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長泰公主府遞了帖子, 可遲遲不見黎府回應,后來有了消息,不過是推了。長泰公主乍聽到消息時, 還有些不信, 又說了遍什么。
嬤嬤忙小心說:“也不是光回了咱們府上,京里那些府我聽聞都回了, 想必是黎府有什么事吧。”
意思不是黎府瞧不上公主府,也算是給公主府留了顏面。
“還有誰家?”長泰公主面色還是有些不美。
嬤嬤把打聽到的說了, 全都是京里第一圈的人家, 至于后頭入不了眼的,嬤嬤都沒在公主跟前提,那些子小門小戶的哪能跟公主府比,就是公主府再不如從前了,那也是公主。
公主聽聞那幾家,心中有了比較, 那些家都沒進, 想必黎府是真有事情,并非看不上她這位公主。
京里想同黎府社交的都被回絕了第一輪。
林康安在府中等母親傳他, 一同去黎府,等了十天半月, 也沒見動靜, 后來一打聽,知道怎么回事,他坐在書案前, 望著窗戶外一池子荷葉。
“少爺,可是知了擾了您了?”
身邊的小廝荀樂上前詢問。
林康安神色冷冷清清的,一言不發, 也不理人。
荀樂從小伺候少爺,自是知道這不是少爺生氣,少爺就是一副冷漠性子,瞧著對誰對什么都沒興致,可心腸是好的,從未刻薄刁難過下人。
甚至有一年,公主送來一盒琉璃盞,他失手打碎了一盞,荀樂知道那東西千金都買不來,公主身邊大嬤嬤發了怒,要把他打死發賣了他,還是少爺出聲救了他。
自此后荀樂就死心塌地就認少爺這么一位主子了。
沒得少爺回話,荀樂也見怪不怪了,動作輕悄悄的出去,想著拿個粘桿去沾一沾,少一些煩人的叫聲,少爺喜靜,不愛鬧騰的。
“荀樂,備馬。”林康安出聲喚了快到門外的荀樂。
“是。”
荀樂立即應是,不多問,忙去備馬了。
少爺這是要出府啊,也不知道去哪里,這日頭這般大。
黎府。
黎周周做了兩頂‘棒球帽’出來,花色款式還都有差別,是有個淺帽檐,腦袋后頭是系帶的,沒有頂,這樣涼爽,也能將頭發露出來,不至于遮擋悶熱,他做第一頂的時候,福寶就跟在旁邊學。
如今兩頂出來了,黎周周往旁邊一看,黎照曦把自己做的遮陽帽收在腰后面,嘴上撒嬌說:“阿爹,別看我的了,我的沒什么好看的。”
“那今日出門,你戴——”
“福福當然要戴阿爹做的了!”
黎周周逗孩子的,于是兩頂全給福寶了,說:“回頭給思源一頂,這東西不難做,你們小孩子出去玩球,就是小黑也不能不當回事,都防曬一下。”
“知道了阿爹。”
黎照曦到京里才一個月多,此時還是‘街溜子’狀態,約三三兩兩好友出門踢球,踢球場地臨時劃拉了下,就在郊外梁伯伯的莊子上頭,阿爹給他買的地,莊子球場還在蓋。
今日就是約了好友出門玩,梁家馬車在外頭了,梁思源乖乖巧巧進來,先同阿叔見了禮,再和福寶哥哥一同出門。
“出去玩吧,不用這么多禮,別路上耽擱了時間,天氣熱記得多喝水。”
“知道了阿爹。”黎照曦迫不及待了,帶著他的東西,一手拉著思源弟弟,一手跟他阿爹擺擺手揮揮,“爹下值時候我就回來啦。”
梁思源不會騎馬,身量小,以前家里也沒教過,這會是坐的馬車,黎照曦出門不愛坐馬車,他‘野慣了’,騎著自己的小白花,沒帶汪汪,走之前還跟汪汪許諾了,說家里蹴鞠場蓋好了,出去踢球準帶你,汪汪才搖搖尾巴這么說定了。
“等到了莊子上,我教你騎馬,可好騎了。”
黎照曦同弟弟說,“你別怕,我讓你騎小白花。”
小白花看著高頭大馬,可實際上性子溫順,主要是聽黎照曦的話。
黎家黎大愛惜牲口,親自照料騾子、羊,就是在昭州也是親自卷了衣袖,給騾子洗刷的,福寶耳濡目染,對待小白花和汪汪,那是兢兢業業的伺候照顧,把這兩個當他的兄弟手足一般對待。
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小白花和汪汪就是。
