所以你即使做了違法亂紀的事兒,我也不會揭發你。”
顧維沒吭聲,靜靜聽她說。
“我們已經分開生活那么久,說實話我早就習慣一個人,我現在不是小孩子,即使上陵……只剩下我自己也無所謂,你就別管我了,行嗎?”
“不行。”
顧津一頓,瞪著他,又氣的轉開眼。
顧維:“其實對你來說沒差別,左右都是你自己,只不過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時間久了,自然會慢慢熟悉。”
顧津說:“何必多此一舉。”
“你剛才也說我們有血緣,即使再嫌棄我,恐怕這輩子也脫不了干系,所以還是離得近比較安心。”他商量著:“最多我答應你,等出了境,一切都穩定下來,我就消失,你好好生活,絕不煩你。”
軟硬都說不來,顧津曲著的膝蓋慢慢放平,低下頭,兀自尋思著什么。
半刻,她輕輕嘆一口氣,忽問:“真的?”
“當然。”
顧維心思比較直,見她表情略有松動,還暗地慶幸終于做通工作,“答應了?”
她沒說話,卻歪身捧起桌邊的瓷碗,就著油條喝一小口涼豆漿。
顧維笑容快咧到耳根子,當她默認:“涼了,我去給你熱熱。”
“不用。”
顧維沒敢在房間多待,看著她吃完,起身出來。
客廳里沒人,他尋著細微動靜來到院子里。
李道帶著尼龍手套,正蹲著換車胎,大腿重量都集中在前腳掌,腳跟虛抬,牛仔褲繃緊。
他回手摸工具,沒摸著,轉過頭。
顧維已把套筒扳手撞到他眼前。
李道撤開腦袋躲了下,看看他,又垂眼看了看工具,接過來。
“換車胎呢?”顧維笑嘻嘻問。
“沒有,卸著玩兒呢。”
他也不惱,拍著他的肩:“謝了啊。”
“哪一件。”
顧維說:“要不是你說話,大衛跟小伍肯定掛臉子,別看老紀沒吭聲,心里一準別著勁兒呢。”
李道沒搭腔,身體微抬,擰緊螺絲。
原本計劃是坐飛機,幾個小時就能逃出生天。
只怪行動前考慮不周全,沒想到警方會從顧津失蹤下手。如果不得不改變計劃,開車帶著她走,避免引起警方和郭盛的注意,要走一些偏僻而險阻的路徑才能安全到達邊境。時間多出數十倍不說,途中未知的危險和意外更加不可估量。
但是,顧維態度堅決:“要不你們先撤,我帶著顧津和蘇穎開車走。”
一時間,都不說話。
李道瞥著他:“你帶兩個女人上路?”
顧維:“嗯。”
“真不是我小瞧你。”李道冷哼,從兜里摸出一片口香糖,拆了包裝紙扔嘴里,嚼了會兒:“這么著,我跟你走吧。”
他看看他們,手指點了點桌面:“兵分兩路,目的地匯合。”
一聽這話,許大衛第一個跳起來:“一起走,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小伍趕緊說:“那我也跟著。”
除去小伍,幾人認識時間都不短,刀口舔血,出生入死,李道沒虧待任何一人,以往經歷多少事,也都是他扛著。
許大衛講義氣不必說,小伍自打姐姐死后,身邊更沒家人,把他當親哥。
他是主心骨,有他在,幾股繩才往一處擰。
這時,紀剛沉沉開口:“她必須得帶著。”
有人面露困惑。
紀綱:“事情到這地步,把她帶走才最安全,否則警方那邊……”他頓了頓,看向顧維。
顧維反應幾秒:“老紀,你幾個意思?”他拍桌跳起來:“顧津最不濟也是我親妹,就算回去,能向警方告發?”
“說不準。”李道玩兒味,“看她面相,寡情。”
“你懂個屁!”
李道照他大腿踹了腳:“別他媽跟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
顧維不服,拍掉褲子上的灰,梗著脖子看別處。
“顧維,你也別氣,我沒那個意思。不是不信她,只是到時候說與不說,她恐怕身不由己。”紀剛抽了口煙,斟酌片刻:“說那些沒意義,我看這么著,要留大家一起留,路長,人多有個照應,總比單槍匹馬強。”
默半刻,幾人點頭附和。
“老紀。”李道說:“你的情況大家都了解,你有家庭不比我們光棍一條,嫂子還在機場等著,你跟她們一塊兒走吧。”
紀剛慢慢抽著煙,只說:“不用。”
李道幫他做了決定,要他收拾完動身去機場,其余幾人開車上國道,先往南走。
他吩咐完,大伙兒分工去買食物、應急藥箱和一些生活必需品。
……
顧維問:“蘇穎呢?”
