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凡轉過路口。</br> 他的內心依然在憤怒之中。</br> 他突然覺得。</br> 小姨不讓他回來,也許是對的。</br> 每一次回到這里。</br> 他就猶如再次經歷了地獄的歷練一般。</br> 那天晚上的的一切,似乎又都回來了。</br> 父母親的慘叫,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br> 他聽媽媽的話,捂住耳朵躲進那狹小黑暗的行李箱。</br> 從此患上幽閉恐懼癥。</br> 他的心理創傷,至今也沒有愈合過。</br> 或許,此生也不會愈合。</br> 高一凡頹然的走著。</br> 迎面,走來一個跛足女生。</br> 高一凡覺得那女生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br> 但他并不詫異。</br> 在警校之際,他就備受為數不多的女生青睞。</br> 只是他誰也不理。</br> 兩人擦身而過之際,高一凡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感覺。</br> 他略有遲疑,但步伐未停。</br> 卻聽身后那個女生“哎呀”一聲。</br> 高一凡轉過身。</br> 那跛足女生摔倒在地。</br> 她可憐巴巴的看著高一凡。</br> 高一凡沒有猶豫,他立刻走了過去,朝她伸出手:“你沒事吧。”</br> 誰知,那女生卻似不著急起身,只呆呆的看著他的手心。</br> 那手心之中,有一顆星。</br> 女生頓時淚盈于睫,怯怯的喊了一聲:“大哥哥,是你嗎?”</br> 這一聲大哥哥令高一凡呆住。</br> 他的思緒頓時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天。</br> 那個被自己父親的家暴的小妹妹。</br> 那張被自己畫毀掉的畫。</br> 他看向那女孩。</br> 她那張巴掌大的臉上,一雙眼睛楚楚動人。</br> 依稀,還有小時候的模樣。</br> 高一凡對她笑了笑:“好久不見。”</br> 女生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br> 她喃喃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br> 她伸手握住高一凡的手,借力站起了身。</br> 他的手,十分溫暖,正是一直以來,她想象中的模樣。</br> 她抬起頭,看著高一凡:“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林志美。”</br> 林志美?</br> 她的確很美。</br> 高一凡點點頭:“你好,小美。我叫高一凡。”</br> 沒想到經過這么多年,他們才算彼此認識。</br> 林志美突然啜泣:“你怎么突然就不見了,突然——”</br> 高一凡的笑容凝固。</br> 他想起那時告訴小美,他要讓爸爸去解救她。</br> 讓爸爸去抓打她的壞蛋。</br> 可是他沒有。</br> 因為那晚之后,他失去了他的爸爸。</br> 失去他的媽媽。</br> 那晚之后,他家破人亡了。</br> 高一凡沒有提起這件事。</br> 只淡淡地道:“我后來搬家了。”</br> 小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你也沒有說一聲。”</br> 高一凡沉默下來。</br> 小美見狀,忙解釋:“我不是怪你,只是,只是——”</br> 高一凡點點頭:“我知道。”</br>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br> 林志美打破僵局:“你現在可是搬了回來?”</br> 高一凡點點頭:“是,我現在是一名警察。”</br> 林志美一愣:“警察?”</br> 高一凡道:“是,和我爸爸一樣。”</br> 那時他就告訴過她,他爸爸是一名警察。</br> 專門抓壞人的警察。</br> 但是林志美聽聞高一凡是警察,突然露出一絲不安的神情。</br> 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br> 高一凡發現異樣:“小美,你——”</br> 林志美搖搖頭:“沒什么,沒什么。”</br> 她轉過身:“我要走了,再見。”</br> 她說完這句,立刻邁步離開。</br> 她的腳有些跛,行動不是很方便。</br> 但她著急離開,一個不留神,又摔倒在地。</br> 高一凡見狀,忙上前扶起她:“你沒事吧。”</br> 林志美對高一凡突然有了戒心。</br> 她推開高一凡的手,看也沒看他一眼:“沒事。”</br> 她快步離開。</br> 高一凡十分不解:這個小美,重遇他的時候,是真的開心。</br> 為何一聽說他是警察,就避之不及?</br> 她害怕警察?</br> 為什么?</br> 第二日一早,蔣卓天打電話給蘇晴。</br> “我爸爸要回來了。”</br> 蘇晴嗯了一聲。</br> 蔣卓天有些奇怪:蘇晴之前不是一直急著要問她樓下那樁兇案?</br> 他問道:“你不是想問我爸爸你十分關心的那個案子?”</br> 蘇晴道:“哦,也不急啦,你爸爸才回來,等他休息休息,哪天空了,你替我問問吧。”</br> 她手上的事情這么多,目前真沒時間去過問那件事。</br> 蔣卓天有些失望。</br> 他想了想,又想到什么,道:“你要不要問問他周媛媛的案子?”</br> 蘇晴一愣:周媛媛案?</br> 蔣卓天說:“周案是我爸爸靠dna破獲的第一起案子。我想他的印象應該十分深刻。”</br> 蘇晴想了想,也是這樣。</br> 她問道:“你爸爸現在在哪兒?”</br> 蔣卓天說:“在火車上。”</br> 蘇晴道:“還沒到江城?”</br> 蔣卓天說:“馬上就到了,你和我一起去接他吧!”</br> 蘇晴有些遲疑:和蔣卓天一起去接蔣峰,這好像不太好。</br> 蔣卓天似乎感到她的擔心。</br> 他說:“如果你今天不想去,等他休息好了,你來家里找他也是一樣?”</br> 去蔣家?</br> 蘇晴覺得更是不妥。</br> 她想了想,多問一個辦案一線人員,就多一份線索。</br> 現在直接去問蔣峰,也是一件好事。</br> 于是對蔣卓天說:“好吧,那我們車站見。”</br> 蔣卓天笑笑:“怎么能讓你獨自去車站,我去接你。”</br> 蔣卓天的車很快停在蘇晴家樓下。</br> 蘇晴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麻利的系好安全帶。</br> 這次安全帶并沒有卡住,蘇晴,扭頭看向蔣卓天說:“你把它修好了?”</br> 蔣卓天摸摸腦袋,點點頭。</br> 他此刻的樣子有點呆。</br> 蘇晴忍不住笑。</br> 蔣昨天將車駛出很快車便到了車站。</br> 蔣卓天將車停好,帶著蘇晴到了接客處。</br> 兩人看著熙熙往往的人群,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br> 蔣卓天突然喊道:“我爸爸出來了。”</br> 他朝一個人揮手:“爸,爸,我在這兒!”</br> 蘇晴朝他揮手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滿頭銀發的老者,正面帶笑容的走了過來。</br> 蘇晴一愣。</br> 這人,她見過。</br> 那日在河邊。</br> 蘇晴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正傷感。</br> 這位老者安慰過她。</br> 他提醒她:人生沒有什么過不去的。</br> 什么事,都應該讓它過去。</br> 原來他就是蔣峰——蔣卓天的爸爸。</br> 蘇晴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奇妙。</br> 原來她和蔣峰一早便已見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