梁思源坐在馬車里都高興,他對蹴鞠一般般,可每次出去蹴鞠踢球,福寶哥哥騎著馬,走在前頭,別提多威風了,他要是學會了,就能同福寶哥哥一起騎馬了。
嚴府小黑也出門等了,不過沒車馬,蹭梁家的車。
黎照曦說:“你得先問問思源要不要你蹭,思源要是不樂意,你快回家叫馬車。”
“叫馬車多麻煩,回去又得耽誤時間。”小黑是個‘差不多’性子,對于平日里的生活事多是嫌麻煩,他是不講究吃不講究穿,連著出行也不像世家子弟講排場,生性灑脫無拘無束,說難聽點就是目前是個皮猴子。
那時小黑才同黎照曦認識一月有余,還沒到老大哥的地步,可已經初見‘怕’黎照曦端倪了,這會不二話,他身量小又靈活,跑到梁家馬車旁,規規矩矩作揖,也行的搞笑多些,樂嘻嘻說:“思源哥哥,求求好,讓我蹭一趟你家馬車吧?我不坐進去,我就坐在馬車架上給哥哥當車夫好了。”
黎照曦哈哈笑,說:“小黑,你可真有我小時候賣乖樣子。”不過他長得比小黑好看,賣乖討好來,長輩們都答應他。
“弟弟你進來坐吧,哪能讓你做車夫,會惹旁人笑話你的。”梁思源掀開了車簾,讓小黑進來。
小黑才六七歲,沒那么多大防規矩。
“謝謝哥哥,我這就爬上來。”小黑口甜嘻嘻道謝,抬著就要往車上爬。趕車的下人哪能這么干看著,連忙抱著小黑送了上去。
“其實不用麻煩的,我一跳就上來了,我在家里也跳。”
小黑男人面子掛不住了。
黎照曦順著附和說:“那等下到了,你再跳。”
“成!”小黑挺了挺胸膛,就等到了表現表現。
梁思源聽的捂著嘴直笑。
去京外梁家莊子踢球蹴鞠,一路上黎照曦算是‘招搖撞市’,但他不覺得自己騎個馬就是‘大出風頭’,他在昭州就這么干的。
早上去的早到了莊子上,用了飯,三人午睡了片刻,開玩了。
瑩娘姐弟沒來,大白要讀書。黎照曦熱身教小黑運球,只是踢了會,曬得頭暈了些,忙想起阿爹做的帽子,他一頂,給思源,思源說給弟弟,小黑搖頭,“我不要,你們戴。”
“擱我這兒耍男人風度了?”黎照曦笑著摸小黑腦袋,說:“還有一頂,是我做的,我拿來給你。”
黎照曦要親自取,說了句等著,你先練剛才的運球。這就返回去拿。
梁思源還納悶,怎么不讓下人回去取?
“肯定是帽子做的不好看,怕下人瞧見了笑他。”小黑人小鬼大說。
梁思源:“這話你一會當福寶哥哥面前說。”
小黑認慫也快,“我不敢,我不說了,就是難看我一會也戴著。”
梁家這個莊子不大,主要是離京城很近,這片莊子附近住的鄉紳還有村民多了些,為了以防安全,梁子致還調了護衛來這莊子看守。
前頭就是院子、房子,后頭是一片草地和馬棚。
這莊子梁子致本都忘到腦后,聽思源說要蹴鞠沒地方,讓家里管家查了查,才想起這處來,雖然地方小裝修也不怎么好,可近,后頭踢球敞快,也能跑馬,所以就定了此處。
孩子們也不過夜不在此住,所以湊合先。
黎照曦從后頭跑前院,有他們休息的正廳,拿了帽子要折回,就聽莊子上的婆子們說:“可俊了。”、“沒見過這般俊的貴人。”、“怎么就跑到我們這片了?”
什么可俊了?
黎照曦是個好奇心旺盛又有精力的小孩,最關鍵是黎照曦得他倆爹的遺傳,聽了俊,那站不住,好奇問外頭走動的婆子們。
莊子里下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婦人,受過調-教,可莊子里到底不如京里府邸規矩大,婦人們平日里干活麻利,其實說嘴閑聊也多是本來性格,沒那么拘束。
這些日子,小主子們來莊子上玩,剛開始下人還戰戰兢兢伺候,后來發現小主子們很好伺候照顧,也不刻薄他們,便等主子們到了照顧完,主子們去后頭玩了,她們該干啥干啥。
沒那么緊巴巴的了。
沒成想閑聊兩句,讓貴人給聽去了。婆子們嚇得忙鞠躬彎腰賠不是,黎照曦說:“你們干完活又沒出簍子,同我賠不是干嘛。”
又言歸正傳,“什么俊的?是人,還是馬兒,或是小狗?”
