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風接到通知匆匆趕回了警局。</br> 張麒將發現的工具交給她,并對她說了高一凡的懷疑。</br> 陸晨風看了看那鐵錘,點點頭:“有可能。”</br> 她接過兩件工具:“我會仔細檢查的。”</br> 張麒點點頭。</br> 他的心里,多少有些難過。</br> 聽說李曉峰是一個十分勤奮好學的優等生。</br> 大家都一直期盼,他能夠回家。</br> 可如果那具白骨真是他。</br> 那說明,他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br> 而且,極有可能,汪麗一早就知道這件事。</br> 張麒猜測,可能是胡志明殺了李曉峰,汪麗幫著隱瞞。</br> 這個當媽的,竟然如此對待她自己的孩子。</br> 難道,情人比兒子還重要?</br> 高一凡獨自一人到了玉龍山。</br> 他要帶周少龍回去自首。</br>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br> 他此刻的心情,格外復雜。</br> 他知道帶周少龍去自首,意味著什么。</br> 但,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br> 為周少龍!!</br> 很快,他到了山頂。</br> 周少龍正站在懸崖邊,俯瞰著這座城市。</br> 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br> 那年到了這里,莫名的就不想走。</br> 原來冥冥之中,是上天安排,讓他在這里與自己的親兄弟重逢。</br> 可是,重逢又意味著什么。</br> 兩人在人生這條道路上,已是天差地別。</br> “小龍。”</br> 高一凡在他的身后喊了一聲。</br> 周少龍緩緩轉過頭。</br> “你來了。”</br> 高一凡沒有說話。</br>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br> 一段時間不見,周少龍胡子拉碴,十分憔悴。</br> 他很是心疼:“小龍,你這幾天,就一直在山上?”</br> 周少龍點點頭。</br> 他這段時間,猶如喪家之犬。</br> 可這是他自作自受。</br> 高一凡皺著眉頭:“有件事,我要問你。”</br> 周少龍看著他。</br> “方達告訴我,你在南都販毒。”</br> 周少龍輕蔑的笑了一聲,將臉轉向一旁。</br> “到底是不是真的?”</br> 周少龍又將頭轉回,再次看著高一凡。</br> “是真的。”</br> 他語氣之中,并無半分懊悔。</br> 高一凡愣住,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周少龍。</br> 方達所言,竟然是真的。</br> 是真的。</br> 周少龍表面做著各種生意,是一個成功的商人。</br> 可背地里,他竟然是南都的一個大毒梟。</br> 可是,他.......也是自己的親弟弟。</br> 這一刻,高一凡只覺心如刀割。</br> 要是父母知道周少龍如今的所作所為,他們不知道會傷心到什么程度。</br> 高一凡定定神。</br> “小龍,你跟我回去吧。”</br> 周少龍望向他:“你真的要抓我?”</br> 他走了過來:“親手抓我?”</br> “我帶你去自首,爭取——”</br> 他想說“寬大處理”,但又實在說不出口。</br> 周少龍犯下的是死罪——能夠讓他死一百次也不足惜的罪。</br> 周少龍冷笑一聲。</br> “我是真拿你當哥哥看待,可是——”</br>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你竟然想抓我去邀功。”</br> 還說什么兄弟之情?</br> 高一凡愣住:“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br> “可你現在正打算這樣做。”</br> “我是想帶你去自首。”</br> “這和親自抓我,有什么區別?”</br> 周少龍死死的盯著高一凡。</br> 高一凡沒說話。</br> “你要大義滅親,我無話可說。”</br> 周少龍伸出手:“你抓吧。”</br> 高一凡看著他,沒有動。</br> “抓啊!”</br> 周少龍咆哮。</br> “小龍——”</br> “你從來就是一個自以為是的人!”</br> 周少龍終于爆發。</br> 高一凡愣住。</br> “你的眼中,只有你所謂的正義。你所關心的,也只要你自己的前途。”</br> “你犯罪了!”</br> “那是你們的定義。”</br> 周少龍氣憤的說道:“我只不過,是做了一場生意,賺錢過我想過的生活。”</br> “生意?”</br> 他竟將販毒,看做一場生意。</br> “你害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br> 高一凡想起了老張。</br> 那個被毒販殘忍殺害的緝毒警。</br> 他為了消除這世間的毒品,付出了生命的代價。</br> 他不應該白死。</br> 高一凡看著弟弟:“況且,你的身上,還背有命案。”</br> 周少龍的嘴角動了動,但未說話。</br> “跟我回去吧,小龍。”</br> 高一凡說道。</br> 他此刻倒是平靜下來了。</br> 周少龍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br> 必須!</br> 周少龍垂下了頭。</br> 他突然沒有了剛才的囂張。</br> “回去?”</br> 他喃喃自語道,轉過身,嘆了一口氣:“我是回不去了。”