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章
西坪村黎大家得了縣太爺的塊匾, 有百兩銀子。事傳遍了附近幾個村,東坪村傳的快。
李桂花正在里屋『奶』顧晨,嘴里罵著鐵蛋虎頭倆, 上午不知道野哪里去玩了,外頭院子聽見大嫂聲:桂花在不在家?好事, 大的好事。
啥好事啊?
難不成她婆母不穿襖了要給她不成?
李桂花至今惦記著婆母六十生上,黎周周送的那件襖子, 后來她自己也去鎮上看了,那布料不便宜,有繡花……
外頭大嫂朱氏已經進了堂屋,瞅堂屋沒人, 喊:“桂花在沒在?”
“在呢。”李桂花在里屋應聲,說:“大嫂, 我給小晨喂『奶』。”
朱氏就人過來, 聽見了沒避諱進了里屋,瞧李桂花坐在炕上,懷里抱著顧晨正喂『奶』, 趕緊說:“趕緊收拾,會去西坪村賀喜。”
“賀啥喜?”李桂花被說的懵了。
西坪村,跟他們家沾著關系的那就是黎家,“黎周周懷了?不啊,懷了崽子那也不用我么趕著上去賀喜的。”
“什么和什么, 也怪我太高興了,沒說清。”朱氏笑的樂呵,說:“早上的事,咱們寧平府縣的縣太爺到西坪村了,聽說給黎大家送了塊匾, 有百兩的銀子。”
“啥!”
李桂花驚的手松,懷里顧晨給松開滾在被子上,沒了『奶』吃,嗷嗷的哭,李桂花抱起兒子來拍了,也沒心思給繼續喂『奶』了,追著大嫂問:“啥東西,就、就大老爺來了?”
“為啥,咋啊?”
朱氏說不清,她也是聽來的,說:“我家男人和你男人已經往西坪村去賀喜了,讓我叫你聲,你是兆兒的娘,按理說么大的喜事要過去見見。”
“我先回去,得給婆母說聲,讓婆母也高興高興。”朱氏報完信就走,也沒耽擱。
留著李桂花在炕上發愣發懵,咋回事,就大老爺來了?
啥事能驚動大老爺啊?
縣太爺是早上到的,在西坪村待了不過小半個時辰就走了。消息先傳到東坪村,如今東坪村家家戶戶的老少過去西坪村瞧熱鬧。
村里年紀長耄耋老者也沒見過縣太老爺來,聽了消息,愣是要大孫子背著他去西坪村瞧熱鬧去。大孫子如今也三十多,身強體壯的背著爺爺去西坪村。
于是乎。
黎大來說等幾殺了豬擺席掛牌匾,今個兒門前是熙熙攘攘的來客,絡繹不絕。黎家院門敞開,那塊系著紅綢的牌匾就好生的放在大桌子上。
黎周周燒了熱水大茶壺泡茶,顧兆端著花生瓜子招呼村里人。
后來不僅是村里人,連東坪村的人來賀喜了,人多,村阿嬸阿叔便幫忙,像是張柱子家的田氏、村口的王阿叔,有村長家的女眷,自然少不了劉花香和杏哥兒,凡是沾親帶故的現在過來搭把手。
黎大上次著村里人面說了,分了家,黎大家就是黎大家。
可現在是喜事,黎二家上門笑臉拿著禮來幫忙,難不成給打出去?
追根到底,黎大與黎二家沒什么深仇大恨。
東坪村的顧四與顧大伯是批早早到的,倆人來的匆忙,光著手,身上也沒裝多少錢,是親家,黎大然解了尷尬,先說后頭準備擺席,到時候兩位親家公來吃席。
顧家倆兄弟聽,那就等吃席是送禮也好。
趕過來瞧熱鬧的看著院子正中間桌上放的那塊匾額,圍著圈討論,實看不懂,但不要緊,是縣太爺寫的,沾沾喜氣就成。
顧兆便解釋寫的是什么。
村長也與有榮焉的樂呵,笑的臉褶子,給外來的人顯擺今年他們村收成,東坪村自然是個個的羨慕眼饞,有打聽肥料咋做的?
