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年三十。
黎家院子地上是一層的積雪, 花壇栽的桂花樹樹枝上也是,遠遠瞧去漂亮。
黎大穿了件羊皮坎肩,里頭是今年新做的絳紫『色』夾棉裋褐, 頭戴一定羊絨帽子,屋里出來, 瞧見外頭的雪沒個停,不由感嘆:“這雪下得厚, 來年莊稼要好,雨雪充足了,不過這雪一直下沒個停,咱們村里房頂可別被雪壓垮了。”
“應當不會的爹, 這里是京城,沒準咱們西坪村沒下雪, 即便下了, 村里有幫忙照看著,要是下的厚,指定會幫忙清理一下。”顧兆出來跟爹說。
黎大點點頭, “倒也是,老二現在眼里頭也有我這個大哥。”
顧兆回廊去前頭灶屋看看,黎大拿了掃把就開始掃積雪,顧兆見了說:“爹,不掃放兒也成, 回廊不礙事。”
“我是沒事干,專門挑個活,這雪啊越掃越熱,比待在屋里頭要舒坦,都精神了。”
顧兆便不說了, 只讓爹注意別冷著了。昨個晚上他和周周鬧的有些晚,現在不上班,讓周周在屋里睡會,他去拿早飯,順便給藍媽媽和六發(fā)了紅包錢。
一出二道門,藍媽媽早早收拾好了早飯,見了老爺出來行了禮,說:“老爺好,早飯做好了,您說晚一些送。”
“飯我拎過去,早上沒什事了,你和師傅就早早回去過年吧,初三再回來。”顧兆給兩包了紅包錢,一半兩銀子。這是周周安排好的。
藍媽媽拿了紅包沒拆開看,而是先拎著食盒,說:“今個我準備的多了,老爺拿不下,我來吧。”
六也接了顧兆手里的食盒。
顧兆便撒手由著兩,寬大五層的食盒就有倆,也不道藍媽媽準備了什吃的。
放了早飯,藍媽媽和六行了禮就出去回家了。
顧兆拆開食盒一看,碟子小碗都擺著了,八寶米粥、小米粥、香煎小包子、燉蛋羹、『奶』香小饅頭——家里母羊貢獻的羊『奶』,還有造型花瓣狀的棗泥糕、豆沙糕、豌豆黃。
咸的有香油咸菜、香酥小黃魚、肉餅。
好家伙還有一碗炙羊肉。
也不道藍媽媽早上幾點起來做的,真是年夜飯沒『操』上手,早上這一頓夠他們家吃到中午了。
“爹,周周吃飯了。”顧兆擺完了飯,進了里屋。
黎周周早早梳洗好,抱著福寶在床上玩,反正也沒要緊事,聽相公的。這會聽到吃飯了,便往下。
“福福早上好啊。”
“福福嚎。”福寶點著腦袋跟爹爹學。
顧兆親了口兒子臉蛋,說:“咱們去吃飯飯咯~”
“次飯牛~”
福寶現在能吃輔食,八寶粥里頭有豆子花生不適合給福寶喂,熬得米油出來的小米粥就合適了,還有『奶』香小饅頭,顧兆給兒子掐了一塊,讓福寶己拿著用幾粒米粒牙叼著吃。
“這多?”黎大在外頭撣干凈帽子上的雪進來,把帽子皮坎肩脫了掛門口的衣架上,堂屋擺著爐子暖和夠了。
黎周周給爹盛粥,“早上連著中午都這頓,下午年夜飯我準備,這個不能湊合。”
“豐盛了,往年在村里時哪有這個碗碟子擺的花樣多。”黎大坐下接了粥碗,小巧一口粥,量不多,臉上掛著笑逗對面福寶,“福福吃啥呀?”
