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八百晝深牢大獄,銅墻鐵壁。
院墻外不見行人,四周一片沉寂卻也莊嚴肅穆。
鐵門緩緩從內開啟,周新偉率先走出來,后面跟著個高大的男人,穿著不太入時,發茬幾乎貼著頭皮,鬢角處沾幾點銀霜,卻劍眉鷹眸,是副英俊面孔。
周新偉與里面的同事握了握手:“回見。”
“慢走,周隊。”
周新偉略一點頭,側目看去,卻見身旁的男人微瞇著眼,正與火辣辣的太陽對視。
他笑了笑,煙含在嘴里,又抽出一根遞過去。
男人沒反應。
他手背碰碰他胳膊,比劃一下:“來根?”
男人回頭,稍微垂眸:“早戒了。”
周新偉又將煙插了回去,還手點燃嘴角含的,站到他側前方位置,笑著問:“看什么呢?”
良久,男人手指勾了勾鼻梁:“不一樣了。”
“沒看過去多少年,肯定不一樣。”忽然意識到他說的是天,周新偉吸口煙,也抬頭瞧了眼:“里面又不是看不到。”
他終于勾唇一笑,牙齒又白又齊:“看著更干凈。”
兩人在監獄外逗留片刻,淺聊幾句,便將各自分開。
周新偉從包里抽一張便簽紙,寫一串數字遞給他:“我的號碼,有事言語一聲。”
男人接過來,“謝了,周隊。”
他拍拍他的肩:“出來了就好好做人,要感謝黨和人民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多做對社會有益的事,不要重蹈覆轍。”
“明白。”
周新偉問:“有人接你嗎?”
男人身形忽地頓了下,微垂著腦袋,掀起眼皮看了眼四周,隨著動作,額頭呈現兩道淺顯紋路,又同視線的回落變得平滑。
“沒有吧。”
“稍你一程?”
他拒絕了:“隨便轉轉。”
兩人各走各路。
男人目送周新偉的車離開,提了提手中的背包,向相反方向走去。
后面忽然有人叫:“李道。”
來人上身探出車窗,見他沒反應,焦急地按了兩聲喇叭。
聲音刺耳,驚了樹梢的鳥。
李道步子微頓,那一瞬間,掌心竟微微發潮。
半晌,他緩慢轉身,隔著一條寬敞的馬路,終于看清來人。
來人揮舞幾下手臂,笑著:“這邊。”
第一章
時間倒退,某年某月某天。
黑暗房間中,對面墻壁上投射著明亮的圖片。
祥閣金店。
男人粗糲的中指點按鍵盤,屏幕上立即蹦出另一張。
“這就是郭爺這次分配的任務。”他說:“地理位置好,在繁華商業街的金角,上下兩層,百余平米,客流量萬人以上。”
后面有人繃直了身:“這么多人肯定日進斗金啊。”小伍抖著腿,壓低聲音:“怪不得郭老選這里。”
李道抬眸瞥他一眼,后者閉嘴。
李道說:“有利就有弊,人多眼雜,不好下手。”
“也沒什么難度吧,和以往相比,簡直小菜一碟。”
李道臀部抵著桌沿兒,略頓幾秒;“這次要不同。”
黑暗中,他朝后面看過去,幾人交換眼神,心照不宣。
小伍控制不住自己那張嘴,問道:“咱以后真要金盆洗手不跟郭老干了?真要逃?”
旁邊有人踹了他一腳,他立即噤聲。
李道一時沒說話,微低著頭,小伍剛才的問題他已經想過無數遍,被人擺布的日子早就過夠,他想從黑暗走進光明,這種欲望十分強烈,而且已經到了無法動搖的地步。
半晌,他抬起頭,接著剛才的話:“有個更安全簡便的方法。”
“是什么?”