“不知道。”李道扔了扳手,摘下手套:“說通了?”他朝屋子方向抬抬下巴。
“通了。”
李道看他一瞬,點點頭:“通了就行,只有你跟老紀有親人,老紀那邊處理好了,再怎么說也不能扔顧津在這兒,如果被郭盛找到,那丫頭也就完了。”
顧維心中一陣后怕,忙不迭點頭:“得恨我。”
“慢慢解釋吧。只是,”李道落下臀直接坐地上,毫不留情地說:“一伙兒人都為她改了道兒,半路要出什么幺蛾子,準扒了她的皮。”
顧維瞪眼睛。
“甭瞪,孬蛋玩意兒。”李道扯扯嘴角:“平時挺能耐,倒讓個丫頭片子拿住了。”
顧維挑眉,還是那句話:“你沒妹,你不懂。”
“謝了,不想懂。”??Qúbu.net
“等你讓人拿住的時候,就不跟這兒說風涼話了。”
“不能夠。”李道很是不屑:“拿我的人沒出生呢,這輩子沒戲。”
他撐著手臂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一轉頭,瞧見紀剛從屋里走出來。
“怎么還沒走?”他問。
紀剛猶豫不定,這時恰巧有電話進來,他看了眼屏幕:“瞧,你嫂子。”
李道一笑,擺擺手。
他滑了屏幕到一旁接聽,李道和顧維整理工具,接著收拾車內雜物,騰地方。
好一會兒,紀剛收了手機走回來,臉色有些不對。
“怎么著?”
“我跟你們一起走。”他說。
顧維問:“你這人就是太犟,嫂子不高興了吧?”
“講道理她不聽,自個兒鬧去。”他看李道:“咱幾個之中就我年齡稍長,他們屁不懂,想著一路上碰著什么事兒,你還有個商量的人。”
“我自己能行。”
“就算現在讓我走,也不踏實。”紀剛一揮手:“就這么定吧。”
李道微頓,在他肩膀上重重拍兩下:“那你回頭和嫂子好好解釋。”
紀剛看著他,點了點頭。
她悄悄下床去,拿起蘇穎的腕表看時間,已經早晨八點鐘。
走廊隱約有男人說話聲,應該是顧維他們。
她穿衣洗漱,收拾妥當蘇穎方才起床。
顧津身穿這條裙子是蘇穎昨晚給她找的,是件純黑色大V領打底裙,一絲花紋也無,垂感很好,但過于修身。頭發攏起,便露出大片胸脯子、鎖骨和長長脖頸,衣服顏色稱得她皮膚白亮發膩。
好看雖好看,卻不是顧津的風格,但蘇穎穿衣喜好就是這樣,也沒得挑。
顧津裹了風衣坐旁邊等她,又磨蹭一陣,一同出去。
隔壁的房門開著,里面五個男人都在。
沒開燈,電視一明一滅,聲音很低。
小伍先看到她們,迎上來:“穎姐,津姐,昨晚睡得好不?”
蘇穎揉他頭發:“乖。”走進去,問眾人:“咱什么時候啟程啊?”
小伍把她弄亂的發絲捋順,來拉顧津:“走啊津姐,進去坐。”
顧津被他拉著,來到靠外那張單人床前。
被褥胡亂堆在床頭,只見李道歪躺在另一側,兩臂墊于腦后,一腿搭在床上,另一腿曲起撐著地面。
一抬眼,兩人目光撞個正著。
對視兩秒。一個逃開,一個若無其事地轉開。
她背對著他,在床腳坐下,聽那邊有人說:“雨太急了,等等再走吧。”
蘇穎踱到窗邊拉開簾子,天漏了般,暴雨狂瀉。
“這誰挑的日子啊,非趕上這么個破天氣。”
許大衛接:“那得找郭盛去。”
蘇穎手上一頓,回過頭,惡狠狠剜他一眼,本來心情不差,聽到這人名字只覺得晦氣。
顧維踢了許大衛一腳,低聲罵幾句,又朝她伸手:“來,寶貝兒,過來坐。”
蘇穎沒動,也白了他一眼。
顧維:“……”
紀剛散一圈兒煙,幾人轉身聊起別的。
顧津干坐片刻,目光落在走廊的舊地板上,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回身,悄悄叫蘇穎。
蘇穎走來坐她旁邊:“干嘛?”