“耶耶~”福寶給爺爺『露』出米粒牙笑。
顧兆掰了一口『奶』香小饅頭遞給兒子,福寶手里占著饅頭,會用米粒牙叼著吃,大給喂一口粥,喝完了己跟小松鼠似得舉著手里小饅頭用牙磨。
“爹是想村里了?快過年了,前幾天就說村里。”顧兆給兒子喂粥。
黎大喝了口粥,筷子夾碗炙羊肉,說:“是了,以往在府縣也每年回去,不過我一個回去了也就樣,如今也好著。”
京里兒子孫子哥婿都在,他回村干啥?就是住了半輩子的農村,一到過年了,這不就是想著。
顧兆便說:“以后定有機會咱們一家回去,福寶再大一些。”
“這倒是,可別冷著福福了。”
福寶拿牙磨饅頭,聽到爺爺叫他福福,眼睛瞪的圓圓的看爺爺,黎大就笑,說:“吃吧吃吧,爺爺夸福福吃的香呢。”
顧兆給周周夾了小包子,說:“這個是豆沙餡的,包子上頭褶子擰著扁一些的是羊肉餡的。”
黎周周愛吃甜的,把盤子里的羊肉餡包子給相公送了過去。
這小包子還沒福寶巴掌大,顧兆是兩口一個,說:“羊肉味不膻,這肉還不錯,咱們晚上年夜飯干脆打個邊爐,切幾盤羊肉片,弄個大骨湯鍋底。”
“可以啊。”黎周周吃完了豆沙包,也去夾了個羊肉的包子,一嘗確實沒多少腥臊味,說:“還有羊蹄個,一會跟鴨子鹵一鍋。”
黎大當即說好。
早飯一家邊聊邊吃,都是說的閑,晚上年夜飯吃什做什。吃完了,夫夫倆收拾了碗碟,包子就剩一盤了,幾個口味混著的,甜口的點心湊了兩盤,放桌上,閑了能吃一口,這個不怕放涼。
洗完了碗,黎周周開始準備年夜飯了,先慢慢拾掇,殺鴨子洗羊蹄這些,黎大去幫忙,顧兆便留著看福寶,陪兒子玩小羊小雞木頭玩具。
灶屋里,灶膛火燒的旺,倒是暖和半點不冷。
黎周周將洗干凈拆好的鴨子放進去,后頭一個灶是整只鴨子,他想著賣出去得好看些,以前剛村里到府縣,發(fā)現府縣吃飯喝水家伙什都靈巧,如今到了京里,瞧著藍媽媽早上做的一桌就道,賣相要好。
就這藍媽媽還說她都不算正經廚娘,只是偷學了一星半爪。
黎周周就想著鹵一整只試試看,后頭灶頭火是小火慢慢來,怕大火煮的散架了。可到了時間一瞧,整個鴨子看上去多少有些難看猙獰,倒是分開鹵的,顏『色』光澤漂亮,該爛的爛,該勁道的勁道。
鹵好的鴨子不能立即出鍋,還要在鹵汁里在浸泡浸泡,才夠味。
黎周周剁了餡開始抱餃子,酸菜豬肉口味的,晚上打邊爐吃鍋子也能往里頭下,還有切片的羊肉,炸豬肉丸子,炸雞塊,白菜、凍豆腐這些好拾掇,洗洗切切就好了。
顧兆時不時過來,偷偷嘗一口,說:“爹抱著福寶呢。”己捏了現炸的肉丸子先送到周周嘴邊,見周周吃了,這才拿了己吃。
“唔,好吃。”
相公還跟小孩一樣。黎周周眼底帶著笑想。
“鹵鴨子我嘗嘗。”顧兆揭開鍋蓋一看,“一只整的啊?”