是關鍵事。
顧兆便出聲說:“府尊大人今日來嘉獎我家外,應該不日就會推廣肥料,大家安心等著府尊派人調度吧。”
“府尊大人愛民如子,各位叔叔伯伯不用著急,會有的。”
自然是要拍拍府尊馬屁了。顧兆說完,大家伙安心了不少。
后來賀喜的人越來越多,黎大給了村長大兒子銀錢,讓大兒子趕著他家騾車去鎮上采買,什么瓜子花生飴糖,有酒水,豬肉就不割了,黎大打算明個兒殺豬,擺殺豬宴招呼客人。
說是買蛋,黎大話剛說完,村長就說了,也是咱們村的大喜事,買啥蛋,家家戶戶攢著蛋,不管是拿過來,是買,自家村的近也不怕碰著嗑著。
于是蛋不買了。
村長兒子給黎大跑腿可樂意,拿了錢趕著騾車就出發。
瓜子花生些要多買些。
到傍晚時,消息傳到了十里村。
朱老四家正喝稀粥,聽到消息,嗆得黃米從鼻子出來了,咳咳了半,碗飯是吃不了了,不過全家也沒人在意個,趕緊問村里人咋回事、消息是不是真的?
“……叔,我聽說你和西坪村黎大關系好,所以跑來跟你說的。”
“咋不是真的?人黎大家明個要殺豬說擺席請吃飯。”
“我明個兒也去湊湊熱鬧,長么大沒見過官老爺長啥樣。”
“到時候抱著我娃娃起去,沾沾喜慶,縣太爺寫的匾,不知道能不能『摸』,以后我家娃娃也有大出息就好了。”
朱泥匠家也是差不多情況,聽完了消息,朱泥匠滿臉高興,說:“我就說了,黎大家的顧書郎是個有大出息的。”
次朱泥匠大兒子沒私嘀咕什么大出息了。
那可是縣太老爺親自到的,送匾額,送銀子。
大事大事,也不知道顧家現在后不后悔,初十八兩銀子把顧書郎賣到了黎大家做了上門婿,不然今個黎大家風光體面可不是顧家的了?
悔啊,然后悔。
午從西坪村回來,李桂花就不成了,兩眼直愣愣的坐炕上發了會呆,會就說不成,那縣太爺送的匾額也有她家份,有那百兩銀子也得有她家五十兩——
攛掇著顧四去要錢。
顧四心里也后悔,可哪里能么要錢的,嫌丟人,不愿意。李桂花看出男人動搖,聲音嚷嚷的大,說顧四你不去,要臉,我李桂花不怕,我去黎家說,來兆兒就是咱顧家孩子,那什么肥田的法子也是兆兒想出來的,憑啥我家就不能有半?
然后就被上門來的顧阿『奶』給堵回去了。
顧大伯、朱氏來了。
“我就知道,今個兒事出,李桂花眼紅回來要鬧,要是我不來,顧四你真要去黎家問黎大要銀子不成?”顧阿『奶』坐在椅子上問。
顧四不出聲,李桂花說:“娘,我也沒說錯,兆兒也是咱顧家的孩子,那得了獎勵不也該給咱顧家嗎。”
顧阿『奶』先瞥了眼個心眼小滿眼錢的兒媳『婦』,沉著臉,說:“你們兩口子要是真心疼顧兆,把兆兒咱顧家孩子那就別去。”
“娘您瞧話說的,我能不心疼兆兒,就是把兆兒咱家孩子,那更應該去了。”李桂花不樂意,那可是百兩銀子啊,憑啥全給了黎家。
顧阿『奶』站起來抬手就是扇了李桂花巴掌。
李桂花被打了,覺得臉火辣辣的燒,不是疼,而是大哥大嫂看著呢,捂著臉正要哭嚎委屈,可上婆母那沉著的臉,給嚇回去了。她嫁進顧家么久了,沒見過婆母般的臉『色』。
“娘,別氣壞了身子。”顧四見娘動了手,知道是動了真格,大哥也在場,說的不情不愿的,“不去就不去了。”
顧阿『奶』聽出兒子說的不甘心,心里怕是想著憑啥不能要。
扶著朱氏的手,顧阿『奶』重新坐回去,長長的嘆了口氣,說:“你以為我打李桂花是護著黎家嗎?你也不想想,你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我真能為了黎周周做的件襖護著黎家不成?”