他一時沒答,站直了身,走去墻邊撳開燈,頃刻大亮,這才見不大的房間里還坐了四個人。
一個歲數不大,頂多十七八,一身年輕人的流行打扮,面上尚存幾分稚氣,右手五根手指在大腿上靈活地敲擊著,動作慣常隨意,正是剛才說話的小伍;
墻角凳子上吊兒郎當掛個男人,英氣俊美的長相,三十歲上下,點煙叼煙的動作不含糊,這人是顧維;
與之相對坐著紀剛,他是這房中年紀最長的,帶黑框眼鏡,蓄著胡子,發間摻雜幾縷銀絲,樣子沉著冷靜,目光很深,其中內容他人很難琢磨;biqubu.net
最后一人是許大衛,他比在座幾人都強壯,交于胸前的手臂肌肉扎實,脖頸很粗,存在感最為強烈,他微昂著下巴,模樣有些目中無人。
幾人看向李道,等著他開口。
李道說:“祥閣金店有一套整體防護系統,一旦用暴力破壞門墻窗任何一處,上面的傳感器接收到信號,就會自動報警并且觸動預錄開關,我們闖入過程會馬上上傳到云端服務器,即使破壞監控也沒用了。”
“有我在,怕什么……”小伍嗤之以鼻,見他目光警告,改口問:“我的意思是……有什么好辦法?”
李道倚著墻,拆出一片口香糖送入口,咬合肌略動幾下:“金店銷售經理叫顧津,她知道保險柜密碼……”
“就他媽知道你打她主意!”顧維張牙舞爪跳起來,弓身抓起什么朝李道擲過去:“別想,我告訴你,沒戲。”
空氣突然凝滯。
這屋子里還真沒人敢像他這么放肆。
李道看他幾秒,不動聲色垂下眼,側臀處留下一個灰白的鞋印兒。
他輕拍掉,下意識抬眼看向緊閉的房門,又看顧維,防備似的壓低聲音:“你想想,是不是掩人耳目、一石二鳥?”
幾人再次用視線交流,默契地沒有繼續討論下去。
李道朝顧維抬下巴,等著答復。后者撓了撓腦袋,坐下來,不吭聲了。
“老紀,你的意思呢?”李道轉開視線,習慣詢問紀剛看法。
紀剛點頭:“贊成。”
達成一致,每人職責細分。
十幾分鐘過去,說話聲漸歇,李道嘴里的口香糖已經沒了味道。
他撐著桌面靠近幾人,聲音放低,“完事后不上正門的車,走后門。”
“都安排好了?”顧維也悄聲。
“嗯。”他嗓子里哼出極低的音兒,幾秒停頓,忽而直起腰,正常語調說:“先這么著。散了吧。”
屋內氣氛恢復自然。
正事兒談完,李道弓身撿起顧維適才扔來的皮鞋,走去窗邊。
李道推開窗,干冷空氣沒等涌入,他將皮鞋順窗口遠遠扔出去。
顧維睜大牛眼,要炸毛。
李道歪頭吐了口香糖,瞥眼看他:“以后再跟老子動手,扔的就不是鞋了。”
幾人笑聲放輕松。
“那鞋好幾千……我日你妹!”顧維奔到窗口往下看。
李道淡笑,意味深長地說:“我可沒妹,你倒是有。”
***
顧津晚班,金店關門時間是九點半,見前面沒了顧客,外頭路人也漸少,她便提前進了更衣間。
差一刻鐘下班,顧津推開窗,點一支煙。
窗口對著后巷,陳舊厚重的城墻遮住視野,空氣清冷。她手肘撐著窗臺,略昂起頭,將口中煙順防護欄吹進黑夜里。
還沒抽上幾口,陸續有人進來。
都是女人,一路笑聲不停。
顧津掐了煙,揮走眼跟前的氣味兒,關上窗。
店員拐過轉角,見顧津在,嘰嘰喳喳沖她打招呼,來到各自更衣柜前換衣服。
閑聊幾句,顧津提著背包先出去了,前廳柜臺的燈已調暗,安保老王正拉百葉窗。
顧津過去幫了把手。
老王笑瞇瞇道:“我記得今天是馮經理的班兒啊?”
顧津笑說:“我和他調班了。”
老王走到門口,遙控卷簾門打烊:“他又有事兒?”