“我本來想著一整只看上去要利落一些,但鹵出來就不像樣子,剛做飯的時候我就想,不能整只路,還得分開了,就是能不能將分開的拼在一起看上去全乎。”
顧兆聽了說:“這樣好啊,過年禮盒裝。”
“就跟點心匣子一樣。”黎周周眼睛亮了,說:“我想到了,訂了木食盒,放鴨翅、鴨脖、鴨腿,就和不同口味的點心一樣,全都放一個盒子上。”
顧兆:“木盒子蓋子上還能打上黎記招牌。”
他道周周想中端市場,太高了不現實容易引側目,一只鴨子總不能賣十兩往上吧?這就貴了。不過拿盒子裝了,弄的漂亮些,賣個半兩一兩的不過。
做食盒的錢,總要出在食客身上的。
“這樣一來,各是各的味,每樣都能保證最好的火候。”
小顧狗腿子拍彩虹屁,“周周可真聰明,老婆抱抱~”
“我手上沾著油。”黎周周示意,相公如今比他高。
小顧:“我手上干凈我來抱。”結結實實的抱了一把老婆。
兩邊聊天邊干活也不覺的無聊,說起他們家給施大送年禮,就得提醒一下嚴二哥邊了,兩家同一天遞帖子,或者嚴二哥早他們一天也行。
后半晌雪停了,顧兆看了眼,覺得這年應該能過好了。
莊稼戶是想要雪了,又怕雪下個沒完,連著下,下的多了就是災了。
什都要有分寸尺度的。
傍晚天麻黑,堂屋點上了燈,飯菜都收拾好了,不過不急。先給爹和阿爹拜年。
家里供著阿爹的牌位,如今蠟燭香火都點燃了。
挨個上了香。
福寶換上了喜氣洋洋的洗衣裳,嘴里叫著耶耶耶耶的。顧兆和黎周周也給爹拜了年,說了吉祥,祝爹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身體健康。黎大給三發(fā)了紅包,圖個吉利。
這才坐下吃飯了。
大骨湯的鍋底煮的『奶』白沒腥味,素菜就倆,凍豆腐、大白菜,凍豆腐多煮一會吸飽了湯汁,特別好吃,還有白菜,脆生生的。葷的就多了,羊肉片,肥瘦相間,沾著芝麻醬吃,特別醇香。
口味略重一些的,就是一干鹵貨了,涮火鍋的,還是鴨雜好吃許多,鴨腸、鴨舌、鴨血、鴨肝,尤是鴨血,煮出來后比豆腐還軟嫩,可味道略重一些。
顧兆想起了以前吃過的鴨血粉絲湯,這個下面條好吃。
不夠了,主食就是面條和餃子。
一邊吃一邊聊天說,說著說著不由就圍著福寶大說了,黎大說:“福寶已經兩歲大了,得該起字了,抓緊些,你們要是不起了,我就起,我瞧著老二家個小的,叫黎健安就不錯,咱們也跟著后頭想一個。”
顧兆看兒子米粒大的小牙,他家福寶真的只是滿周歲沒多久。
“爹,您想后頭字換啥?”
黎大:“我覺得福就挺好的,健健康康的又福氣。”
顧兆念全了,“黎健福。”
“……”黎大好像覺得不是好聽,尤福寶拿大眼睛看他,立刻不承認,說:“不成不成,你這當爹的,咋起這字,我們福福都不高興了。”
顧兆笑,不成才最好,他背鍋就背了。
“實我之前想過,曦不錯,福寶生出來時太陽出來了。”顧兆也想了,起了多字,左挑不成,右挑覺得再往后看看,這樣一來,他家福寶一直沒大也不合適。
黎大念全了,“黎健曦。”點點頭,可以,比黎健福好聽。
“周周,你覺得呢?”
黎周周實心里也有主意,他說:“第二字我想沾著相公的字音,成不成?”
“成啊。”顧兆一愣,快高興起來,實他不在意這些,本來他就是外來的,孑一身,福寶是他和周周的寶貝,又是周周辛苦懷的生的,跟周周姓這是的。
高興是道周周是想著他,顧及著他的顏面。盡管他沒覺得做周周的上門婿是丟臉的。
黎大點點頭,覺得這個好。于是換著音的叫,黎顧曦、黎照曦。
最后定了黎照曦。
顧兆選的,“好聽。”
福寶便在康景五十六年最后一日有了大,黎照曦。
大年初一,顧家抱著福寶先去嚴家串門拜年,按道理是他們夫夫抱著福寶這個小輩去就好了,他叫嚴謹信二哥的,以后嚴謹信和柳夫郎再來他家拜年,這是給爹拜年的。可爹說不講究些規(guī)矩,你們一,我一無聊,正好找老嚴說說去,于是一家出動了。
黎周周帶了鹵貨,糖酒這些。
顧兆用兔皮斗篷把福寶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黑亮的大眼睛。
昨個外頭下的雪還沒化,一片白茫茫的,福寶坐在阿爹懷里,蹬著腿腿夠著要往出瞧,看什都稀罕熱鬧,顧兆偷『摸』『摸』給福寶掀開窗簾一角,便福寶偷偷看成功。
黎周周把父子倆舉動一切收在眼底,不過沒吱聲,由著倆幼稚好玩去了。
到了嚴家一通親熱寒暄。
大家進了堂屋說。嚴家堂屋燒著炭火爐子最暖和,本來嚴母嚴阿『奶』還說把大白抱過來,她倆夜里照看些,正屋暖和,大白跟著阿『奶』睡。
要是以前柳樹指定同意,正好省的他起夜麻煩了,村里媳『婦』生了孩子后大多都是婆母阿『奶』帶大的,這是好的婆母,要夸的,以前柳樹求都要求這種,可如今本來是該答應,但在嘴邊打了個彎,他想到周周哥就是己帶的福寶。
于是便拒絕了。
大白夜里跟他們睡一屋。
這會閑聊起來了,柳樹說:“……我家大白夜里不咋起夜特別好帶,我就沒聽見哭過幾回。”
黎周周驚訝,當即夸,說好,他家福寶月子里時夜里都要哭鬧的。
可柳樹不道,他睡得死,嬰兒床上的大白剛哼唧一嗓子,睡在床邊的嚴謹信便起來了,開始照顧大白,是餓了還是『尿』了。
說完了小孩,便說到給施大送禮的事。
“我家打算送鹵鴨一瓶酒過去。”黎周周道小樹『性』格,有直說:“你手上緊不緊?”
