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曼這日下夜班,回到住宅,路過樓下鄰居宋嘯天的家,發現他家的大門大開。</br> 她有些好奇的往里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br> 她連滾帶爬的往樓上的家里跑,一邊跑,一邊驚聲尖叫。</br> 整棟大樓回蕩著她凄厲的叫聲:“殺人啦——”</br> 是夜,大批警察駕車趕到市刑警隊隊長宋嘯天的家中。</br> 李勇一馬當先,率先沖進了宋嘯天的家。</br>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地的鮮血。</br> 宋嘯天此刻側身倒在客廳中央,已然死去。</br> 他頸脖處的動脈被割開。</br> 傷口極深,傷口處的肌肉外翻著。</br> 他的一只手朝向臥室,似乎死前想爬進臥室。</br> 李勇血涌上腦,他大喊一聲:“嘯天——”</br> 宋嘯天當然無法回應他。</br> 李勇忍住眼淚,朝臥室跑去。</br> 臥室門鎖已經被兇手砸壞,想來當時臥室是被反鎖上的。</br> 李勇推開臥室門,他又被眼前的一幕震驚。</br> 只見姚瑤仰臥在衣柜門前。</br> 她的胸前被刺了好多刀,密密麻麻的全是刀口。</br>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服。</br> 她那原本清秀的臉,此刻全是鮮血,腫脹不堪。</br> 而她的雙眼已被挖去,只剩兩個黑嗷嗷的大洞。</br> 那兩個洞,朝向天,似乎在問上蒼,為何要這樣對待他們一家?</br> 但可怕的還不止這些。</br> 她的肚子!</br> 此刻,她的肚子已經被剖開。</br> 她懷胎八月的胎兒,已然不見了蹤影。</br> 李勇再也忍不住。</br> 饒是一個久經戰場的堂堂七尺男兒,他的眼淚還是簌簌的往下落。</br> 不過,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br> 李勇強忍悲痛,抹了一把淚,他開始找宋昀然。</br> 此情此景,他猜想宋昀然也是兇多吉少。</br> 但他心中不免期待出現奇跡。</br> 他一眼看向衣柜:半開著門的衣柜里面非常凌亂,看來已經被人翻找過了。</br> 里面沒有人。</br> 李勇俯下身子,又朝床下看了看,依然空空如也。</br> 他站了起來。</br> 此刻,面對他的,是一扇窗。</br> 窗戶開著。</br> 李勇走到窗邊,朝窗外望了一眼。</br> 昏暗的路燈之下,樓下似乎匍匐著什么。</br> 李勇心里一緊:宋昀然,難道被兇手扔了出去?</br> 他這么想著,不寒而栗。</br> 李勇正待下樓查看,卻見那東西“喵嗚”一聲,突然竄開了。</br> 原來是一只黑貓。</br> 李勇松了一口氣。</br> 隨后進屋的刑警們強忍悲痛,仔細搜查全屋,但卻怎么也找不到宋昀然。</br> 就在大家一片茫然之際,李勇突然看見臥室窗臺下的那個行李箱。</br>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顫抖著雙手,一步上前,將行李箱打開。</br>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印入眾人眼簾——那正是宋昀然。</br> 李勇一把抱起宋昀然:“然然,你怎么樣?你怎么樣?”</br> 他仔細檢查宋昀然,發現他身上并無傷痕,這才松了一口氣。</br> 但他隨即又發現不對勁。</br> 宋昀然圓瞪著雙眼,呆呆的看著前面,一動也不動。</br> 李勇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然——”</br> 宋昀然依然如同木偶一般,不動也不說話。</br> 李勇呆住。</br> 宋昀然隨即被送往醫院。</br> 刑警們則立刻開始勘探現場。</br> 法醫秦昊很快趕到。</br> 李勇見了秦昊:“怎么就你一個人,你師父呢?”