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凡這日終于得空,他找到李勇。</br> 現在他想正是和李勇探討一下,20年前的那起奸殺案的案情。</br> 李勇雖然有些遲疑,但是還是對高一凡說道:“難道僅憑那個方教授的一番話,就要推翻這個案子?”</br> 高一凡沉思片刻:“從當時警方掌握的情況來看,最后能給張道光定罪的關鍵證據便是DNA的匹配?”</br> 李勇點點頭。</br> 高一凡說:“可現在我們知道兩組DNA并不匹配呀。”</br> 李勇猶豫片刻:“我推測,會不會是你爸爸當時拿給方教授的樣本受到了污染?你知道我們這邊進行匹配的樣本是從現場采取到的,是第一手的。”</br> 高一凡想了想,搖搖頭:“我覺得按我爸爸的性格,他做事應該十分謹慎,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br> 李勇默然:對這一點,他完全無法反駁,因為宋嘯天的確就是這樣一個人。</br> 高一凡又道:“其實,以張道光當時的情況他大可不必殺人泄憤。”</br> 他的妻子身懷六甲,他即將成為人父。</br> 他拼命找周家要錢,也是由于這個原因。</br> 高一凡又提醒李勇:“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們事務所接過一個案子,調查人叫汪雅言的?”</br> 李勇點點頭。</br> 高一凡分析道:“汪雅言和周媛媛是同班同學。兩個人家里出事前,都曾接到過自稱是老師的人給他們打電話。那人冒充是家訪的老師。”</br> 李勇想起來,他說:“對,確實有這么件事兒,可是這和周媛媛被殺案有什么關系嗎?”</br> 高一凡道:“汪雅言那個案子最后我們查明真兇是馮建宇。而周媛媛這個案子,我懷疑也是馮建宇做的。”</br> 李勇想了想,嘆息道:“可惜現在周媛媛案的相關物證都遺失了。我們就算想查也無從查起。”</br> 高一凡沉思片刻,他突然想到什么對李勇說:“警局這邊的物證是遺失了,可周家呢,你覺得他們會不會保留女兒當年的物品?”</br> 李勇被他這么一提醒,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br> 他點點頭:“有這個可能。”</br> 高一凡道:“或許我們可以去問一問。”</br> 李勇聽了他的話,又遲疑起來。</br> 高一凡不解:“李叔叔,你不想再查了嗎?”</br> 李勇搖搖頭:“不是,我是在想,這個案子要重啟調查,恐怕有些困難。”</br> 高一凡想了想,也就明白了。</br> 這是江城的第一起通過DNA匹配,破獲的案子。</br> 對江城的刑警而言,是里程碑式的事件。</br> 現在,他想要推翻這座里程碑。</br> 高一凡沉默下來。</br> 片刻后,他又抬頭看著李勇:“李叔叔,我不覺得因為這樣一個理由,就可以讓我對一起可能的冤案坐視不理。況且,我認為這是我父親的未了心愿,我想替他完成。”</br> 李勇聽了他的話,也終于下定決心:“好,我陪你查。”</br> 兩人說動就動,立刻驅車趕到周家。</br> 萬幸周家并未搬家,還住在原來的房子里面。</br> 周家父母聽了兩人的來意,有些不解。</br> 周父問道:“這個案子不是已經查到真兇?”</br> 高一凡道:“可是現在我們發現證據有所變化。”</br> 他將方教授的檢驗結果告訴了周父周母。</br> 周母搖搖頭說:“那個方教授一定是檢查錯了。當時和我們結仇的只有張道光這個人。”</br> 提到張道光,她還是一臉憤恨。</br> 這個惡徒,不僅摧殘了她的女兒,還殺害了她。</br> 令她白發人送黑發人。</br>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依然沒有走出失去女兒的陰影。</br> 高一凡提醒她:“當時你們在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曾經提到過,有人稱自己是老師,提出要到你家家訪。”</br> 周母想了想,點點頭:“好像是有這么件事兒,可這和我女兒被害有什么關系?”</br> 高一凡向她解釋:“這個冒充老師的人叫馮建宇,當年他不止打過電話給周媛媛,也打過電話給周媛媛的同班同學們,并且他還在一個同學家里殺害了那人的母親。”