嚴家的銀錢是柳樹管的,道周周哥是『操』心他,也不藏著掖著,說:“之前月子后會手里有個十兩多,一個月二兩銀子花銷,謹信拿回來的月銀還能攢個一兩多,都夠,還有過年拉回來的米糧、肉這些,我家吃不完,拿出去賣了些。”
就是不富裕但也不算緊張。
黎周周不『操』心了,轉頭說起鹵鴨子的營生買賣,訂做點心匣子盒子裝鴨子,提起生意,柳樹來了興趣,說:“正要跟周周哥你說,我回來想了,要不咱們可以接宴席?這個一戶戶的對接,零散戶不賣,專門接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接宴席太麻煩要準備的也多,進了府邸要是沒交代好,你還記得個鄉(xiāng)紳管家擠兌咱倆的事嗎?”
“這倒是。”
“鋪子選個離正街近的巷子鋪,院子大一些,鴨子論盒、論只賣。”
柳樹接,“不過年咱們多做些,給翰林院的都送些,咱們口碑打出去。”
“這可以。”
還一舉兩得,又是打口碑預熱,又是幫相公處好了同僚情誼,要是平常送可能覺得奇怪,但過年送一份吃食,又不是多貴重的禮,就還好。黎周周心里定了主意。
得問問木匠鋪子什時候開門,做食盒。
兩家在京中也沒什親戚,鄭輝邊閑了,動動拜年就成了。
初二傍晚,藍媽媽就回來了。藍媽媽手里拎著一壇子醬菜,她家家腌的,都沒打開過,干干凈凈的,心里還忐忑不道夫要不要,可想著,要是夫不要了,留著她己吃。
這次回去過年,黎家發(fā)的些肉啊鴨子羊腿白米,她己都拿不下,趁著閑讓街面鋪子里頭同她家一條巷子的伙計傳了個回去,兒子是推著推車來拿的。
一瞧見這般多,還愣神,不敢接,問她貴都不道不。
“這就是貴賞的,你娘我能干偷『摸』的勾當?”藍媽媽就差擰兒子了。
兒子連忙賠不是哄著娘,“只是沒想到會這多。”
這倒是。藍媽媽在京里各個府邸當差,上一任是做的最久的,就是在一家五品官員灶屋里打下手幫工,切菜切肉的這類活計,一做就是十年多,啥要?
藍媽媽是被設局挑了『毛』病擠兌的。
時候月錢比如今多一些,灶屋油水大,雖切墩淘洗辛苦了些,但前任家主吃東西驚喜,一般切得邊角料是不吃的,這些東西她們下炒一鍋,吃的好,月錢是少了些,比不得跟前貼身伺候的丫鬟媽媽,可不用瞧夫臉『色』辦事。
但灶屋就兩的活,位廚娘平日里跟她關系好,說說笑笑的,結果就是被這位廚娘給設了局,她一,接她活的是廚娘的表親嬸子。
藍媽媽就寒了心,她年紀上去了,找活不好找,尤是活契,又不是賣身契,空了都有兩月,幸好撞上了黎家。
月錢比上任少五十文,活也多,灶屋都她一,還要漿洗衣裳,不過主家脾氣是在和藹不過的,沒苛刻過她,干了幾個月,藍媽媽心里反倒踏實不少。
結果沒成想,到了年跟前,黎家給年禮倒是好大。
比上任家主還要多。雖夫說是意外得的,今年多了些,可藍媽媽想,要是不發(fā)給他們這些下,賣出去換錢也好。
還是家主心地好。
京里的大雜院,兩戶家住一起,藍媽媽一家八口擠三間屋,連著做飯生火這些,她男二十幾年前就死了,當時太苦了,上頭公爹婆母,下頭張嘴喊娘喊餓的嘴,她不去做伺候的活,又能干啥?