</br> 高一凡心一沉。</br> 他明白周少龍是另有所指。</br> 從他開始販毒那天起,他便明白,這是一條不歸路。</br> “小龍——”</br> 高一凡有心想安慰兩句,但又無從說起。</br> 周少龍回轉過頭:“哥——”</br> 他面色悲涼:“如果你能早點找到我,就好了。”</br> 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是沒有后悔過。</br> 如果能早點碰見高一凡,高一凡會教給他,什么是對,什么是錯。</br> 他恐怕就不會在岔路口,走錯了路。</br> “小龍——”</br> 高一凡的眼眶紅了。</br> 周少龍回過頭:“可惜一切都晚了。”</br>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br> 是啊。</br> 一切都晚了。</br> 他犯下如此大錯,是沒有回頭的機會了。</br> 他不能和高一凡回去。</br> 回去了,也沒有用!</br> “哥,你保重。”</br> 周少龍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br> 高一凡心里一驚。</br> 他剛要上前,卻見周少龍跨了兩步,縱身朝懸崖深處,跳了下去。</br> 他沒有一絲猶豫。</br> “小龍——”</br> 高一凡伸手去抓。</br> 他的手,已經碰到了周少龍的衣角。</br> 但,也只是碰到了衣角。</br> 周少龍,墜入了深淵。</br> 誰也不能再審判他了。</br> 他要以他的方式,來解決掉一切。</br> 玉龍山腳下。</br>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靜靜停在黑暗之中。</br> 它融入了黑夜,令人難以察覺道它的存在。</br> “老爺,少爺還沒回來。”</br> 司機對后排座上的一位老者說道。</br> 那老者神色冷峻。</br> 半響,他開口道:“走吧。”</br> “可是——”</br> “走!”</br> 司機不敢再說什么。</br> 他將車駛出。</br> 車,在夜色中慢慢消失,似乎從來也沒有來過一樣。</br> 陸晨風將檢測結果交給了張麒。</br> “確定了,鐵錘和繩索,就是殺害那名死者兇器。”</br> 她頓了頓,指著報告對張麒說:“頭部的凹痕完全符合,鐵錘和繩索上,都有屬于死者的DNA。”</br> 幸好工具被埋進土里被布包裹著,這也得以讓證據保留。</br> 不過,這還是費了陸晨風不少的時間。</br> “那,那具尸體,就是李曉峰?”</br> “目前看來,可能性極大。不過我需要有李曉峰本人或他親人的DNA,才能進一步確定。”</br> “可是汪麗跑了。”</br> 張麒失望的說道。</br> 剛說完,他的手機響起。</br> 他慌忙接通。</br> “喂......嗯......啊?真的?......好,知道了,我們立刻過去接人。”</br> 張麒開心的掛了電話,對陸晨風說:“汪麗和胡志明在臨縣被抓住了。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br> 他轉身朝門口跑去:</br> “陸法醫,我現在過去把他們帶回來,晚點聯系你。”</br> “好。”</br> 陸晨風平靜的說道。</br> 她將報告放下,走到辦公桌邊,坐了下來。</br> 連日的檢測,令她頗有些疲憊。</br> 她閉上眼睛,躺在椅子上想休息一會兒。</br> 她的手機,此刻也響起。</br> 陸晨風睜開眼,拿起手機,是醫院打來的。</br> “喂——”</br> 她接通了電話。</br> “是陸晨風嗎?”</br> “對。”</br> “吳娜不行了,你能不能過來見她最后一面。”</br> 陸晨風愣住。</br> “喂,喂——”</br> 電話那頭又喊道。</br> “我立刻過去。”</br> 陸晨風掛了電話,很快趕到了醫院。</br> 病床上的吳娜,臉色蒼白,雙眼無神,早已沒有了前幾日的靈氣。</br> 她房間里只有一名護士。</br> “她的親人呢?”</br> 陸晨風問護士。</br> “他們都說沒有時間。”</br> 護士無奈的說道。</br> 她看了吳娜一眼,眼中滿是可惜。</br> “你和她說吧。”</br> 她轉身走了出去。</br> 陸晨風走到吳娜身邊。</br> 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女孩。</br> “姐姐,我要死了。”</br> 吳娜自己開口說道。</br> 陸晨風張了張嘴,可她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br> 吳娜的眼淚流了下來:</br> “姐姐,我.......我好后悔啊。”</br> 她為什么要喝藥呢?</br> 既然要死,應該殺了那個男人再死。</br> 陸晨風輕輕的握住了吳娜的手。</br> 吳娜有媽媽,哥哥,嫂嫂和丈夫。</br> 可她活得像一個孤兒一樣。</br> 對她而言,人間如同煉獄。</br> 她并未感受到半分溫暖。</br> 吳娜在哭泣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br> 一旁的檢測儀上,心率顯示快速下降,很快,變為了0.</br> 她終于離開了這個世界。</br> 可是,她是多么的不甘啊。</br> 陸晨風只覺自己鼻頭一酸。</br> 她這個“冷酷無情”的人,此刻也不禁傷心難過。</br> 人間不值得!</br> 說的,就是吳娜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