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凡開口問道:“李叔叔,你知不知道,當年媽媽肚子里那個孩子的下落?”</br> 老李聽了他的問話,先是一愣。</br> 接著,他神情凝重,緩緩搖了搖頭。</br> 高一凡說:“那個張道光被捕的時候,沒有任何交代嗎?”</br> 老李說:“當年張道光被捕之際已經中槍。當時抓捕他的警察只來得及問他,宋隊的案子是不是他犯下的。”</br> 他頓了頓,說:“他點了點頭。但隨即就斷氣了。”</br> 李勇想起擊斃張道光的特警回來后一直做心理康復。</br> 因為張道光臨死前,竟然莫名其妙的笑了。</br> 特警后來對同事說,張道光笑得特別瘆人。</br> 他一想起就會做噩夢。</br> 由此可見,張道光真是一個極度變態的人。</br> 但李勇此刻并未將這件事告訴高一凡。</br> 他怕高一凡聽了之后更加難過。</br> 高一凡沉默不語。</br> 這件事在他多方打聽下,也一早得知了。</br> 張道光是在越獄之后大約一年的時間,在邊境被捕的。</br> 收到風聲的警察前去抓捕。</br> 因為他是一個兇犯,對警方而言,十分危險。</br> 所以前去抓捕的,都是裝備真槍實彈的特警。</br> 而大家前去之前也收到命令。</br> 倘若犯人被捕,可直接擊斃。</br> 張道光的行為并不出人意料。</br> 只是,他帶著宋家的秘密離世,讓人遺憾。</br> 高一凡垂下頭:“李叔叔,我回來后查了很久,有些事覺得很奇怪。”</br> 李勇問:“什么事很奇怪?”</br> 高一凡道:“我爸爸那個案子的卷宗和物證全丟了。”</br> 李勇卻沒有奇怪。</br> 他點點頭:“當年警隊是丟了一批物證和卷宗,不止你爸爸那一件,還有其他的。”</br> 高一凡抬起頭:“張道光之前犯案的物證也丟了。”</br> 李勇一愣:“是嗎?那我倒還未留意。”</br> 高一凡說:“如果不是最近有案子調查需要,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件案子的物證丟失。”</br> 李勇嘆了一口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過,那個案子已經破了啊。”</br> 他繼續說道:“但是,還是有點可惜。那個案子,是你父親經辦的第一起憑借dna為犯罪證據偵破的案子!很有意義。”</br> 高一凡道:“爸爸也是因為這件事被張道光記恨。”</br> 恨得要越獄去殺他全家!</br> 李勇說:“張道光被捕后一直喊冤。其實,你爸爸當時也有所懷疑。他告訴我,這件案子得好好再查一下,但是,還未等到他再查,他就出事了——”</br> 高一凡道:“那個張道光也是愚蠢。既然是冤枉的,又為何不讓警方查清楚。”</br> 李勇說:“喊冤誰不會,十個被抓的罪犯,九個都會說自己是冤枉的。是不是冤枉,不是憑自己說,而是得看證據。”</br> 他冷著臉:“反正,我不相信他是冤枉的。”</br> 高一凡看著他,有些不解。</br> 李勇說:“張道光和被害者的親人有過節,有殺人動機,而且他的妻子當時懷孕了,他也很久沒有過夫妻生活。兇案發生當日,有人看見他在周家門口砸門。在兇案現場發現了他的腳印,他的衣服上,鞋底,指甲縫里都有被害人的血跡,最為重要的關鍵證據是,被害人體內,有他的體液!他是兇手,這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掉的事實!”</br> 高一凡有些詫異:“他的妻子,他結婚了?”</br> 李勇點點頭:“那時剛結婚兩年,他孩子如果能順利生產,現在也長大成人了。唉——”</br> 高一凡一驚:“他的孩子........沒了?”</br> 李勇嘆了一口氣:“所以他殺你父親的動機是很充分的。因為他被捕,他的妻子四處奔波替他找人找關系,結果有一次,神情恍惚,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唉,一尸兩命。”</br> 高一凡愣住。</br> 不僅是他的孩子,還有他的妻子,都死了?</br> 難怪張道光如此戾氣。</br> 李勇嘆完氣,卻又十分氣憤。</br> 他說:“這件事發生后,我都給你爸爸說了,暫時不要告訴張道光,但他卻很猶豫,還給上級打報告,想讓張道光回家奔喪。”</br> 高一凡愣住:“爸爸要讓他出去奔喪?”</br> 李勇點點頭:“你爸爸有時也是太感情用事了。這事上頭怎么會答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么大的案子,這么惡劣的犯人,怎么能放出去。”</br> 不過,宋嘯天思來想去,還是將張妻的事,告訴了張道光。</br> 高一凡說:“張道光是什么反應?”</br> 李勇皺起眉頭,道:“能有什么反應,嚎啕大哭唄。不過真是奇怪,你說,這張道光本來是個窮兇極惡之人,但對他妻兒,卻還是很有感情。看得出他十分痛苦。”</br> 過了幾天,便越獄了。</br> 高一凡卻說:“如果他對他妻兒之死,感到痛苦,或許,他還是一個有點血性的人。”</br> 李勇對他搖搖頭:“然然,你從事刑警這份工作,見過大大小小的罪犯,應該對人性有所了解!”</br> 高一凡看著他。</br> 李勇又說:“人性十分復雜和可怕。一個愛妻子愛孩子的好丈夫和好父親,也可以是一個冷血變態的殺手。”</br> 高一凡眉毛揚了揚。</br> 李勇道:“有些兇徒是非常變態的,變態到你難以理解他們的邏輯。”</br> 他嘆了一口氣:“我記得之前我辦理過一個搶劫的案子,被害人明明把錢都給了兇手,但還是被殺害,你知道為什么?”</br> 高一凡搖搖頭。</br> 李勇苦笑:“因為,被害人給錢的時候,臉上有一絲不屑的神情,搶劫犯覺得自己被侮辱了,所以殺了他。”</br> 啊?</br> 高一凡皺眉:“有些兇徒,的確是很變態。”</br> 李勇說:“所以說,野獸就是野獸,你不能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去分析他們的心理!”</br> 他又想起了張道光臨死前的那個笑。</br> 李勇嘆氣:“嘯天就是太想去理解他們了,總覺得人是有感情的動物,覺得再兇惡的人,都可以被感化——”</br> 高一凡低頭不說話:爸爸這么想,錯了嗎?</br> 一個立志要消滅罪犯的人,最后卻被罪犯殺害。</br> 這是不是十分諷刺?</br> 但高一凡還是十分不甘心。</br> 他不甘心張道光帶著一個重要的秘密離開人世。</br> 讓他的那個手足,至今不知所蹤。</br> 李勇見狀,明白他的心意。</br> 他拍了拍高一凡的肩膀,黯然道:“然然,你還是得想開點.......那個孩子,恐怕一早已經不在了.......”</br> 他聲音有些哽咽,大概是想起了姚瑤的慘死,反倒要高一凡安慰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