幸好都扛過來了。
一家子瞧見拿回去的東西,是高興。藍媽媽婆母七十了,是過日子扣著來的,還問藍媽媽要不要把米肉賣了換錢。
算了過個富裕年吧。藍媽媽說:“我伺候的夫說了,年里要是窮苦著來,來年日子都不順吧也得苦著。”
藍媽媽婆母便罷。
孫子孫女道能吃到肉了,都高興。
過了個樂呵富裕年,藍媽媽是初二下午就收拾了要回黎家,婆母說壇子醬菜還沒拆,你拿著回去,謝謝貴了,也不道貴吃不吃。
以前藍媽媽沒想過給官家夫送醬菜,可這次心里動搖,還是拿布包著拎著了。
“藍媽媽新年好啊,這早就回來了?”黎周周在灶屋忙活,聽到敲門聲出來開門,就瞧見藍媽媽了。
“夫好。”藍媽媽先是笑著見禮,說:“家里沒啥忙活的,我就過來了,不差一日半日的,這是我家里做的醬菜。”她都不道怎說。
黎周周以藍媽媽是己吃,便說:“以前我在村里時也腌醬菜,我家相公愛吃腌黃瓜,秋里地里的野菜腌著也好吃。”
“夫不嫌的送夫了,我家這壇子還沒打開吃過。”藍媽媽趕緊說。
黎周周本想不奪所好,可一瞧藍媽媽緊張模樣,好像、好像是專門送他家的?
“送我了?試試,正好我熬了粥。”黎周周說完,注意到藍媽媽松了口氣,就是送他家的。
過年這兩日天天不離葷腥,晚上這頓黎周周熬了米粥,配上藍媽媽拿回來的腌菜,爽口又下飯。
黎大覺得好,能刮一刮肚子里的油水。
顧兆吃著也好,這腌菜是脆桿的,他喜歡吃脆的東西。黎周周回頭便謝了藍媽媽,說家里都愛吃。藍媽媽聽了一顆心放肚子里,臉上眼底都藏不住的笑。
第二天一早,六也回來了,帶了兩擔子柴火。要不是藍媽媽提起來了,黎周周都不道師傅還給他家免費送了柴火,這是記在心里了。
黎家父子倆不是出身就高門大戶,是鄉(xiāng)間村里出來的,如今顧兆當了小官,一家的官老爺威風也沒的,對外應酬面上看著是架起來了,但本質上,一家過日子就是有煙火氣。
哪怕現在身份階層變了,可接待物沒變。
京里的雪一天下半天,剛停了一會,夜里又下開了,陸陸續(xù)續(xù)沒個停,不過看著降雪量也不是大。
顧兆順口問了六,外頭村里咋樣?
“我們村還好,隔壁村一家屋子被雪壓垮了。”六回。
顧兆聽了點點頭,還沒成雪災,可要是再這下下去就不道了。
初六,家定家具的鋪子開了門,黎周周先是定了十個食盒,他親拆了一只鴨,按照鴨腿、鴨脖、鴨雜這些長短畫的格子大小,柳樹是貢獻了一首他家男寫的鴨子詩。
顧兆回來一看,表情不道如何擺。黎周周便奇怪,“莫不是寫的不好?”