</br> 高一凡頓了頓,總結道:“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當年打電話來是想尋找獵物,而侵犯周媛媛的真兇,就是他。”</br> 周家父母大為震驚,他們對視一眼,都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br> 高一凡又對他們說道:“現在我們得把真相查出來,這件事到底是張道光做的還是馮建宇做的?”</br> 周母沉思片刻,終于點點頭。</br> 她站起身來對高一凡說:“當年我女兒被害時穿的衣物,在破案后,警方都還給我們,讓我們自行處理了。我舍不得扔掉。想留著做個念想。就用塑料袋封好一直藏在她房間的柜子里的。“</br> 她說完就走進女兒的房間。</br> 高一凡跟著她走了進去。</br> 這里的布置和當年還是一樣。</br> 周家父母一直幻想女兒只是去外地上學,她從未離開。</br> 他們精心的呵護著與女兒有關的所有物品。</br> 這倒間接幫了高一凡。</br> 周母拿出一個塑料袋,里面裝的,就是周媛媛被害當日穿的衣物。</br> 上面的斑斑血跡,依然清晰可見。</br> 周母淚如泉涌。</br> 她將袋子遞給高一凡:“警官,那就拜托你,幫媛媛伸冤了!”</br> 高一凡鄭重的接過袋子,對周母承諾道:“你放心,我一定替周媛媛找出真兇。”</br> 高一凡拿到物證后就直接去找蔣卓天。</br> 警局這邊還存有馮建宇的DNA樣本,他希望蔣卓天將兩者做一個對比看是否匹配。</br> 蔣卓天了解到高一凡的來意,沉默下來。</br> 高一凡突然才意識到,蔣峰是蔣卓天的爸爸,此刻他要蔣卓天來做這個對比。實在是對他有些為難。</br> 這個對比結果出了,如果兩者匹配,那么就直接證明了當年蔣峰的檢測是錯誤的。</br> 讓他去推翻自己父親的結論,會不會對他有些殘忍?</br> 高一凡有些猶豫。</br> 他對蔣卓天說:“小天,如果讓你為難,我還是去請方教授來做這個檢測吧。”</br> 蔣卓天卻抬起頭,他看著高一凡說:“不,還是我來做吧。我是江城的法醫。江城的刑事案件的檢測,理所應當由我負責。”</br> 他接過了高一凡手中的物證。</br> 高一凡輕聲說了一句:“謝謝你,小天。”</br> 蔣卓天搖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br> 他頓了頓又說:“出結果,我立刻通知你。”</br> 高一凡點點頭。</br> 蔣卓天轉身離去。</br> 蘇晴終于出院了,高一凡去接她。</br> 他問蘇晴:“怎么樣,你的身體報告已經出來了嗎?沒問題了吧?”</br> 蘇晴搖搖頭說:“醫生說我的身體指標還有異樣,不過我現在可以出院,讓我過兩個星期再過來做一次全身檢查。”</br> 她說到這里,又笑了:“我覺得他們真是小題大做。”</br> 她皺起眉頭,靠進高一凡低聲說道:“你說他們是不是想騙我多做幾個檢查,多收點錢哪?”</br> 高一凡忍俊不禁:“你想什么呢?醫生可都是為了你的身體健康著想,怎么會因為錢騙你呢?”</br> 蘇晴晃了晃腦袋:“所以呀,你看現在醫患關系那么緊張,可不就是因為這個。”</br> 她一字一句的說出自己的結論:“過——度——治——療!”</br> 兩人正說著,蘇晴的主治醫生走了進來:“蘇晴,你今天出院了吧?”</br> 蘇晴趕緊站好,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紅,生怕自己剛剛講的話被醫生聽到。</br> 她對醫生點點頭說:“是的,是的,張醫生,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br> 張醫生笑著搖搖頭:“沒事,不過一定得記得我的提醒,過兩個星期過來做一個復查。你的身體指標有些異常,一定要重視。”</br> 蘇晴忙點頭:“好的好的,我記住了,我到時一定過來檢查。”</br> 她就像一個接受老師指點的小學生。</br> 高一凡見狀,真是忍不住笑。</br> 蘇晴這可真是說一套做一套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