“不讓你倆去黎家鬧,我是為了你想啊。”顧阿『奶』滿臉的不爭氣,說:“初你們夫妻嫌兆兒書沒讀好,以后沒啥大出息,兆兒想繼續讀去,你是不是不樂意,斷了兆兒的讀書錢?”
顧四不敢說慌,硬著頭皮嗯了聲,解釋說:“娘,肥料和讀書也沒啥干系。”
意思顧兆得了百兩的嘉獎那是做肥料出來的,和讀不讀書有啥關系。
顧阿『奶』真是愁懷了,“兆兒為啥上黎家門甘心入贅?不就是你不供他讀書,他去找黎家供他念書去了,那時候你們父子就生分了。”
“李桂花攛掇你,你心里怕也是么想,反正孩子多,顧兆不爭氣沒指望了,花啥錢讀書?地里活也不干,不去鎮上找活計,不如去黎家贅婿,換了十八兩銀子是不是?”
“分了家,我也不好多『插』手攔著你,惹得你嫌我個娘的事多,便隨著你們愿了。”
“上門婿是啥你能不清楚?真不清楚肚子里糊涂了,李桂花說去黎家要銀子,你也不會剛猶豫沒答應,是知道要臉的,知道兆兒做了黎家上門婿,就是黎家的人,以后死了埋的也是黎家的墳,跟咱顧家有啥干系?”顧老太是把小兒子的臉皮撕了來說的清楚。
“你就是啥知道,可眼饞黎家銀子,任由李桂花那糊涂只認錢的出去鬧事。”
顧阿『奶』番話說的顧四頭抬不起來。
李桂花臉上也訕訕,想說句顧兆骨子里到底是流著顧家的血,那不說要五十兩,三十兩總成了吧?可她沒敢提,怕婆母抽她。
“她是個眼皮子淺的,你就心里沒個成想?”顧阿『奶』問小兒子,“要真的去黎家鬧了討銀子,臉丟的可是十里八村連鎮上知道東坪村顧家問嫁出去做了贅婿的兒子討錢了。”
是實話,今個兒縣太爺做了嘉獎,連十里村聽聞了。
“你們不要臉,顧家要不要臉了?連累的你前頭三個哥哥,有子女名聲,以后附近村里,誰敢娶顧家女孩?誰敢嫁進來?說顧家那小的為了銀子賣兒子,如今兒子出息了去討銀子,知不知羞?”顧阿『奶』話說的重。
朱氏來覺得婆母剛動手有些重,現在聽想真是。
結親自然要早早去村里打聽,男方/女方家中人如何,是不是品行好,有沒有玩錢、懶蛋、二流子行徑,別婆婆是個刻薄不好相處的。
她家有兒有女,要四弟真去黎家鬧了,婆母說的沒錯。
顧阿『奶』沒讀過書,也不知道什么大,但她在村里活了輩子,以前受婆婆調-教,后來看、聽村里人的是非熱鬧,么大歲數了總是有些經驗的。
“你們就想想,兆兒如今情況,就好比是嫁進咱家的老大媳『婦』兒、老四媳『婦』兒,要是你們倆媳『婦』兒有了啥事賺了錢,他們娘家人來咱家鬧,說要分半的錢分匾額,就問你們答不答應。”顧阿『奶』問倆兒子。
顧大伯然說不成了。
嫁進他顧家,那他媳『婦』兒就是顧家的人了。要是媳『婦』兒娘家兄弟難了,往日里關系好,念著情分,難得時候幫把也是應該的,要是眼紅故意來鬧,那決計不可能,親戚情分要斷。
顧大伯如此想,心里驚了。
“四弟,娘說得,真去鬧了,那可徹底和黎家斷了關系,和兆兒離了心。”顧大伯勸弟弟。
李桂花想要真能要五十兩銀子,斷了干系就斷了,有啥。
“如今黎家供兆兒讀書,以后要是兆兒中了秀呢?”顧阿『奶』把李桂花肚子里想法看的清二楚,就問:“現在鬧的斷關系,黎家起來了,你們攀不攀親?你后頭生的小子顧晨路就讓你個娘的堵死了。”
顧阿『奶』時沒敢往顧兆會中舉人想,想著要是成了中個秀,以后就和村里趙夫子樣,開個私塾,收個學生,那時候李桂花的娃想讀書,可不是先占著便宜了?