“有多俊?”他都夠漂亮了。
婆子見貴人沒生氣,這才有個出頭站出來說:“剛有對主仆,騎著大馬,那馬兒跟少爺的馬兒一樣,不過蹄子是白的。”
“白手套的馬兒我還沒見過,原來是馬兒俊。”也不知道公的母的。
“不是,馬兒俊,那馬上的少爺更英俊,老婆子說不上來,反正活了大半輩子,除了幾位貴人少爺,這位還是頭一個。”
黎照曦一聽意思,想著那還是他們幾個更勝一籌,此時對那白手套的馬更好奇起來,邊往外走邊說:“我去看看馬兒長什么樣。”
婆子護衛都跟了上去,想著應該人早走遠了,誰知,門一打開。
黎照曦出了門,就在不遠處大樹下看到納涼的馬兒和旁邊的主人,馬兒果然是四肢都是白的,“還真是!”
那是黎照曦和林康安闊別多年第一次見面。
遠處是一片片的田地,林康安站在石榴樹下,等了一會,他不知道等什么,也不知道在此等,里面的人會不會出來,荀樂看他猶如看不認識的主子。
今日所作所為是挺不像他林康安的。
但福寶出來,慢慢走上前那一刻,天地萬物,恍如云煙,只剩下眼前的人,舉著手搖了搖,笑著說:“哈!說來不好意思,我在莊子玩,聽到外頭有一匹馬兒很俊就出門看看……”
果然好俊啊!!!黎照曦望著眼前的人,內心已經煙花四射了。
不過這次說的不是馬兒,說的是眼前的人。
這男子模樣嘛,黎照曦不私心的話,賽他爹一些些,若是私心說,那肯定不如他爹了!
顧兆要是聽見了,肯定老淚縱橫,兒子沒白養。
“它叫四蹄白。”
黎照曦聽了馬兒名字,笑的更是燦爛了,說:“你這名字起的好,跟我一般,我有個馬兒額前一點白,像是花朵一樣,我叫它小白花。”
“能不能摸一下?”
林康安說:“它性子烈。”嘴上這般說,先上手摸了摸四蹄白的脖頸,“你試試。”
黎照曦小心翼翼上手,輕輕的摸了摸四蹄白的脖頸,四蹄白對他打了個鼻響,不由樂呵,“果然是性子烈。”
“不過看你長得俊,烈就烈吧。”黎照曦收了手。
馬兒也摸了,人也瞧了,黎照曦見人在樹下納涼,肯定是熱的受不住,他摸了人家的馬兒,便看了手里帽子,說:“這個送你,我腦袋上戴的,這樣戴遮陽的,別中暑了。”
“……”林康安望著福寶遞過來的帽子,接了,“謝謝。”
“不客氣。”
黎照曦到底是小,看美人就是過一把眼,還不至于‘見色忘友’,后頭小黑思源還等他踢球,因此就擺擺手道別,走了幾步,想起什么,轉身問:“我叫黎照曦,你叫什么啊?”
“林康安。”
“好,記下了,林康安再見。”
“再見。”
福寶已經沒了影子了。
林康安手拿著那頂帽子,站在石榴樹下看著四蹄白,許久神色緩緩,像是樹上開花一般,他翻身上馬,拍了拍馬兒,四蹄白明白似得,噠噠噠跑了起來。
荀樂直到跟上,到了京城大門口,才明白過來,今日少爺為何出門,為何來那個地方,為何在石榴樹下歇著了。
“帽子呢?”小黑等了許久,就想看看福寶哥的帽子。
梁思源也好奇,往福寶哥哥手上看,但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黎照曦把自己帽子摘下來,套到好奇小屁孩腦袋上,小黑咿咿呀呀怪叫兩聲,說:“我說對了,肯定是帽子不好看——”
“那是你欣賞不來,我剛把我做的帽子送一位大美人了。”黎照曦得意洋洋,一眼就看出小黑要說什么,哼道:“要是太丑,大美人怎么肯收下?那肯定是我做得好啊。”
小黑滿臉‘真的假的莫不是騙他吧’,被黎照曦這個大魔王壓著揉了一頓臉。
“誒呀誒呀別揉我臉,我都多大了!!!”
“我又不是四五歲小屁孩了,我都大了,福寶哥,好大哥給個面子呀!”
“錯了錯了,大哥大的帽子鐵定的漂亮,才不丑。”
黎照曦這才收手,“有眼光,今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關門小弟。
小黑:……哼哼唧唧揉著臉,罷了罷了認了這個老大哥!
梁思源在旁笑的肚子痛,最后大美人和帽子都忘了,轉頭踢球、練騎馬,等時日不早,大家換了衣裳回家時,小黑還偷摸到了梁思源跟前。
“阿哥,你說那帽子到底有沒有啊?”小黑懷疑就沒帽子。
梁思源小臉認認真真說:“我會跟福寶哥哥告狀的。”
小黑立馬端正坐直,“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哈哈,那是我老大哥,我怎么可能懷疑呢,老大哥說什么是什么。”
“乖~”梁思源笑瞇瞇摸了摸弟弟頭。
小黑:……都說了老大不小了咋還摸頭,算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