“不是,言詩寫的小巧,讀起來還朗朗上口接百姓氣。”顧兆笑是笑嚴二哥能豁出去,肯定是看在柳夫郎面子上,“好極。”后順手量了一番,給家里食盒上設計一番。
初十盒子回來了,打磨的光滑沒味,黎周周還用開始清洗燙過,又泡了一夜,第二天開始做第一批的食盒外送。
顧兆則是寫賀年帖子,屬于不去了,禮送到。除了施大外,給施大不同,寫了拜帖,這是禮節(jié)在這兒,施大是翰林院的一把手,又年長,于情于理他下峰都是該去拜年的。
他之前問過,他們檢討部門是都寫,不過得的回也統(tǒng)一,施大不喜吵雜,只回帖,沒擺過宴邀請過他們。
顧兆寫完帖子,灶屋里頭,黎周周和柳樹將鹵鴨分門別類的裝好了。這些東西也不帶什湯汁,天氣又冷,不怕灑的。
一盒鹵鴨里,有鴨雜、鴨翅、鴨脖、鴨鎖骨這些經典項目。
給梁大還多裝了一塊皮凍,都是切好的,需要梁大家己涼拌。顧兆寫了紙條備注上了,之前說起來,梁大好奇,他家做了就多送一份。
嚴家車夫在外頭著,東西好了,拎著食盒上車,拿了拜帖便出發(fā)。這邊六也是。一共就是五家,可東南西北各不相同,跑起來得一天功夫。
施府。
門房接了拜帖,六回是:“翰林檢討顧兆顧大送的拜帖和年禮。”
“勞煩了。”施府門房客氣,接了六手里的東西,一瞧樣子稀奇。
六說:“是食盒,勞累別灑了。”
“好。”
門房拿了東西進宅子大門,一路送到二道門口跟粗使婆子說:“媽媽,這是交給大的,翰林院的檢討顧大,里頭裝著吃食,您小心些拿。”
“道了,你這個猴精。”
施府是進的宅子,修的精巧,偏院子里栽種著寒梅,如今梅花含苞待放,覆蓋一層積雪,屋子里,竹簾放了一半,施明文正和老友坐在中飲茶。
粗使婆子帶著這一匣子吃食,猜是哪家今年送了點心,不由撇嘴,心里覺得寒酸,估『摸』就是去年才進翰林院的兩位大中之一。
聽說都是農家子出身的。
這一匣子東西就是在貴重的點心能有多貴?
心里這般想,粗使婆子還是規(guī)矩捧著,沒敢面上表『露』出來,一路遞到了三進門的夫住的屋子門口,低聲說清了來意,交給了夫身邊伺候的丫鬟。
丫鬟謝過,端著東西進里頭。粗使婆子只能瞧個影,訕訕一笑就回前頭去了,她粗手粗腳的,就是在外院灶屋里給下們做飯,干一些粗使活。
跟家屋里伺候的丫鬟比不上。
施夫聽了丫鬟回,對這些拜帖、年禮是見怪不怪了,每年都這一批,都是她來給老爺回,年禮是她先過一遍,要是貴重的,送了金子、銀子這些夾雜中,就老爺回帖時候,怎來的怎送回去,她家不收這些,老爺嫌。
要是旁的,像是字畫、筆墨這些,略略有些貴重了,可施夫道,老爺喜歡這些,便留著,只是回帖送的禮要差不多價。
這都是有來有回有數的。
施夫識字,拜帖拆開一看,落款是翰林院檢討顧兆,怎連個字都沒有?估『摸』就是老爺口中提過一句的探花郎,聽說是寒門出身的,難怪了,連個正經老師也沒。
“拿的是什?瞧著像是點心匣子。”
丫鬟捧著湊上前。施夫一瞧,念了出來,“黎記鹵煮。”又看到旁邊的小詩,一下子逗趣笑了出來,說:“回頭拿給老爺瞧瞧。”
“老爺呢?”
丫鬟回:“回夫,正和孫大家茶室飲茶。”
茶室里。
施明文正說:“……去年的狀元嚴謹信,我瞧了一段時間,肅穆端正,文章也寫的好,頗有你的風采,不由收了當徒弟?”
“我有徒弟的。”
施明文提起來便蹙眉,“你說梁子致,都過去十多年了,浪費一身的本事窩在檢討中動都不動,你一身的本事,交給了他全都浪費了。”
“你要是再說子致不好,我便了不喝茶了。”
“你這脾氣怎——”施明文氣得都說不出來,真是和梁子致一般模樣,脾氣頑固,難怪是師徒二。
孫先生倒茶,樂呵呵看好友氣的吹胡子瞪眼,笑說:“好好好,我脾氣臭,我脾氣倔,這多年了,每回見了面都要嘀咕這些,你不煩啊?”
“若你是普通販夫卒,沒有一身本事,你想閑云野鶴便去,我看都不看,可你是滁州孫家出來的,難道就甘心無繼承了嗎?”
“我有子致啊——”
施明文又要氣了,拍著桌子,“梁子致!”簡直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莫氣莫氣,你說的嚴謹信我道,不是我不肯見一面考校考校,你怕是不道,褚大也有心收了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