教外人和教自家人能樣嗎?
就看趙夫子怎么教孫子的,是怎么教西坪村的小田就知道了。
“我要是你,現在巴結黎家來不及,去鬧,真是——”顧阿『奶』不知道怎么教個兒媳『婦』了,蠢得不成。
因為婆母說顧晨以后的路子,李桂花聽進去字半句,后來婆母大哥大嫂走了,李桂花想了想,雖然想到百兩銀子心里是不甘心,癢癢的難受,可終為了小兒子前路忍了。
然也不敢鬧,真鬧了,不僅是得罪了黎家,連著大伯家要得罪了。也怕婆母抽她。李桂花翻騰了晚上,二醒來沒睡好,心肝疼的跟男人說:“今個兒去黎家就不說別的,拿只雞過去,咋說也是好事,別慢待了。”
顧四也想明白了,徹底斷了去鬧的心。
兩口子便懷著種后悔、掙扎、不甘,得求以后交好的復雜心思,再次拖家帶口拿了只雞,包了五十文錢去了西坪村黎大家。
黎大不亮殺了豬。
村里壯丁、女眷來幫忙,院子抹了個大灶,男人扛著村里辦事用的桌凳——是全村買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輩了。反正村里誰家擺席,是用套,平日里收著放村屋里。
打水的打水,洗菜切菜,要洗干凈套粗瓷大碗、筷子。
發了面,會先把饅頭蒸上。村里擺席面很少蒸飯的,費米,是蒸上幾蒸屜拳頭大的饅頭,日子不成的人家那就是粗糧,日子好的白面放多點。
今個兒黎大家就是全白面饅頭。可是少見的席面。
更別提宰殺了整只豬。村里人家你家七八個雞蛋,我家十個,不問黎大家收錢,說是村里喜事高興,幾個雞蛋而已。也有拿菜的,白菜、蘿卜,王阿叔送了兩板豆腐過來也沒要錢。
多謝顧書郎出的主意,如今生活有了指望。
王二狗死了,王家現在就是小田個獨苗苗,小田是個孝順王阿叔的,過日子不好拿捏公爹婆母?難不成想要跟孫子離心,以后老了走不動了,誰伺候照顧,可是要想明白了。
幾番敲打,現在王家院子里外是王阿叔家。
流水席是擺了三,十里村的朱泥匠家、朱老四家,關系近的來了,東坪村的也是。
顧兆見后娘送了只雞過來,明明臉肉疼模樣,裝大方說:“大喜事,只雞罷了,有五十文錢,爹娘的瞧你日子好就成。”
說:“兆兒啊,以后有了出息,別忘了爹娘就成了。”
“顧家的爹娘。”李桂花補充。
顧兆:……
算是知道為啥后娘想得開,舍得拿重禮了。
黎家的熱鬧差不多維持了周,后來鎮上的富紳來了趟,不過人家不是來吃酒席的,而是問黎大買匾額,出了百兩銀子要買。
黎家拒絕了。
顧兆拿縣太爺出來擋,別到時候惹的富紳報復,說是縣老爺嘉獎的,善耕人家是說他家種田好,您老看慈眉善目享盡富貴,不是苦耕地的人家,不合適,而且來年開春府縣要來人學肥料……
富紳聽便作罷,送了十兩銀子交好。
黎大沒收,請了富紳三杯酒。
后來匾額、百兩嘉獎的熱度散的差不多,黎大家的酒席也吃了,熱鬧也瞧了,肥料的法子也聽說府縣來人到時候教,于是遠處村的便安心回去等消息,邊再聊聊說說黎大家的事,提起便豎大拇指。
顧兆和村長商量說,他家出錢,刻塊石頭寫上善耕村,就立在村口前問村長如何?
