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凡道:“我是瞎想的。”</br> 蘇晴說:“瞎想什么,給我說說。”</br> 高一凡拗不過她,只得對她說道:“你知道我家的事。”</br> 蘇晴點點頭。</br> 這件事她來江城后不久就知道了。</br> 當時,還鬧了一個大烏龍。</br> 當時,她以為高一凡每次去故居都是想找她。</br> 卻不知,他只是回去看看自己家。</br> 蘇晴道:“你家的事,和我的身世有什么關系嗎?”</br> 高一凡沉默下來。</br> 蘇晴推了推他:“說啊。”</br> 高一凡道:“其實,我還有個手足——”</br> 他將自己母親遭受的一切,緩緩說了出來。</br> 蘇晴聽了,驚得半天說不出話。</br> 半響,她才開口:“兇手竟然這么殘忍?”</br> 高一凡神色黯然。</br> 蘇晴沉吟片刻:“所以,你懷疑——”</br> 高一凡看著她,搖搖頭:“沒有,我都說了是瞎想。”</br> 他一字一句的說:“我什么都沒有懷疑。”</br> 蘇晴卻執拗起來:“萬一是呢?”</br> 高一凡哈哈笑:“是什么?”</br> 蘇晴卻笑不出來:“你說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性?”</br> 高一凡摟著她:“如果真是兄妹——”</br> 蘇晴看著他,心里十分緊張。</br> 高一凡接著說:“那我就去買彩票,一定能中五千萬。”</br> 他又笑:“天下哪有這么巧的事?”</br> 蘇晴卻笑不起來:“看來,我們得去驗個血。”</br> 高一凡見她還真認真了,調侃道:“好吧,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張醫生,請他為我們驗個血。”</br> 蘇晴看著他,卻又猶豫起來。</br> 高一凡笑了起來,說:“走吧,我肚子好餓!”</br> 蘇晴嘆了一口氣:自己或許真是多想了。</br> 其實那個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br> 而且,他/她多半已經不在人世了。</br> 她跟著高一凡離開。</br> 李勇到了蔣峰家。</br> 他有片刻猶豫,但還是敲了門。</br> 屋里很快傳來蔣峰的聲音:“來啦——”</br> 他將門打開。</br> 一見是李勇,蔣峰有些意外:“老李,你怎么來了。”</br> 李勇面色陰郁:“我有點事,想來問問你。”</br> 蔣峰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事了。</br> 他沒有回避,將門拉開:“進來吧。”</br> 兩人進了書房。</br> 李勇開門見山:“周媛媛案子的真兇,想必你已經知道是誰了。”</br> 蔣峰點點頭:“小天回來說了。”</br> 李勇問:“為什么?”</br> 蔣峰皺眉:“什么為什么?”</br> 李勇道:“我問你,為什么會弄錯?”</br> 蔣峰搖搖頭:“我不認為是我錯了。”</br> 他斬釘截鐵的說:“張道光才是兇手,他有動機!”</br> 李勇詫異道:“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br> 蔣峰聽了這個詞,勃然大怒:“什么狡辯?”</br> 李勇道:“不尊重事實,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不是狡辯,是什么?”</br> 蔣峰“霍”的一聲站起來:“這是你和宋嘯天的偏見!”</br> 李勇一愣:“我和嘯天?”</br> 蔣峰也回過神來。</br> 他忙住了口。</br> 李勇情緒激動:“嘯天也曾這樣說過?”</br> 蔣峰別過臉:“沒有。”</br> 李勇一把拉住他:“你給我說清楚,嘯天什么時候同你說的?”</br> 蔣峰推開他:“我都說了沒有,沒有!”</br> 李勇呆呆的看著他:“嘯天出事那天晚上,你在哪里?”</br> 蔣峰說:“我在醫院照顧我的妻子。”</br> 他看著李勇,面色平靜:“我一早就給你說過了。”</br> 李勇道:“那,那枚戒指,你怎么解釋?”</br> 蔣峰一愣。