</br> 秦昊說:“師父看師娘去了,師娘病了,已經住了好幾天的醫院了。”</br> 李勇一愣:“這個老蔣,怎么什么都不說。”</br> 秦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師父的脾氣。”</br> 他朝四周看了看,突然驚呼一聲:“你們進來沒穿鞋套?”</br> 李勇低頭一看:可不是,他自己都忘了穿了。</br> 穿鞋套,是最近蔣峰在局里的大會上提出的,得到了局長的首肯。</br> 不過,放在一線刑警身上,這還沒習慣起來。</br> 李勇嘆了一口氣,招呼大家將鞋套穿上。</br> 秦昊說:“等會兒我再記錄一下大家的腳印。”</br> 他有點不高興,無端端的又增加工作量。</br> 片刻后,蔣峰趕到。</br> 李勇一見他,眼圈又紅了:“老蔣,嘯天他——”</br> 蔣峰沉著臉,對他點點頭。</br> 他和李勇、宋嘯天三人是警校同學,畢業后又一起被分配到江城,關系很鐵。</br> 蔣峰蹲下身子,開始檢查宋嘯天的尸體。</br> 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br> 他檢查過很多尸體。</br> 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檢查自己的好友。</br> 李勇見狀,心中嘆息:雖然經過那件事,蔣峰和宋嘯天兩人生分了不少。</br> 但,兄弟般的情分,總是不會變。</br> 蔣峰認真檢查著,秦昊在一旁飛快的做著記錄。</br> 宋嘯天是被人先一刀割破了頸部大動脈。</br> 他曾用手按壓住傷口,但血流得太快,他很快體力不支。</br> 兇手隨即又對他的心臟刺了一刀。</br> 一位刑警有些詫異:“隊長雖然手受傷了,但是還是可以擋一下啊,為什么擋也沒擋。”</br> 這兩刀,一刀封喉,一刀正中心臟要害,沒有額外的抵御性外傷。</br> 以宋嘯天的身手,他不至于反應遲鈍,似完全沒有抵擋過。</br> 李勇嘆了一口氣:“他當時應該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難。”</br> 看來這個人,是他并未想到會對他行兇的人。</br> 換言之,兇手是他認識的?</br> 眾人一聽,心里均是黯然。</br> 姚瑤當時應該出來了,接著又趕緊躲進了臥室。</br> 她將臥室門反鎖,這為她藏孩子爭取了一點時間。</br> 兇手隨即將房門砸開,對姚瑤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br> “但是他為啥挖掉姚瑤的眼睛呢?”</br> 一位女刑警問道。</br> 李勇皺著眉頭:這一點,他也是想不通。</br> 如果兇手是張道光。</br> 他痛恨的人,應該是宋嘯天。</br> 就算他要殺他全家。</br> 也應該是對宋嘯天鞭尸。</br> 為何這個兇手,像是對姚瑤的怨氣更大呢?</br> 難道是為了傷害宋嘯天最在乎的人,以此來懲罰他?</br> 最可怕的是,他為何要剖腹取子?</br> 李勇不會相信那是兇手為了不讓孩子死掉,發的善心。</br> 但是,他取走孩子的目的是什么?</br> 而那孩子,如今是死是活?</br> 案件分析到此,眾人根據收集到的信息開始分工,一定要盡快破案。</br> 蔣峰收了工具,一旁的秦昊此刻又驚呼:“師父,你也忘了穿鞋套。”</br> 蔣峰一低頭,當即愣住,可不是,自己竟然大意到這個地步。</br> 李勇見他神情低落,忙對助理說:“沒事,你師父心里難過。”</br> 他又看了一眼蔣峰。</br> 蔣峰嘆了一口,對助手說:“走吧。今晚得加班。”</br> 他抱著箱子,大踏步走了出去。</br> 第二天一早,李勇趕到醫院。</br> 他想看看宋昀然的情況如何。</br> 另外,目前只有宋昀然見過兇手。</br> 不知道他能不能給警方一些線索。</br> 病房里,宋昀然依然呆呆傻傻的坐著。</br> 李勇喚了他幾聲,但他卻似沒聽見一樣。