主要是給村里大伙抬顏面的,不能獨他家出了風頭。
要不是村中收成好,引得糧官注意,有了塊匾額。
村長然應好,回去就和兒子屋里人說黎大真是有福了,有樣好的個哥婿,瞧人家話說的,做的事,真真是個全乎人。他見了府尊嚇得說不出話,顧書郎應的好,那鎮上富紳來買匾額,黎大硬邦邦句不買,他瞧著富紳臉變了,是顧書郎出來說了幾句,富紳便笑了起來……
“我瞧著顧兆是個有出息的。”村長說。
他婆娘樂了說:“用你瞧,如今十里八村的誰家不說話,顧書郎有出息,周周命好,黎大家運氣好來了福,招么個哥婿,以后好日子有的是。”
“你光瞧瞧,東坪村顧書郎的那位后娘提著雞來,臉上的笑喲,那叫個有意思,指定后悔了,可后悔有啥用,顧書郎如今雖然姓顧,可已經是黎家的人了。”
“沒想到那李桂花算識大體沒鬧,黎家好了,攀上門好親,以后著顧家也能照拂二。不過話說回來,以前顧書郎在家時可沒現在的出息,被村里學嘴笑話過。”
村長說:“什么什么牌子來著,我記不得。”
“你說顧書郎沒上門前,黎大家日子雖然好,可也沒現在紅火,連著縣太爺來了,顧書郎在顧家也是個走背運倒了霉的。”
村長:“你啥意思直接說。”
“我意思是,周周和顧書郎結了親,兩個早早死了阿爹親娘的現在好像是互相旺了起來,是不是個意思?以前村里人可背后說倆是克親的硬命,誰能想到現在?”
村長想真是,“可能老爺有路數,見倆孩子早年可憐就安排起,以后享享福。”
吃完了黎家的席。
到了年關跟前,村里人采買的采買,炸子的備年貨的。張柱子家的大牛要成親,田氏去黎家腆著臉問顧書郎討了子,并著喜字。
婚事定在初八,吉利日子。
說到時候黎家家要來喝喜酒,說以前的事是她不好,嬸子再賠個不是,周周定要過來。
黎周周便應承了。
年三十,黎家圍著爐子守歲。
顧兆從家里得了百兩銀子時就有了想法,如今和爹小酌喝了兩杯,便說:“爹,開了春我想去考試,試試看。”
他沒遮掩心里想法,老老實實股腦說了。
“原先我想著再過兩年再去試試,我讀書開銷大,家里之前成親、蓋屋,有給顧家的十八兩銀子,底子也沒多少了,要供我讀書,我就想不急著考,緩個幾年,再攢攢錢。”
黎大聽著點頭,問:“你和周周說了沒?”
“爹,相公昨晚和我說過了。”黎周周不好意思,“我覺得成,就想看看您的意思。”
黎大也沒啥反的,如今家里情況松快了,開了春明年地里能再攢個二十兩銀子,顧兆想去考個試,有啥。
“去吧,考。”
“啥時候,我趕騾車送你倆過去。”
秀考兩。顧兆考試,那得提前過去租客棧,不然去晚了怕好點的客棧沒有了,有吃喝上也要人照顧,客棧雖然是有店小二,可到底沒在家里那么順心,黎周周不放心說想陪著相公去。
怕相公拒絕。
倆人在被窩說話,親親密密的。顧兆舉著手,跟小孩似得拍拍,拍完去樓周周的腰,高興說:“那太好了,出門在外,我有老婆陪考多好哇。”
“別人羨慕羨慕不來。”
黎周周聽了心中甜蜜,也不知道別的書生考試是不是也是屋里人陪著照料著。他什么不懂,便想要是爹答應了,等過年去十里村朱秀家拜訪,問問朱秀娘子該怎么做好。
顧兆說了時間。黎大便記住了。
之后便是過年了,串門走親戚。今年黎家走親戚特別順,去東坪村顧家時,先去顧大伯家看望顧阿『奶』,就像顧阿『奶』說的那般,拿的禮不算重,也不是薄禮,正正好。
大伯大伯娘十分熱情款待。
經過了家里小半個月的熱鬧,村里誰見了要夸夸黎周周,如今黎周周應上些熱情客氣,沒初的拘束不好意思不知道說什么,回的很是有分寸。
等小夫夫拿著禮去了顧四家。
朱氏跟婆母說:“周周瞧著穩重了不少。”
顧阿『奶』心里也滿意黎周周,雖然是覺得黎周周模樣配不上兆兒,可行事作風好,是個賢惠過日子的人。
“得了夸也沒張揚,是個好的。”顧阿『奶』說。
今年在‘娘家’,李桂花招待的飯菜可算豐盛了,宛如席面。顧兆猜出幾分,吃飯時給周周夾些菜,邊說起過完年開春要去府縣考科舉,心里不甘再試試,娘不給我添點盤纏?