“記得昨晚那女孩兒嗎?下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她走沒走。”
蘇穎睨她:“你想怎么樣?”
“小姑娘孤零零一個人,也怪可憐的。”
她哼道:“還不是自己作,有爸有媽不在家好好待著,出來瞎跑什么。”
顧津看她一眼,湊近了些:“要不……我們去找找?”
“上哪兒找?”蘇穎看瘋子一樣看她,諷刺道:“你這朵白蓮先顧好自己吧,怎么說也是被我們綁架的,還管別人,心也忒大。”
“綁匪這職業也沒啥好炫耀的。”顧津嘴不饒人,小小聲地說:“總掛在嘴上,心也不小。”
“你……”蘇穎氣得挽袖子,半天也想不出怎樣懟回去,于是耍無賴:“你把我裙子脫下來。”
顧津:“……”
蘇穎抬手要去解她胸前扣子,其實是裝腔作勢,也就嚇唬嚇唬她。
顧津握住她的手,聲音立即放軟:“別別,我錯了。”
身后忽然傳來笑聲,離得近,李道不經意將這二人互動全部看進眼里,越來越覺得這姑娘有意思。
顧津和蘇穎齊齊轉頭。
蘇穎輕嘖一聲:“哥你太不地道,我倆正吵架呢,你倒好,在這兒看熱鬧?”
李道撐著身體坐直些,卻看顧津:“跟大頭娃娃似的那個小丫頭?”
顧津反應幾秒:“對。”
“她走了。”
“啊?”顧津問:“什么時候?”
李道說:“大概五點,敲我房門找你,走時雨還不算大。”
“那……她有沒有說什么?”
李道看她半晌,挑揀了那小丫頭其中一句話:“說你挺漂亮。”
顧津心中突地漏掉半拍,臉頰發燙,知道他又在戲弄他,趕緊轉回頭,不再做聲。
沒待多一會兒,小伍從旅館老嬸子那里買來早飯,吃過后,顧津隨蘇穎回了房。
無所事事,又淺眠兩個多小時,到中午雨才小了些,大伙兒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選擇乘坐車輛的時候,顧津猶豫一瞬,快速走到紅色尼桑旁。
她開門剛想跨進去,卻見后座穩穩當當坐著兩個人,蘇穎沒骨頭一樣歪在顧維懷里,顧維有一下沒一下玩兒著她手指。
倒能再擠一個人,不過這架勢擠誰都多余。
顧津轉眼看向前座,許大衛駕車,旁邊位置放著幾個碩大的行李包。
許大衛撐著椅背回身:“坐道哥車吧,這兒沒位置了。”
顧津看回顧維,他抬著頭,正對她傻笑。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甩上車門,只好慢吞吞爬進普拉多的后座。
車子啟動。
她悄聲抬眸,對上鏡中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這座位次序竟跟昨晚如出一轍。
李道駕車,說:“你哥讓你一路跟著我。”
顧津眨兩下眼睛,什么意思?
他卻沒解釋,專心開起車來。
一路顛簸,道路十分坑洼泥濘。
半路上,雨下得反反復復,沒一會兒又大了許多。
李道開車倒是一如既往得猛,車身左右晃蕩,顧津拉著扶手的掌心直冒汗,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位,這速度簡直是作死。
不知行了多久,感覺路過一個加油站,路越發難走起來,李道這才放慢速度,車身卻忽然往下一沉,倏地停住。
“哥,咋啦?”小伍忍不住探頭看。
李道沒吭聲,猛踩油門。只聽馬達嗡嗡聲響,車卻不動,車輪卡死在一個深深的泥窩兒里。
“先別動。”紀剛阻止說:“越動陷得越深。”
李道低操了聲。
其他人也不敢出聲埋怨,都知道這位大爺平時做事精明,唯獨車技太爛,每每都又愣又沖。
紀剛心說以后可不敢再勞煩他來開,這邊已經頂著雨下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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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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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