</br> 他說不出話來。</br> 李勇只覺一股血氣上涌。</br> 他一把揪住蔣峰的衣領:“我當時就懷疑,兇手為何對姚瑤下那么重的手?原來是你,原來是你——”</br> 當年,姚瑤被挖去雙眼,這一點令李勇百思不得其解。</br> 張道光怨恨的是宋嘯天,他為何要凌辱姚瑤呢?</br> 現在,李勇才想明白。</br> 兇手是在怨恨姚瑤。</br> 他是恨姚瑤“有眼無珠”!</br> 姚瑤當年拒絕了蔣峰,選擇了宋嘯天。</br> 在蔣峰看來,她可不就是“有眼無珠”?</br> 李勇心如刀割。</br> 自己的同事,朋友,最親密的戰友,竟然是一個殺人兇手?</br> 蔣峰卻一把甩開李勇的手:“我不是,我沒有!”</br> 他冷靜的看著李勇:“你想錯了!”</br> 李勇搖搖頭:“我不會錯。至少這件事,我不會錯。”</br> 他們三人相識于少年,彼此是什么心性,他是再了解不過了。</br> 宋嘯天做事嚴謹,為人正直,生性善良,嫉惡如仇。</br> 蔣峰為人自視清高,十分孤傲,做事愛鉆牛角尖,且心胸狹窄。</br> 自己雖為人豁達,但就普普通通,做事也大大咧咧的。</br> 當初蔣峰因為追求姚瑤無果,受到了很大的打擊。</br> 后來,宋嘯天和姚瑤走到一起,令蔣峰更是覺得顏面掃地。</br> 他覺得是宋嘯天搶走了姚瑤。</br> 至此,除了工作上的來往,兩人便未曾再有過交集。</br> 宋嘯天結婚,生子,宴請賓客,蔣峰都未曾出席過。</br> 李勇在中間也周旋調節了不少,但并未起什么作用。</br> 他也就放棄了。</br> 做朋友也講緣分,有時候,可能就是緣分盡了。</br> 但,他萬萬想不到,蔣峰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br> 他才是宋家滅門的真兇!!</br> 李勇眼圈紅了:“張道光臨死前承認殺人,大概也是被逼無奈吧。”</br> 他已經被人冤枉了一次。</br> 又何必怕再冤枉一次。</br> 或者,他真的怨恨宋嘯天,認為他是冤枉自己的惡人。</br> 所以,當有人替他殺了宋嘯天,那便是替他“報了仇”。</br> 只是,他至死都不知道,冤枉他的,并不是宋嘯天,而是另有他人。</br> 而宋嘯天才是為他四處奔走,想為他伸冤的那位!</br> 李勇流下淚來:“嘯天死得太不值得,太不值得。”</br> 蔣峰冷冷的看著李勇:“你很惋惜嗎?”</br> 李勇默默流著淚,說不出話來。</br> 蔣峰道:“我就知道,你從來都是護著他的!”</br> 李勇嘆了一口氣:“你在說什么?”</br> 蔣峰情緒突然有些激動:“不是嗎?”</br> 他走到李勇跟前:“你們兩個,就似穿連襠褲的一樣,我和宋嘯天還未鬧翻之際,你們就經常一起排擠我——”</br> 李勇錯愕:“你什么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想法?”</br> 蔣峰哼了一聲:“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br> 他冷笑一聲:“只是從來沒有提過。”</br> 他倒真是能忍。</br> 李勇搖搖頭:“蔣峰,我看錯你了。”</br> 他咬咬牙,轉身離開。</br> 蔣峰一愣。</br>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內心還是被刺痛。</br> 他這一生,也就李勇這么一個好友。</br> 不想到了晚年,這份友誼竟然決裂。</br> 他頹然的倒在椅子上。</br> 往事,浮現在他的腦海中。</br> 大錯早已鑄成。</br> 改,是不能改的了。</br> 事到如今,只能祈求死無對證。</br> 當年的一切,能銷毀的,他都已經銷毀了。</br> 大概,是不會有什么問題。</br>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br> 什么都沒有!</br> 這些年,除了擔驚受怕,和無盡的憤怒。</br> 他好似什么都沒有得到。</br> 蔣峰閉上眼睛。</br> 他累了,真的累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