“沒。”顧津說:“是我明天有事。”
“可不常見,連我這老頭子都看出來你比馮經理工作認真,平時請假的時候都少啊。”
顧津沒多解釋,一笑置之。
正當這時,外頭突然傳來刺耳剎車聲,半闔的卷簾門外,一輛破舊貨車堪堪遮住門口。
顧津被這聲響驚得一抖,尚未做出反應,只見車門大開,上面跳下四五個蒙面大漢,順不斷合攏的卷簾門弓身沖進來……
二十分鐘后,李道大步走出去,顧維背著顧津,順手提起她的背包,緊跟其后。
幾人在前廳匯合,互相使個眼色,不走正門,快速從更衣室后面的巷子離去。
又過一刻鐘,前街也冷寂無人。
祥閣金店門口那輛貨車依舊安靜停著,遲遲不見有人出來。
胡同口拐出一個黑影,瘦高個子,疊著前襟,似路人從金店門口過,若無其事地瞟了瞟百葉窗閉合的內堂,未做停留,走向馬路另一邊。
瘦高個撥了通電話,沉聲說:“告訴郭爺,情況不太對,李道他們已經進去二十分鐘,金店里沒動靜了。”
顧津一抖,猛地睜開眼,見蘇穎捏著被角正站在她床邊。
“……”蘇穎也嚇一大跳:“干什么?詐尸啊!”
顧津穩了穩呼吸,垂眼看向身上的被子,小聲說:“謝謝。”
蘇穎哼道:“千萬別自作多情,你病了還得去醫院,麻煩。”
她雖這樣說,顧津心里還是一暖,雙手藏在被子里,眼睛繞房間滴溜轉一圈兒:“幾點了。”
“九點一刻。”
窗外天色黑透,亂擺的柳枝掃著玻璃,似乎風很大,雨還在下。
她撐著身體坐起來,打底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空氣一激,忍不住打了個顫。
蘇穎問:“要不要洗澡?你那衣服像抹布一樣,應該換換了。”
顧津咬了下嘴唇:“我沒換洗衣服。”
蘇穎翻行李,找出幾樣扔到她床上:“內衣褲是新的,標簽還沒摘,睡裙只穿兩次,你先湊合一晚吧。”
顧津看著被單上光亮的一團布,手指挑起來:“這也……太……”
“不然你穿這個?”蘇穎手指勾著另一件,微挑眉。
“……”顧津慢吞吞爬下床:“算了,這件挺好。”
她抱著衣服走進衛生間,沒過幾秒又出來,到床邊拿起聽筒想要打給前臺。
蘇穎:“怎么了?”
“熱水器是壞的,問問能不能修一下。”
“大晚上誰給你修。”蘇穎想了想,順手拎起睡裙和洗漱用品,拍拍她的背:“跟我來,帶你去洗澡。”
兩人踏上走廊,廊燈將原木色舊地板照得昏黃。
顧津被蘇穎硬拉著,小碎步來到隔壁門口,敲幾下房門。
“姐姐?”身后突然有人叫。
顧津回頭。
只見走廊那頭跑來個小姑娘,一頭長發束起來,齊齊的劉海下大眼水潤明亮,手里抱著半新不舊的被子,“真的是你?”她有些興奮。
顧津回憶一瞬,想起是中午在服務區碰見那個小姑娘。
“你怎么在這里?”
小姑娘吐了下舌:“我是搭車過來的,明天要趕去卜遠。”
顧津點點頭:“找到你朋友了?”
她把懷里的被子往上顛了顛:“中午我報警,他們說要通知我家長,本來這次是偷著跑出來的,我不敢和父母說,恰好那時候朋友打來電話,說導游點名查人數的時候她沒說我不在,大巴就那樣開走了……”
蘇穎靠著門框,輕哼道:“我要是你,宰了這朋友。”
小姑娘膽怯地看了她一眼,又看顧津:“朋友道歉了,但大巴車上很多游客,不能停下等人,旅行社趕行程,開夜車到卜遠,我明早五點出發,導游說可以等我到九點,應該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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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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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