</br> 他看著前方,卻兩眼無神,也不發一言。</br> 醫生詳細檢查后對李勇說:“孩子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這是應急反應,我們會給他做心理疏導。”</br> 李勇忙問:“他的身體——”</br> 醫生說:“身上目前看來沒有任何傷痕。主要還是心理方面的問題。”</br> 李勇看著癡癡呆呆的宋昀然,不禁眼圈又是一紅:這孩子,親眼看見父母被殺死,受到這么大的傷害,怎么受傷了?</br> 李勇剛想安慰孩子一番,卻聽砰一聲,病房門被人推開。</br> 一位年輕的女子沖了進來。</br> 她一見病床上的宋昀然,哇一聲哭了:“然然——”</br> 她跑過去,一把抱住宋昀然。</br> 李勇大驚,一步上前,想拉開她:“這位女士,你不要嚇著孩子。”</br> 誰知,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宋昀然此刻卻看向女子。</br> 女子淚眼婆娑:“然然,是小姨,小姨來了。”</br> 來人正是姚瑤的妹妹姚麗。</br> 醫生見宋昀然對姚麗有反應,忙上前示意李勇不要打擾兩人。</br> 李勇見狀,只得退下。</br> 宋昀然盯著姚麗看了半天,終于開口道:“小姨——”</br> 姚麗淚如雨下:“然然.......嗚.......”</br> 她緊緊的抱住宋昀然。</br> 她在半夜被警方通知姐姐和姐夫被害,連夜從外地趕了過來。</br> 見到侄兒這個樣子,她心痛不已。</br> 又想到姐姐和姐夫的慘死,她只覺天崩地裂。</br> 李勇見宋昀然開口,松了一口氣,好了,好了,宋昀然,終于愿意開口了。</br> 這起兇案,看來終于可以有些有進展了。</br> 李勇信心滿滿。</br> 只要宋昀然能夠稍微清晰一點說明兇手的特征。</br> 他們就能抓獲那人,為宋嘯天和姚瑤討回一個公道。</br> 李勇一步上前:“然然,昨晚傷害爸爸媽媽的是什么人?”</br> 宋昀然看著李勇,雙眼又發直。</br> 李勇一愣,他又問道:“是誰傷害你爸爸和媽媽的?”</br> 他不問還好。</br> 他一問,宋昀然突然尖叫起來。</br> 他這突如其來的尖叫,令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br> 姚麗嚇得手足無措。</br> 醫生忙上前要檢查宋昀然。</br> 宋昀然卻手舞足蹈,發狂一般,不讓醫生靠近。</br> 醫生忙讓李勇和姚麗出了病房,又叫護士幫忙。</br> 好一會兒,宋昀然才安靜下來。</br> 醫生走出病房。</br> 李勇和姚麗忙上前詢問情況。</br> 醫生搖搖頭:“用了鎮定劑。孩子受到的刺激太大了,這段時間,不要再問他有關案件的任何問題。”</br> 李勇有些焦急:“什么都不能問?”</br> 醫生點點頭。</br> 姚麗瞪了李勇一眼:“你不要再去刺激然然,他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會找你拼命!”</br> 說畢,她氣呼呼的沖進病房,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勇愣在門口。</br> 醫生見狀,對李勇說:“李警官,其實家屬說的也是對的,現在孩子受不得一點刺激。”</br> 李勇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點點頭。</br> 第二日,李勇買了水果牛奶去看宋昀然。</br> 一進病房,卻發現宋昀然的床位空了。</br> 他一愣,忙去問護士。</br> 護士說:“孩子的家屬昨天就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晚上就走了。”</br> 什么?</br> 李勇只覺頭中“轟”的一聲。</br> 姚麗將宋昀然帶走了?</br> 這就這樣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