李桂花:……
李桂花躍躍欲試來想提個銀錢的事——百兩銀子讓李桂花不惦記是不可能,心里難受,癢的啊,后來自己琢磨想著,那不鬧,就‘借’個十來兩總成了吧?
就說她家蓋屋開銷緊,欠了銀子,如今有個顧晨小的,家里負擔重,問黎家‘借’些松快松快。是親戚,借了,難不成黎周周要催著她立刻不成?
也不算鬧的沒臉面。
于是李桂花了血,準備了桌席面,也算是攀著親巴結了,就算說到外頭去,也沒人說她李桂花不要臉皮吧?伺候黎周周好吃好喝的,哪處說她去。
顧四知道婆娘什么心,也默認了。
然后就聽顧兆話。
李桂花先是愣住,反應過來說:“你家不是得了百兩了,不夠花的問我要盤纏……”真是上了門的就跟潑出去的水,只想著黎家了。
“娘你也知道我學問不好,進了黎家門后,是伺候周周,要種地,不然農忙起來不成,看書做學問年就個把月能踏實來,家里的百兩銀子不知道夠不夠我多試幾次的。”
李桂花憋得啊,就差脫口而出罵顧兆那考個屁,你自己知道不成了,怎么把銀子花花出去,錢多了給我孝敬我啊。
“唉。”顧兆嘆氣,“我自學臺懸牌后,心里就直魔怔,不考不罷休,輩子是跟科舉杠到底了,周周疼愛我,愿意給我花錢,百兩看著多,可去府縣吃喝,三年兩考,平日筆墨紙硯,不知道能考多少次。”
黎周周不想相公說些晦氣話,可來時說好了,在顧家他好裝‘家之主’,旁的別開口由著相公來說。
于是會聽見些話,便只能低著頭只顧吃菜。
“周周,、,你真給供著,你爹沒說啥啊?”李桂花結結巴巴的不知道問啥。
黎周周便停了筷子,很認真說:“相公想考那就考,爹說了開春后送我們去府縣,可能住個幾日。”說完添上,“我覺得相公次可以。”
不能沒去,先說晦氣話,要是被老爺聽去真了怎么辦?
李桂花聽完:……
尤黎周周補的那句,怎么看怎么聽就是不認命,希望顧兆那個賠錢的趕緊中了,別真搭上黎家的家底。
時李桂花不知道說啥了。
張口借錢是不可能了。
等吃過飯,坐著干巴巴說了會話,出顧家大門,黎周周先小聲跟相公說:“快呸呸呸。”
顧兆:?
沒懂為啥,但聽老婆話呸呸呸三聲。
黎周周安心,說:“相公以后別說不吉利的話了,萬被老爺聽了去。”直接住口不說了。
顧兆明白是因為什么,笑的眼睛月牙彎彎的,說:“好好好不說了,我家周周剛說了好話。”
“壞的走。”黎周周搶先說。
顧兆笑,老婆真把他小孩了。
初五時去了十里村朱秀家。朱秀農假時沒回來,過年是要回來的,不然官學沒人沒炭火,也不發米糧。
再說考舉人,那是秋闈。秋考的。
拿著禮去了朱秀家。朱秀爹娘連著娘子十分熱情,就連朱秀在和顧兆交談中也多了幾分羨慕——朱秀只是考試時遠遠見過府尊幾面,并未交談。
如今顧兆在府尊那里也算是掛了名。
兩人客套完便說起學問來。顧兆說他開春要去試試,朱秀想著顧兆那學問可能差些,而且顧兆直在村中,師承個古板老秀,琢磨什么肥料,怕是沒多少時間安心琢磨學問。
可些話朱秀終沒說,肚子里轉了幾番,黎家如今家底豐厚,也不差顧兆‘試試’的銀子,不像他家,要是再不考、考不中,那要空等年,爹娘在地中勞作十分艱辛,他等不起浪費不起年時間。
分別時,兩人各自祝方得嘗所愿,榜上有名。
顧兆是真心祝朱秀早日中舉,福及家人。而朱秀便是場面客套話了,倒不是嫉妒顧兆什么,而是覺得顧兆學問是不足,怕是要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